《沐漓萧，如梦别》dina

25、补鳞

　　越到临近处，胸前黑色龙珠越发滚热起来。

　　我和孟婆在忘川河畔的一块空地上落了脚，胸前的黑珠已将我的皮肤灼痛，我抚着那黑珠一阵安慰，果然它便好了许多。孟婆拉着我一路小跑躲在一块巨石后，我便远远望见一条黑龙浸在那水中兀自正蜷缩成一团，身上被绳索捆绑让他不能随意动弹，只见那龙身上鳞片尽失，只剩血淋淋的肉身，一条条黑丝般的游魂不断地进入这龙身，鲜血染红了半池水，龙首高高昂起，似在哀鸣……

　　我再也不能淡定，看到这幕我一个外人尚且不能坐视不理，这冥王也真真是心狠手辣。如这次萧凌还能活下来，我一定劝他远离这冥界，这冥界果然黑暗，简直是滥用酷刑，手段令人不齿！我心一急就要奔出去，却被孟婆一把拉住。我转身与她四目相对，却见她冲我一撇嘴，我顺势看去，只见一黑衣男子站在忘川边，嘴角一抹嘲笑，黑色披风随风摆动，倒也是潇洒倜傥。

　　“这人是谁？”我冲孟婆动动嘴并未出声。

　　“大——殿——下——萧——战。”孟婆一字一顿的动动嘴。

　　我意味深长的点点头，原来是大殿下萧战啊，那就是萧凌的兄长了，难道他是来救萧凌的？如若他先救了人，那我倒是乐见其成，省去一份力。只见那萧战忽的朝这边望来，孟婆猛的一拉，随即我俩被巨石遮挡得严严实实。

　　再看孟婆，只见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我观望而后动。我点点头，在巨石后冷眼旁观。

　　“呵呵，这不是平时飞扬跋扈的三殿下吗？”萧战一甩黑袍，大喇喇的盘膝坐在忘川边上，手指轻动，捏住黑龙的龙首，“你怎地也有今日呢？”随即哈哈一笑，手指使劲，似要将龙首捏碎。黑龙吃痛，龙首仰天长啸一声，我却真真切切的看到拿龙首眼睛直瞪瞪地看向我这边，我本欲与他招手他却缓缓闭上双眼便再无声音。

　　“这……”我用手捂住嘴，眼泪不由自主流下，心下一急，这萧战看来绝非善辈，此番定是前来羞辱萧凌的。

　　“切勿轻举妄动！”孟婆小声在我耳边叮嘱道，“这萧战是三殿下的死对头！”

　　我扶额，萧凌啊，你在这冥界的人缘可不怎好啊，父亲不待见，兄长不喜欢，你能活这么久，也实非易事啊！本以为这萧战是来雪中送炭的，没成想确是一个落井下石的。

　　“哼，还不是手下败将！”萧战说着，手指松开，自怀中取出一物，然后倒于忘川水中。“如今你受此羞辱，想是也不愿苟活，那为兄就来帮帮你，送你最后一程吧！”

　　只见龙身剧烈扭摆，那黑丝游魂更加欢快的进入到龙身体内，鲜血也流得更加急速。

　　“明日此时，为兄来替你收尸，也不枉费咱们兄弟一场！”说罢，萧战不再留恋此地，转身间化为一阵黑烟消失了。

　　“萧凌！”萧战卜一离开，我和孟婆急忙奔过去。

　　“你睁开眼睛啊，你看看我啊！”我轻抚龙首，眼泪扑簌簌滴落在它的脸上。胸前黑珠也似感应般的热起来，只不过与之前相比，这热度大减，好似随时就会消失一般。

　　“不好！”随着孟婆一声大叫，我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只见龙身兀自汩汩流血，完全没有要停止的趋势。“萧战也忒狠毒了些！”孟婆一拳捶地。

　　“怎地？”我泪眼朦胧，“你说萧战怎么？”

　　“不知这萧战往川中放了些什么，你看三殿下的龙鳞本应掉了立即长出来才能阻止这血流，但此番这龙鳞却不再长出，如此这样，怕是三殿下会失血而亡……”

　　“那……那要怎么做？”那龙鳞完全失去，那些游魂便如同打开了大门，一股脑全都往龙身游来，任凭那肉身又怎么能抵挡得住，再这么下去……

　　“这龙鳞再生岂是你我能办到的啊！”孟婆焦急地跺脚，“这般无耻的行为想必只有冥王能阻止了，除此别无二法，小鱼儿你在此地看顾着三殿下，我自去求冥王，想冥王也不是真的要了三殿下的性命，我前去求情或许有用！”说罢，孟婆转身欲走。

