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他不好男风》付与疏

22、对话

　　昭珩与秦莅柔从长公主府出来，凑近子星轻声说了句：“你跟其眉去后面的马车。”

　　子星轻声回：“哪里需要世子说，子星与其眉姑娘再傻，也不会这般没眼力劲。”

　　“好兄弟。”昭珩顺手往他背上拍了一掌。

　　好兄弟三个字让子星承受不住，这一巴掌更让他措手不及，脚下一个趔趄。

　　秦莅柔不管后面的动静，径直上了马车。其眉好奇地回头看时，昭珩主仆二人都是一本正经的模样。

　　昭珩跟着进了马车，朝秦莅柔笑笑，两人因头一次肩并肩而坐，不免各自拘束。

　　昭珩受不了沉默，随着马车行驶起来，摇摇晃晃间，发问道：“今日既然累了，过几日呢？你哪日得闲，我们出去散心。你看外面如此春光，不要辜负才好。”

　　昭珩说着撩开车帘子，先是看了眼繁忙喧闹的街市，再往湛蓝寥廓的天宇看去。从窗外投照进来的光，打在他微仰的脸上，忽明忽暗。

　　秦莅柔恍惚间有种错觉：她的未来夫君，此刻虽坐在自己身边，好言好语，可好似比从前对自己不屑一顾时，与她隔的更远。

　　昭珩看着那天，心绪忽的冷下。时空如此变化，他到了一个从未听过的朝代，连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可这天也许还是从前的天。

　　平行时空里，所有人都在同一片天空下，过着各自的人生，又或许像他一样，过着别人的人生。

　　那么，自己此刻仰头望着的云，聂翔也能看到吗？今天是星期几，他是在上课，还是在小区球场跟朋友打球，总归不会老实待在家里的吧。

　　也不知哥哥死了，他的生活，会不会变化太多。

　　昭珩不敢再多想，突如其来的悲伤，让他喘不过气。他放下帘子，低着头把弄着手上奢华的宝石戒指，愈发觉得一切都不真实。

　　秦莅柔不解，方才他还是兴致勃勃的模样，怎么这一会功夫，又沉郁下来。是自己没回话，惹他不高兴了吗，是了，她差点忘了，他的耐心一向很有限。

　　不对，他的样子不像不高兴，分明……是难过。

　　马车忽然一个转弯，秦莅柔不受控制地往昭珩身边靠了靠，他感受到，立即反应过来，这里不是悲伤的地方。于是换上一张笑脸，只是这笑极浅，远不如刚才的程度，“怎么不说话，就这么不想跟我出去玩？”

　　这突然孩子一般的语气，让秦莅柔捉摸不透，更不晓得怎么回才好。好在昭珩因情绪稍稍低落，心不在焉，也未紧着等她回。

　　她好一会儿才道：“这段时间，你我一言一行皆会受人口舌，不如安心待在府内。春景再好，年年都有。”

　　“年年都有”四个字让昭珩心中感动，许是对弟弟的想念，让他现在心里格外柔软。就是这样简单一句话，让他明白，自己回不去了，可是他会有个属于自己的家。

　　他看着秦莅柔的侧脸，温柔道：“我们一辈子躲在府中，闲言碎语不见得就能少。如今的境地错在我，这些年连累你了。我之前说过，要挽回自己的名声，你以为我为的是什么，闲暇无事说着玩吗？我就是为了日后，我堂堂世子和你相府千金，背后少一些指指点点。这是第一步，我们俩大方些，旁人才能有所改观。”

　　秦莅柔仔细领悟了这话，点头回道：“世子的意思，我自是明白，只是暂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昭珩笑道：“多一事能如何，少一事又能如何。还怕影响到我们的亲事不成？天塌下来，都不可能。”

　　秦莅柔的耳朵蓦然红了，不再搭话。

　　他来到这个时空，做着昭珩，遇上最大的一件事，就是跟秦莅柔的亲事。除了想开些，坦然接受，本就无路可走。虽是包办婚姻，好在他并不觉得有多糟糕，可又确实身不由己，因此调侃了那一句。

　　殊不知，在秦莅柔听来，那话却是另一个意味了，几乎可以算是承诺和依靠。

　　也是因着这句话，她有了几分胆量去面对流言蜚语，于是松了口，“世子打算去哪儿？”

　　昭珩听她同意，很是高兴，连忙道：“我还没想好，不过不必烦忧，这段时日天气如此好，哪里不值得看看。你若是愿意，等我想好去哪里，提前派人告诉你，可好？”

　　秦莅柔点点头：“好。”

　　昭珩满意地靠在车壁上，突然八卦道：“也不知那北央的允恒郡主，模样如何。若长的不尽如人意，在我大祁才俊里随意挑选，啧啧，想想都是桩惨绝人寰的事情。”

　　看他一脸幸灾乐祸，秦莅柔不知说什么好了，“娶妻如何能只论色，郡主的身份，已然可以不凭样貌了。”

　　“哎——身份这种东西，是给别人看的，过日子还得看人。”昭珩说完，见秦莅柔直直盯着自己看，求生欲让他又加了句：“你就很好。”

　　秦莅柔听完反应不大，垂下眼睛，突然道：“莅柔能否问一句？”

　　昭珩眨眨眼：“尽管问就是。”

