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宫变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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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毒……下毒？！”
“永安王！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太皇太后的药食里下毒，在宫宴上谋害圣上祖母！”
“快来人——御前侍卫！羽林军！来人拿下永安王！！！”
也不知道一个身中剧毒之人为什么会有这样十足的气力，郎黎被老太后拽着衣襟，不得不低身过去。眼睁睁地看着老太后口鼻不住地溢血、脸面发乌，无论周遭响起怎样百般责难的喧嚣，郎黎都听不进去了。
怎么会这样……
“你们敢动！”郎谦支撑着老太后的身子，一时腾不开手，暂时呵斥住趁机作乱的朝臣，忙看向脸色不对劲的十九皇叔，“皇叔……皇叔！”
郎黎猛然回神，有些愣怔地望了望难免受惊的太后与公主，又望了望担忧自己的小十一，静默片刻，突然用力地闭上一双绚丽的桃花美目。旁人无法感同身受，郎黎在一瞬间清晰地感受到一阵由弱及强的刺痛涌上头颅，熟悉又陌生，缓慢而悄静，几乎没有让他察觉。也许，从他发觉酒中异样给自己下了忘忧香的那一刻，便开始了，直到此时他已无法再继续装作若无其事地忽略……
强压下一切不适，郎黎倏地睁开眼睛，一把扯下领口处那双拼命攀扯的手。直起身，一如往常般气势凌人、锋芒毕露，“不着急——本王就在这儿，哪儿也不会去。”
“皇叔……？”
郎黎转过身，一挥手，衣袖拂动，一股奇特的异香在不经意间散开。
“小十一，按我说的做，御医随后便到。”
“……好、好……”郎谦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之物，半天才应道。郎谦握了握手，深吐一口气，连自己都不免觉得，此刻还能强作镇定真是奇迹了。若不是有威武强势的十九皇叔镇在这仙华殿中，恐怕他早就慌乱得六神无主了。可是皇叔他……
郎谦与太后等人退去西偏殿，郎黎独自面对一众各怀鬼胎的大臣。他就这么站着，一动不动，垂着一双异瞳，默然冷肃。
兴许在旁人眼里，这位凶残狠戾、一身杀伐之气的王爷正在心底酝酿着什么阴谋诡计。他们认为，永安王从来都不是个会痛会伤的人，他是鬼怪、是妖邪，是杀人不眨眼的阴间魔王——只有郎黎，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具格外脆弱的躯体让他多么无奈，尽管他此刻只是想不动声色地承受疼痛，然而力不从心，一向善于支配、掌控一切的永安王，现下连压下自己身上的不适都做不到。
但是渐渐地，他好像都习惯了——
无论是只能独自承受的痛苦肆虐，还是字字如钉、句句如刀的谰言劈头砸向他。郎黎觉得，他真的可能已经百毒不侵了。大概是这些人对他的看法太过根深蒂固，以至于他自己都深信了“地狱妖魔”那一套说辞。
“啊？！快看！永安王……永安王的眼睛……！”
殿中一人忽然惊呼，一下子便激起新一阵恐慌。
“妖……妖孽！这是妖孽啊！！！”
“啧……”郎黎蹙了蹙眉，只觉得周围嘈杂的声音吵得令他心烦。随着眼波混沌，郎黎的意识逐渐模糊了起来。
好吵……真的好吵……他们、又在聒噪什么呢？
说我是妖孽？妖孽……呵，又是这一套……如今倒是胆子大了，都敢当着我的面叫嚷了……
“王爷！”忽然，一道黑影掠过。不知从哪处闪出的腥风冲上前，惊愕地望着郎黎，一时说不出话来。“你……”
