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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同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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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珅瞪大眼睛,愕然地看着眼前这个扬言要取他性命的人。这不是疼他宠他的小皇叔,而是浑身戾气、大杀四方的永安王,嗜血骜狠,残暴无情。
之前不知哪个战败国里流传过,宸之永安王乃是冥界的战神王,统领千万阴兵,从最底层的地狱而来,灭国祸世。
但是郎珅不怕,一点也不。
“那王爷为何不动手?”郎珅很快便收起了一瞬间的惊愕,镇定自若,美丽动人的星目清澈而宁静,深邃而悠远。他不紧不慢地抬起手,握住郎黎的手腕,引着他冰冷的手,压向自己的脖颈,“你知道我不会逃。”
许是没料到这小子会如此,郎黎乌黑的俊眉一蹙,“你……”
“松月!松月你在吗?”
外面传来不速之客的声音。
郎黎深深地看了郎珅一眼,收回手,已然端起永安王孤高冷艳、桀骜不驯的架子。
赫奇从风雪里而来,帽子、披风上都厚厚地覆了一层白雪。看到郎黎卸了轻甲绒裘,只穿着一身墨蓝色的单衣,他都不自觉地瑟瑟发抖。说来他也没少见郎黎这张倾天覆地的绝色美颜,可每当目光触及的一瞬,都会陷入无止境的痴狂迷恋,无法自拔地沦陷于这世间最美丽的陷阱而不自知,一眼沉溺,再无生路。所谓以美色杀人,大概这就是极致吧。
好容易回神,赫奇的大嗓门就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松月你疯了?!这么冷的天也不多穿点?着凉可怎么办?”
郎珅一看见他就头疼,气不打一出来。他转身走至榻边,拿起郎黎的绒裘,贴心地给他披上。
郎黎拢了拢身上的裘衣,随手挡开赫奇就要伸过来的爪子,漠然道:“你来干什么?”
“我来看你啊!我听到血雨让格图给你熬药,就马上过来看你了。你没事吧?可是头疼了?”赫奇就是粗线条,特别不会看脸色的那种,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这般热情奔放。郎黎对他冷面相待多日,他也毫不介意,死皮赖脸地非要凑上去。不得不说,这斥月的二王子很有做无赖的天赋。
郎黎烦得紧,现在只想尽快打发了他,“我没事。今日营中设宴,犒赏众将士,你要是不想回去,留下来与他们同乐也无妨。”
“好啊!”一听有的玩儿,二王子立刻两眼放光,“那你呢?一块儿出去……”
没等赫奇说完,一旁的郎珅便毫不客气地打断道:“王爷今日身体不适,不宜受风着寒,要早些安寝了。”
郎黎如花美目含笑,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哎?你…你不是之前那个长得很好看的小将军吗?”许是对于美人,二王子都会铭记于心,难以忘怀。
郎黎见状,立刻来了兴趣,道:“哦?你认识他?”
赫奇兴奋地点点头,道:“嗯!之前在军营外见过一次。当时就觉得这位小将军美得不像人,格外与众不同!原来是松月你的人啊!果然不同……不同…什么来着?”
郎黎轻笑,“不同凡响。”
“哦对!不同凡响!”赫奇上下打量着蒙面的郎珅,那眼神,可以把他剥干净了。“小将军,把你的脸露出来吧!让本王子也开开眼,能侍奉在松月近前的,究竟是何等过人的绝色?”
郎黎双手环胸,靠在屏风上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宸国小皇帝被斥月的二王子调戏,这出好戏上哪儿找去?说实在的,他忍笑忍得有点幸苦。
郎珅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独属于王者的高傲之态立现,冷淡道:“我的脸,只有王爷一人能看。”
郎黎挑起一边的俊眉。
赫奇不禁失望地看向郎黎,问道:“松月,你的人都不给看吗?”
