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王权》彼岸牵手

80、复得②

　　时至傍晚，驻守京城的禁军和扩散搜查的龙武卫已抓获了十余支由异族死士组成的队伍。每过一段时间，这样的小队便会冒出来，主动送上门似的，有意暴露行踪。他们十分善于消耗军队战力，就连常年在塞外蛮荒征战的龙武卫都不免觉得有些吃力。
　　腥风和血雨在抓回第五匹死士之时便放弃了从这些人口中撬出线索的念头，真的都是万里挑一的死士，被俘即死，无一例外，从那一双双死灰的眼睛里透出的，尽是不可撼动的坚定——明知前方死路一条，也绝不回头望一下。
　　不多言语，血雨手起刀落，直接给了一排还未来得及服毒或咬舌的死士一刀，提前成全了他们的一片忠心。
　　鲜血溅上腥风的手背，只是短暂的灼热，“不审了？”
　　“不审！耽误老子时间……”血雨咬牙切齿，恶狠狠地转向剩下的俘虏，“都不中用！都是撬不开的石头……杀！”
　　身旁的军士随即应声行事，一颗颗头颅就这么顺着陡峭的山路滚了下去。
　　血雨实在是暴躁得很，右手握紧血淋淋的长刀，发泄似地砍向周围的树枝；力气大了，直接将一棵还未长成的树拦腰斩断。
　　腥风站在一旁，只是默然地看着他，待他闹腾够了、气消了些，才走过去夺走他手中的刀刃。
　　“闹够了吧？”
　　血雨低头喘息着，双目紧闭，“我没闹……”
　　腥风轻叹一声，上前按住他微微发抖的肩膀，“凝神，不能乱，王爷还在等我们。”
　　闻言，血雨的身体愈发剧烈地颤抖起来。他伸手抱住脑袋，还是没有忍住地哭了出来，“我……我真的怕了……我以为方才那个就是主子！腥风……我真的怕……”
　　腥风随着情绪失控的血雨蹲下身，伸出结实的长臂，将抽泣不止的血雨圈进怀里，低声安慰道：“没事……没事的，血雨，还记得王爷教过你如何追踪吗？”
　　血雨立时安静了下来，缓缓地放下手，睁开眼睛，那一双还残留着泪水的眼眸已然是一片清明。
　　“十拨人，十个方向，完全分散开……”血雨挣开腥风的怀抱，踉跄着站起身，若有所思地向四面八方望了望。
　　“东，东南——”一个因为异常冷静而显得低沉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从两人身后响起，“这些人即使直接撞上禁军和龙武卫，也绝不往东南跑。”郎珅驱马经过，睁着暗淡无光的星目，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们二人一眼。他那苍白的俊脸冰冷一片，虽是眉目如画，英俊超然，却怎么也掩不住锋利剑眉间凝聚不散的帝王威严。
　　“东南？他们要走水路？”血雨不免愕然。从太师府搜出的物件来看，这些叛贼明显来自西域，可这会儿却往相反的方向、走水路逃命，这是要去哪儿？
　　“蛟龙已经出发了，你们俩跟着来。”
　　“是，皇上。”
　　郎珅攥紧缰绳，领着腥风和血雨换了个方向行进。
　　没走多远，前头的郎珅猛地停了下来，太过突然，以至于紧随其后的血雨险些撞上了他。
　　“皇上……？”
　　“唔……没事……”只见郎珅低着头，一手捂住眼睛，双肩不停地颤抖起来，看上去似是在隐忍着什么。
　　腥风立即上前，直觉告诉他，皇上一定隐瞒了什么，而且还是十分严重的问题。“皇上是哪里不舒服？”
　　郎珅没有回应他，只是喘息愈发得沉重。
　　忽然，血雨惊叫了一声：“皇上！你的眼睛……”
　　左侧的腥风这才注意到，郎珅用手遮挡的右眼已是猩红一片。那诡异的颜色腥风再熟悉不过了，那是他平日里最害怕见到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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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之前药力强劲的毒酒，郎黎全身无力，意识也始终无法完全恢复；再加上习鲁阳格外得照顾他，在他所在的房间里点了最助眠的安神香，使他昏昏沉沉、噩梦重重，不知身处何处。只隐约感觉到一阵冷风顺着门窗的缝隙钻进来，舔舐一般地接触他露在外头的手脚，冷得他不由地缩了一下。
　　只是一个微不可察的动作，连守在他身旁的颜好都有些不敢确定他是否真的动了。
　　“方才……他是动了吗？”
　　突然被问的守卫一愣，下意识地望了望床榻上那个与死人无异的永安王，默默地摇了摇头。
　　“啧……”颜好不信，挥手示意这个碍眼的守卫退下，自己上前，拉过郎黎冰凉的手，将手指搭在那雪白的腕上，凝神给他号了号脉。
　　郎黎的脉象依旧不好，忽强忽弱，好像随时都有可能会停止跳动一般。但情况并不算太糟，颜好敏锐地察觉到，郎黎这极不稳定的脉象还是或多或少变得有力了许多。眼下这样就够了，至少这些天的汤药和那一壶毒酒没有要了他的命……
　　颜好没有放开郎黎的手，他盯着这只生着突兀伤痕的手，不自觉地越握越紧，他想，这样就不会错过这人每一次的颤动了。
　　郎黎的皮肤十分细腻，犹如上好的丝绸，半点行军之人的粗糙都没有，似是风尘沙砾都格外得偏爱于他，不忍在他的美貌上留下一点痕迹。