　　“你前去求情或许管用，但是……”我拉住孟婆，萧凌痛苦的模样映现在我眼底，“但是他能否等到那时实不可知，不如……不如用我的办法。”

　　赌一把，赌的是他的命，赌注则是我的真身，我的三万年修为，再甚者便是我的命。此二命，如败了也算尽人事听天命。如胜了，萧凌，我便是救了你两次，你的命，从此便是我的了。

　　想到这，我不由得讪讪一笑，直教孟婆看得一头雾水，“你的办法？”

　　“恩，我的办法。”我上前紧紧搂住孟婆，轻轻对她说，“你可愿意做我锦离的朋友？对了，一直忘记对你说，我的真名叫锦离，我本天界一尾金色锦鲤，你可要记住！”

　　孟婆听得愣怔，只是盯着我半天默不作声。

　　我冲她嫣然一笑，转身轻轻一跃，跳到忘川中。

　　“这点冷你就受不住了？告诉你，冥界比这要阴冷万千倍，你还要跟去？”
　　“在冥界可没你这般脸皮厚如城墙之流！”
　　“我是怕你冻死，我没法向殿下交差！”

　　孟婆此后怕是再不能跟你斗嘴，与你嬉戏，只望你记得，有一尾天界的不知天高地厚的锦鲤曾出现在你的生命里，她虽与你呕气，但，一直都将你视作她最好的朋友。遇见你，经历这些时日，便无憾。

　　“小鱼儿！”在我入水的那一霎那，我清楚的看见孟婆大惊失色的叫着我的名字，伸手似要想抓住我的衣摆，但，为时已晚。

　　在我落水的一瞬间，我的双腿便化为一条金色鱼尾，双臂幻化为鱼鳍，随即一条巨大的金色锦鲤游弋在忘川中，这忘川本来黑不见底，此时却突然泛起金光，万千游魂见到金光便随之而去，不一会时间竟吸引了大部分的游魂而去。

　　“孟婆，你怎在此？”紫衣武士突然从天而降，见此情景也是怔了一怔，随即连忙将怀中木匣之物放入黑龙口中，使之吞下。

　　“这是……”孟婆不解地问。

　　“冥王料到大殿下会有动作，特命属下将此药丸喂三殿下吃下，方保一命。”说罢，他朝忘川望去，只见平素黑漆漆的忘川此时金光闪耀，“这是……”

　　萧凌吞下这药丸后，微微醒转，龙尾也摆了摆。

　　孟婆一惊，急忙朝忘川中央喊道：“小鱼儿快回来！三殿下有救了啊！”

　　我在忘川中游了一圈，只觉周身如同百蚁噬心，血流一路，向后一望，便见一团团黑色游魂紧随身后，我咬咬牙，奋力朝萧凌游去，在鱼身接触龙身的一刹那，我一个鱼跃龙门，在跳出水面的瞬间默念法诀，待我落到龙身上的一刻，只见我又恢复了人形，满身的金色鳞片全部幻化到龙身，犹如一身金色铠甲，那些游魂便再不得进入，流血也随即止住。

　　我再无力气，落在龙身上倒是舒服至极，我只觉我好累，眼皮不由自主的想要闭上，此时的我定然是浑身遍体鳞伤，血淋淋惨不忍睹。

　　“小鱼儿！”孟婆在我身边不住摇晃，“不能睡，你不能睡啊！”

　　“孟婆，我是不是好丑……待会……你定要……定要给我换一身……干净的衣衫……”我微微一笑，浑身最后一丝力气像是要被抽离。

　　“小鱼儿……”萧凌睁开眼睛只见一个血淋淋的人身，微微定睛，却见正是小鱼儿，不知哪来的力气，身子兀自不能动弹，他用头轻轻碰触眼前之人。

　　“你……醒了？”我应该庆幸的，至少目前我和他二人的性命有一人能保住了，那这个赌约我算是赢了的。我咧嘴一笑，“你这身鳞片真是……好威武，确……确比那……黑色……强……强太多了。”说罢，我便再支撑不住，身体瑟瑟发抖，眼皮也再撑不住，只得喃喃自语道，“我怕是……再也不是那尾……修炼了三万年的锦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