郎黎懒懒地抬起一双勾人的桃花目,漫不经心地瞥了郎珅一眼。
郎珅也静静地看着他。
郎黎邪魅之姿显露,浅笑盈盈,道:“你是看上我的人了?”
要说魅惑撩人,谁也比不上此刻的郎黎。郎珅被“我的人”这三个字触动了心弦,久久悸动不得平息。
“这……”赫奇语塞。说看上了吧,他就是找死;说没有看上,那傻子也不信。这位绝对是一个仅次于郎黎的稀世尤物,搁谁会不动心啊?
“那我把他给你如何?”
“王爷!”郎珅简直不敢相信小皇叔会说出这种话。
赫奇也是一惊,小声道:“松月,你这么说我会当真的……”
郎黎走到郎珅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将他拽到跟前,“本王从不喜欢开玩笑。况且,这么不听话的小崽子,我留他做什么?”
“你……!”郎珅紧紧握住他的手,“我没有不听话!”
赫奇被吓了一跳,也明白过来郎黎只是在借他消遣这位小将军。看来,无情无欲的永安王还真挺在乎这个小美人的。
郎黎不语,漠然地与郎珅对视着。气氛僵硬紧绷,两人之间的火花迅速燃起,烧成肆意蔓延的熊熊战火,难以平熄。
赫奇讪讪地向后退,“额……松月,我、我先出去看看,你们……忙你们的!”赫奇总算识时务了一回,忙不迭地向外跑去。因为跑得急,还差点撞上了迎面走来的腥风。
“哟,二王子这是怎么了?”
赫奇道:“腥风将军,你还是…先别进去了,你家王爷有正事儿要办。”
腥风给他弄得云里雾里的,“末将也是要去说正事儿的,不耽误。”说着,腥风就迈开了腿。
赫奇忙拦住他,道:“哎呀,怎么不明白呢?你的正事儿和这个正事儿不是一个正事儿,你现在进去,你的正事儿就打扰了松月的正事儿,松月的正事儿可比你的正事儿要重要多了!”
腥风更迷糊了,什么正事儿正事儿的?
“唉呀……”赫奇朝他招招手,在他耳边小声说明道……
帅帐中,郎黎松开郎珅,若无其事地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
郎珅凝视着他绝美的身影,双拳紧握,精致的眼眶发红,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王爷方才,是真的打算将我送予他人?”
郎黎淡然地抿了口热茶,道:“真也好,假也罢,你不是不愿吗?”
“你竟真存了这样的心思!你……”
“是,我就存了这样的心思。”郎黎转过身,坦然地看着他,“你现在只是个连自己命运都主宰不了的废物。杀了你也好,把你送人也好,全在本王一念之间。本王一句话,可以决定你的生死、决定你的荣辱。而你能做的,只是在这儿质问。”郎黎美目流转,轻蔑一笑,“活像只丧家之犬。”
永安王的话像刀,正在一刀一刀地剜着小皇帝的心。
丧家之犬……小皇叔骂的对,他就是个连自己命运都无法掌控的废物。民间如何如何地歌颂新皇年轻有为,英明神武,实乃千古明君、万世帝王;可又有谁知,身为一国之君的他,总是被那帮老臣牵着鼻子走,无法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沅河水患紧急,国库空虚,朝中大臣欺他年幼继位,根基不稳,拒不掏钱赈灾,又一环一环地在他眼皮底下克扣赈灾钱粮,逼得他只能挪用小皇叔这块儿最不该动的军饷。如此没用,谈什么坐拥天下?论什么治国安民?又说什么守护一个人……
郎珅低着头,眼泪不争气地就要夺眶而出。
“不许哭。”郎黎严厉道,“既然不愿,就把企图掌控你的人都踩在脚下。万人之上,就算是踏着血骨尸骸又如何?”