　　“永安王爷——你听得见吗？”颜好低了低身子，凑近气息奄奄的郎黎，试探地唤道，“你已经睡了太长时间了，我们都在等你醒来……再过不久就能逃出去了，离开这个肮脏不堪的地方，从今以后，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再也不会受人牵制了……”颜好边说边观察着郎黎的反应，见这番话根本刺不到点上，立马便转了话锋，“还有那个疯狗似的小皇帝——此番太过匆忙，只得暂且留下他。真是太可惜了，我原以为临走之前，能带着他的人头上路的……”
　　果不其然，话音未落，郎黎的指尖猛地屈起，并不尖利的指甲狠狠地划过颜好的掌心。
　　颜好笑了起来，俯身在郎黎耳边道：“你就这般在意他？”
　　郎黎回答不了他，他所有的力气都在蜷起手指后消耗殆尽了。
　　“那就快些醒来吧，你应该还想再见他一面，毕竟见一面、少一面了……”
　　“唔……”
　　颜好惊喜地瞪大了眼睛，这回他看得真真切切的，郎黎俊眉深锁，浅色的薄唇紧抿成一道冷硬的线条，他猛地一颤，似是想从淹没他的痛苦中挣脱而出。
　　于是颜好趁热打铁，继续用“小皇帝”这根能刺痛郎黎的针，试图唤醒被梦境困住的郎黎，“王爷，你说小皇帝这般不管不顾地穷追不舍，会不会一不小心、就掉进了我们中途设下的陷阱里了？啊——像一只面对屠刀却无力反抗的羔羊，被剥皮、割肉、拆骨……”
　　颜好知道，永安王爷这会儿听得真切着呢，瞧瞧这只努力攥紧的拳头。
　　颜好伸手抚摸着郎黎的脸颊、脖颈，每根手指都极尽温柔，仿佛郎黎就是一件易碎的珍宝，只是在指尖触碰到那些深深浅浅、像是烙在郎黎身上的痕迹时，他不禁顿了一下，“这么漂亮的身子却留下这恶心的痕迹。王爷，羞辱你的人，不该被碎尸万段吗？或者——也让他尝尝同样的羞辱，让他，生不如死……”
　　一瞬间，在不间断的噩梦中浮沉的郎黎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捉住，不容他挣扎，一把将他提了起来。
　　郎黎面露痛苦之色，被冷汗打湿的长睫颤抖，反复几次才睁开沉重的眼皮。朦胧的蓝、血腥的红，郎黎无力地睁着一双混沌的异瞳，过了一会儿才将视线定格在眼前人身上。
　　颜好望着他，像以前一样不加掩饰眼中的迷恋，笑道：“王爷可算醒了，喝点水吗？”
　　郎黎面色沉静，妖冶的桃花眼逐渐清亮，他也望着颜好，一言不发地望着。
　　“王爷这么看着小人作甚？”
　　“……你怎么还没死？”郎黎的声音沙哑得尽显虚弱，说出的话却依然是带着刺儿的。
　　颜好稍稍一愣，随即笑出了声，“王爷很失望？也对，王爷那长针的毒真是霸道，小人可是费了毕生所学才解了的，不然，怎么给囹圄之中的王爷送香药啊。”
　　“呵。”郎黎勾起一抹冷笑，吃力地抽出被颜好抓着的手，却并没有收回，停在半空中，倒像是要触碰颜好。
　　颜好有些受宠若惊，不自禁地向着那手凑近了些。
　　谁知郎黎突然攥住了他的衣襟，一把扯到近前，沉声道：“你给我用的毒才是霸道。不过有些话我也听得清楚——你给我听着，敢动郎珅一毫，我必将你吊在梁下放干了血。”
　　颜好心下一惊，抬眼看向近在咫尺的永安王。
　　郎黎随即松了手，重新合了眼，“行了，与你没什么好说的，叫你主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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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漂浮在水上的一行大小不一的船只正以最为隐蔽的方式行进着。晚风侵袭，像是携了些化作尖刺的潮湿寒气，吹在身上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颜好离开一段时间了，这间屋子除了郎黎便是两个留下看守的侍从。
　　郎黎环视一圈，撑着身体坐了起来，“本王体寒，可有酒吗？”
　　两个侍从相互看了一眼，谁也没敢先应了里头的永安王。
　　郎黎心知这两人心有顾忌，便放柔了声音，使自己瞧上去虚弱得只剩一口气了，“咳……你家主人应该还不想我就这么死了。若是没有一口酒暖暖身子，我这气虚体乏的，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这话倒是说到了点子上。颜好离开时虽吩咐了他们要严加看管，却也嘱咐了要好生照顾。若是这位王爷真有些不适，他二人又照顾不周，定是要死无全尸的。想到这儿，其中一个侍从赶忙出了厢房去取酒。
　　“唔……！咳、咳咳咳！咳！咳……”
　　留在屋里的侍从还没搁下心多久，就听见里头接连不断的咳嗽声，严重得好像要把肺咳出来似的。侍从赶忙跑过去，只见永安王伏在床边，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
　　“水……咳！拿水……”
　　侍从连忙倒了杯茶水端过去……
　　“哎哎哎……这是干什么？着急忙慌的。”
　　“里头的那位吵着要酒喝，说是身子冷，这要是冻坏了，我们可担待不起。”
　　“哈哈，到底是个身娇肉贵的王爷，这点儿风都受不住……”
　　“砰——！”正在守卫们说笑之时，船体一阵动荡，继而本该平静的水面忽然激起数丈水浪，不计其数的黑甲军破浪腾起，登时搅得一片混乱。
　　“来人！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