郎黎抬起一手，像往常发病时一样按压着额角，可这一阵阵仿佛烧起来的剧痛却好似深入了头骨、颅腔内的每一处，忽强忽弱，变得愈发折磨人。
而且，这股灼热的火正在恣意地向着他的双目蔓延而去，烧得越来越旺，上腾的火舌几欲将他的眼睛毫不留情地吞噬。郎黎的手有意无意地遮挡左目，他心里清楚，这只眼睛一定已经变得妖异可怖，十分不像样了。
“来人！快拿下这乱臣贼子！”
金方同话音刚落，仙华殿四方大门便涌进无数身披银甲的兵卒。
郎黎用力甩了甩头，缓缓抬眸，隐约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早已被贬为庶人的三殿下，郎洵。
本该一世都不踏入皇城的郎洵正是这帮银甲军的领头人，“永安王形迹疯魔，谋害皇尊，犯上作乱，十恶不赦！遵天道伦法，就地诛杀！”
殿中试图置身事外的大臣们疯了似地逃窜，却无奈所有的出口都已被全副武装的军士围堵得水泄不通，根本无处可走。如此情形，让随着柔弱女眷一齐哭喊的郡南侯差点就背过了气。
“夜王”立于暗处，将“贴身侍卫”牢牢地护在身后，用周围人都听不懂的苗疆话低声道：“王上，咱们得想办法离开。”
不同于身前人的警惕，弋索像是瞧上了什么奇妙的东西，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分外痴迷，“……他说得没错，郎黎的眼睛真是让人惊喜不已。呵，真好看——我都想把那双眼睛剜出来收着了。可是，那样就会失了这般迷人的光彩了。”
“王上？您……是想要永安王？”
弋索目不转睛，嘴角上的笑意越来越深，“对！这回，我要我所欲者，皆为我所得……”
转身面向持着长矛步步紧逼的兵卒，腥风一把抽出佩剑，大喝一声：“杀！”
未等郎洵和金方同反应过来，护在他们身后的一排军卫已经被上方突然甩出的铁链缠住了脖子。说时迟，那时快，不过短短一瞬，仙华殿的四面墙上已经吊满了作乱的银甲兵卒，挣扎不了片刻，便都被活生生地吊死在了房梁上。
而后，一阵阵铁甲相碰的声响，仙华殿中登时从天而降一队黑甲影卫，手持银光闪烁的长刀，犹如一阵旋风而过。顷刻之间，血腥味弥漫，靠前的兵卒甚至来不及从张开的口中发出点惨烈的声音。
刀影过，血成河。
郎洵和金方同顿时慌了神。尽管之前也料到过郎黎不会只身赴宴，但谁曾想，这皇城里居然还藏了这么多他的影卫。“快！抓住郎黎，是死是活，都赏金万两！”
巨额钱财总能很好地激发人的斗志。
不少朝臣落窗而逃，推搡挤簇，有的甚至连妻眷都顾不得了，就像是一群落入狼群仓皇逃命的羊。
郎黎忽地踉跄了一下，腥风立马眼疾手快地搀扶住，“王爷……！可是撑不住了？”
郎黎瞪着那异常冶艳的桃花眼，似有些凝滞。他的眼睛本来就大，平日里半睁半寐，蕴藏其中的无尽风流肆意显露，美艳至极；可如今，这双揽尽天下芳华的异瞳却被赫然腾起的煞气侵蚀，绝美之色犹在，却令目睹之人不寒而栗。
郎黎缓缓地将遮着左目的手挪开了些，怔怔地透过指间望着血肉横飞的景象——这是他习以为常、早已厌倦了的，但这会儿，这样熟悉的画面却让他十分舒适，好像嗅着这血腥的气味就能静下来，头也不怎么痛了。郎黎的心跳异常平缓，因此他也清楚地听到了一些声音——宛如春笋破土而出，埋藏在他心底的什么东西好像在这般浓重的猩红中逐渐苏醒了……
突然被冲散的痛感，郎黎的头脑好像一下子轻松了许多，眼目依旧灼热，却变得无比清明。
郎黎随手推开近旁的腥风，冷声道：“传我令，逼宫作乱者、造谣生事者、心怀不轨者……”郎黎一脚踢倒一个御前侍卫，缓步上前，拿过腥风手中的长剑，剑锋指向趴在地上一时站不起来的侍卫，顺着后颈扎进皮肉，继而笔直向下，仿佛要将这人生生地劈开。
不同于郎洵和金方同外头整来的死士，本就畏惧永安王的宫廷侍卫们很快便开始求饶了，“王爷……！！！王爷饶命！啊啊啊啊啊啊啊！！！”