郎珅睁大眼睛,脑海中骤然浮现出一幅画面。他站在皇位前,脚下血流成河,玉阶上横陈着一具具鲜血淋漓的尸体。连他身后的龙椅上,都是血迹斑斑、怎么也抹不掉的罪恶。
那是小皇叔送他的登基大礼。
“王爷!”腥风还是无视了赫奇的忠告。
他一进来,视线就不自觉地被郎珅吸引。这人好生熟悉,却又好像没见过?他是怎么进来的?王爷可是最不喜欢旁人侍候在侧的,难道赫奇王子说的小美人就是……
“何事?”郎黎道。
腥风忙收回审视的目光,走到郎黎身边,低语了两句。
郎黎若有所思地看了腥风一眼,默然不语,随即拂袖而去。
郎珅望着小皇叔逐渐消失的背影,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
郎黎走了出去,侧目回望了一下帅帐。伸出左手,腥风立刻会意,将一张黑铁面具递到他手上。
郎黎边戴上面具边吩咐道:“让那小子就待在我帐中,哪儿都不许去。找人看着,他要是敢踏出帅帐一步,打断他的腿,不用客气!”
“是!”腥风疑惑不解。王爷这是怎么了?火气这么大。
走了两步,郎黎又停了下来,语气稍作平和,道:“另外,备下热水和吃食,去拣一套我的衣物,给他沐浴更衣。小心伺候着。”
“是。”腥风这下更奇怪了。刚才那小子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让王爷这般又气又…宠的?
腥风也不多想,目送着郎黎离开,然后立即调头去办主子交代的事。
郎珅正坐在床榻边上,长指缓缓地抚过郎黎卸下的轻甲。这些铁甲刚硬冰冷,一如那人时常戴在脸上的面具,没有一丝温度。
“咳咳。”
听见声响,郎珅下意识地回头,见是腥风,一颗提起来的心也放了下来。
腥风将手上一套玄色的衣袍放下,道:“王爷吩咐了,不许你离开帅帐一步。这是王爷的衣物,沐浴后换上。”
腥风看了看他,心想,他与王爷的身形差不了多少,只是看着还比王爷略高一些,幸好王爷有些宽大的衣物,不然该不合身了。
郎珅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腥风留下的衣服,心中的阴霾逐渐散去,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小皇叔,还是疼他的。
郎黎此去是处理一帮为祸地方多时的山匪。之前已经捣毁了好几个匪窝,缴获金银财宝无数,现在总算找到他们的老巢了,可不得狠捞一笔吗?
军中设宴不宜扫兴。永安王不作声张,亲率一小队骑兵,趁着风雪深入匪窝,二话不说地端了人家的老巢,搜出不尽其数的钱财珍宝。待他满载而归时,夜色已深,龙武卫大营里却还是灯火通明,吵闹声依旧。
“王爷!”守门的将士恭然行礼,立刻叫人动手将王爷带回来的战利品拖进去。
看着这一车又一车的真金白银,郎黎冷笑道: “下次没钱了,就该去找这些绿林好汉聊一聊。”
腥风不禁想道:您聊得可真到位啊。
郎黎随手指了一车,道:“分给兄弟们。给雄鹰和蛟龙也送去些,别又叫那几个没长眼的说我偏心。”
“是!”
腥风扶着郎黎下马,压低声音道:“王爷,已经按照您的吩咐给他备下了吃食,现下已经用过,应该睡下了。”
郎黎随口应了一声,道:“没人注意吧?”
“没有。”
“那就好。”
郎黎和腥风正要向帅帐走去,就被几个正在兴头的将士给缠住了。
“王爷!谢王爷赏——王爷出身皇族,乃天之骄子,却从小就和我们这帮泥腿子混在一起,待我们还像亲兄弟一般,我等感激不尽,特敬王爷!愿此生、来生,生生世世!都能为王爷上刀山下火海!为王爷一人效命!”
“为王爷一人效命!!!”
众将士附和,豪言壮语响彻天际。
郎黎也不恼这些醉汉的莽撞,伸手摘掉面具,接过酒碗,一饮而尽。
“好!!!”