　　“世子如今与过去相比，行为举止上大不相同了，可有缘故？”

　　昭珩随口即来：“受伤后，幡然醒悟，也不成吗？”

　　“若是如此简单，以后若有了契机，再变回去呢？”

　　昭珩顿时哑口无言，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也许是因为别人都不需要嫁给他。他不敢回答，他也怕自己哪一天死了，原世子的灵魂又回来。

　　秦莅柔见他脸色不好看，淡淡一笑：“莅柔不过是随口问问，正如世子所说，天塌下来，也影响不了你我的亲事，莅柔何必杞人忧天。”

　　那笑让昭珩心里有些难受。

　　到了秦府，昭珩将秦莅柔亲自扶下马车，“等我消息。”

　　目送秦莅柔走出一段距离，他突然喊住她，秦莅柔转过身来，静静看着他。昭珩认真道：“以后我不敢承诺，但现在一切有我，你什么都不必怕，相信我就好。”

　　秦莅柔立在原地，浅蓝色广袖随风摆动，一双眸子静如平湖。

　　“莅柔记住了。”

　　……

　　明月一轮挂在夜幕上，清风徐徐带着凉意，昭珩起身去关上窗子。白日在外跑了一天，傍晚回来吃过饭，监督日月星辰做完锻炼，沐浴洗漱后，他终于得到了属于自己的清静。

　　他一袭月白的睡袍，斜倚在床头，右腿垂在床下，缓缓荡着。左手枕在脑后，右手执一面铜镜，有一搭没一搭地自言自语。

　　望着镜子里那张俊朗的脸，昭珩忍不住一笑：“世子仁兄，你这副皮囊真是上天眷顾，谁见了都喜欢。”

　　“我死了，还能来到这个朝代，延续你的生命。你呢，可有地方去？公平起见，我猜你下辈子，一定没这辈子这般好命。像哥哥我，上辈子过得没意思，亲情爱情通通不顺，这辈子托你的福，也算是全得了。”

　　“这二十多天来，我过得还算不错，有时早上醒了都不敢睁开眼。怕这一切只是黄粱一梦，又恨不得这是一场梦，也许我只是在车上睡着了，亲人还在家里等我吃饭。”

　　昭珩勉强笑笑，右腿放回床上，身子躺平，将镜子抱在胸口。

　　他眼睛里闪着极为孤独的光，“我妈嫁给了一澳洲人，出国后就再也没回来看过我。每年过生日给我打一通电话，好让我记得，我还有那么一个不知廉耻，没心没肺，不配为人母的妈。”

　　“我爸整天忙得脚不沾地，除了给钱也不管家里，一个月能跟他说上几句话，就不错了。后妈不算差，虽跟我不大亲近，倒也没有欺负过我。聂翔那小子从小就黏我，我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比他爸对他负责呢。他现在上初中，不知不觉已经是个大男孩，到了谈恋爱的年纪。”

　　昭珩把镜子举起来，与镜子里的那双陌生的瞳孔对视道：“由此一比，世子仁兄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不知道争口气。你爹陈王爷虽然不管你，却能给你撑腰，王妃可是一心一意疼你的。父母感情好，从小你就活在爱里，所以才敢自在任性，敢哭敢笑。我常常模仿你的口气和行为，一面觉得不好意思，怎么能这样讲话；一面很快活，本世子想说什么说什么，旁人不是不敢管，就是舍不得管。”

　　“我拥有了这一切，一直想跟你说声对不住，尽管你死是自己作的，我来也不是自己选择的，可是我终究捡了这个大便宜。”

　　昭珩轻戳镜面：“我再怎么学做昭珩，毕竟做了二十多年的聂庆，不能完完全全活成你。父母长辈，我都替你孝顺，若能让他们开心，我自然义不容辞。你的小厮们，日月星辰他们，性情都还挺好，就是被你害的像女孩一样！他们跟了你许多年，我自然会善待，未来定会为他们打算，绝不会无故赶人出去。”

　　“段鸢我不喜欢，要我跟男人谈感情，你不如回来杀了我。毕竟我一个直男，学不来你们贵族的风雅事。看你的记忆，你倒是动了真情，简直是个傻子，戏子无情，他说话五句有两句在唱戏，你竟假装不知。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他要死要活我都不会管的，你少怨我。”

　　“秦姑娘我挺喜欢，你别看我爱蹦爱跳，闹起来跟你没什么两样，我还就喜欢她这一款。她话少，我话多，她性格冷淡，我大多时候开朗，天生一对。你从前做的不对，让人家姑娘受委屈了。我要是她，手起刀落就给你搞死，你一点人样也没有。那是你的媳妇，我必须得娶，而且我传统得很，娶了就不会再亏待她。”

　　昭珩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轻，不知不觉便将自己哄睡着了。

　　窗外是满城的静谧，只听见子辰房里隐隐约约传来的古琴声，琴声缓缓如诉，一曲接着一曲。

　　楼下守夜的子月打盹醒来，朝同样在打哈欠的子阳道，“一天天的，没完没了了还。趁着世子睡着，你去把他破琴摔了。”

　　“我不敢，你去。”

　　“瞧你那点出息。”

　　子阳看他猛然起身，满眼崇拜问：“你真要去？”

　　“……我去泡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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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我承认我不像人，我沉迷断更，无药可救。（负荆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