杀鸡儆猴，看着在永安王剑下生不如死的同袍，大多为虎作伥的羽林卫都选择了回头是岸——放下兵器，乞求战无不胜的永安王给条生路。
谁知高高在上的永安王爷一挑俊眉，唇角似有似无地勾起一抹浅笑，高傲而轻蔑。
“还有临阵叛逃者——杀。”
“铮——！”三尺青锋陡然刺穿人喉，笔直地钉在地面上。
“是！！！”
对于王爷这个斩草除根的命令，腥风不由地加深了心中的忧虑。永安王行事狠厉，不留余地也是无可厚非。但是眼下这般情形，腥风却瞧出了王爷出格的嗜血和暴戾。看着王爷那比之前更为诡异的瞳眸，眉心血痣仿若能滴出鲜血，难道这……就是解药的副作用？
“王爷！”里应外合，正当里头的影卫在殿中厮杀得天昏地暗之时，明生明浩率一队人马自殿外突围而入。明浩手捧玄黑甲，几员亲卫跪于郎黎身前恭然行礼。和腥风一样，明生明浩亦惊愕于郎黎的眼眸，但这明显不是时候，两人索性低下头，移开了视线。
郎黎随手扯掉束着长发的金冠，一摊手，淡声道：“上甲。”
“是。”明生起身娴熟侍奉，“王爷，我们已暗中拿下敌军半数，现今一举歼灭不在话下。但是方才探子来报，城外发现大批银甲军，足有三千不止，打着‘公良’旗号，正在入城。”
郎黎临时召集的影卫不多，眼下已在宫城中的也不过八百之数，虽说都是以一敌百的勇猛虎将，却终是双拳难敌四手，恶虎架不住群狼。
“公良？”郎黎面不改色，泰然自若，“谁领兵？”
“郡南侯次子，公良禄。”
“他们进城后会全力攻打王府，还能再撑一阵。若等不到援军，先拿郡南侯开刀。昭氏营那边如何？”
“一切如王爷所料，已拿回虎符……”
稳如泰山的永安王就这么站在血泊中，有些慵懒伸展着双臂，霸气优雅而不失风度。任四下如何混乱，由影卫相护的郎黎仿佛身处自家庭院一般，安之若素。他凝望着今夜格外骁勇的郎洵，直到玄铁黑甲严丝合缝地扣上最后一个指节。
“郎洵，皇叔给过你忠告，你这般执迷不悟，是做好赴死的准备了？”
郎洵已然杀红了眼，不管不顾地企图举剑攻向郎黎，“皇叔！狠话别说得太早，咱俩谁存谁亡还不一定呢！你可要好好看着，郎珅那小子能做到的，我也能！就是你，很快也会被我踩在脚下！”
郎黎不屑地冷笑一声，拿过称手的玄铁剑，挥手示意亲卫散开，径直走向不远处的郎洵。
“这么喜欢做梦，不如就此一睡不起吧。”
“呵……皇叔，你也别硬撑着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这些都是你看家的影卫——你动不了昭氏营的龙武卫吧？是怕被治个谋反之罪，惹恼我那个皇弟？放心，他那么喜欢你……我会让他下去陪你的！”
叔侄俩刀剑相向，郎洵攻势迅猛，上来便力压郎黎。
郎黎利索防守，看似处于下风，却游刃有余得可怕。
“你以为，珅儿为何不在这儿？”
郎洵心下一惊，猛地接住郎黎狠狠劈下的长剑，他惊恐地察觉，双臂已然被震得颤抖了起来。原来方才，郎黎那般好对付根本就是在耍他！
郎洵深陷劣势，已是不能翻身。不少银甲想上前救主，却都被迅猛无比的黑甲悉数斩杀。到底是跟随永安王杀伐多年的军士，只有越战越勇，丝毫不见弱势。
郎黎一个旋身，长剑灵活一挑，瞬时卸了郎洵的兵器。战士最忌讳的，无非就是被敌人绕后。而此时的郎洵，他身后站着的正是所向披靡的永安王。
不过两下，郎洵便被狠狠地击倒在地。不等他挣扎而起，双腿根处忽然传来令他死去活来的剧痛——郎黎没有就此结果了他，而是挥剑斩下了他的双腿。
“好个废人。真是可笑至极，你拿什么跟珅儿争？”
作者有话说第63章 宫变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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