“王爷好气魄!!!”
郎黎将酒碗随手一摔,朗声道:“众将士为我宸国浴血,为我郎氏征战,该郎黎谢过诸位。拿酒来!”
小军士忙奉上一碗。
郎黎举酒,道:“敬皇天厚土!敬我宸国勇士!”
“敬王爷!!!”呐喊声惊天动地,也撼动了每个人的赤血丹心。
郎黎喝酒从不含糊,就算头还疼着,也能灌下几坛之多,想着也是常年在军中练出来的。
众将士饮尽碗中酒,随即便齐刷刷地跪下,领头的说道:“我等担不起王爷这个‘谢’字,能跟随王爷出生入死,是我等的福气!”
郎黎将碗递给身旁的腥风,一对俊眉微蹙,厉声道:“都起来!本王说过,将着军甲免行跪。就是上了金銮殿,挂着这身铁,也不用你们跪!”
“王爷!吾等跪谢王爷大恩!”
说着,龙武卫军士一齐双膝跪地,向永安王叩首谢恩。
郎黎轻叹一声,眉头锁得更紧了,“行了,都起来吧。好好地整这些有的没的。”
几个将士忙上前将永安王拖了过去,给他奉上刚烤好的鹿肉,“王爷也来同兄弟们乐一乐,平日里最辛劳的就是您了!”
郎黎也不多说,陪着喝酒吃肉。虽然没什么胃口,却也划了两刀子塞进嘴里尝了尝。
血雨和格图坐在一边,担忧地看着大口饮酒的王爷。格图道:“王爷才犯了头风,怎能这样喝酒呢?”说着就要起身去制止。
血雨忙拽住他,道:“你可别!这时候主子可不会听劝的。你还是快些熬点暖身醒酒的汤药吧。”
“唉——你也不劝劝!”格图没辙,都知道王爷不会扫了众将士的兴致,也只能干着急。
血雨看了看他,拍了拍胸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站起身走到郎黎身边,低声道:“主子,您刚犯了病,可不能这么喝。”
郎黎连眼睛都没抬一下,又是一碗入口。
“主子!”
“血雨,你还有事儿没交代吧?”郎黎也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血雨暗叫不好,他当然知道是什么事。在他得知郎黎将小皇帝囚禁在帅帐里时,就知道坏事了。
“主子,我……”
“别在这儿扫兴,回头再收拾你。”
血雨的心拔凉拔凉的,这下真的完了……
陪着闹了许久,已至子时三刻,郎黎随口交代了两句,便称不胜酒力回帐休息。
帅帐中只亮着一盏昏暗的油灯。榻上的人和衣而卧,背对着他,气息匀缓而悠长,想来是奔波劳累,已然睡着了。
郎黎带着一身的酒气,走至桌边喝了些还温着的浓茶,动作轻缓,完全没有影响这帐中的寂静。
看着搭在郎珅腰间的锦被,郎黎蹙了蹙眉,走过去轻柔地替他将被子掩好,将皇上金贵的手也塞回被子里去。这要是冻坏了,岂不又让人操心。
看了会儿陛下俊美绝色的安睡侧颜,郎黎颇为无奈地轻笑了一声,“小崽子。”
郎黎换下沾染了酒气和血腥味的衣袍,熄了灯,轻手轻脚地躺在郎珅身边,很快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黑暗中,郎珅睁开一双格外璀璨明丽的星目。他悄悄地转过身,将身上捂得温热的被子也轻柔地给郎黎盖上。长夜漫漫,他就这样凝视了郎黎许久。伸出手指,细细地描摹着小皇叔绝美至极的精致轮廓。他不敢触碰一向浅眠的郎黎,只能在空中虚虚地轻动着,就这样深深地着了迷,醉了心……他的指尖堪堪停在了郎黎的薄唇上方。
许是鬼迷了心窍,郎珅撑起上身,一点一点地向那双总吐出伤人话语的美丽薄唇靠近……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同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