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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09 ...

  •   被救回大营后,姒郸尹再没见到她。
      经伤医诊治脱险后,他在大帐养了几日,靠一个十三岁的少年照料着。

      少年叫朱飞,军中厮徒,大大小小的杂活累活都归他这样的仆役做。因为长期被驱使,小少年形如老头,只埋头做事,照料姒郸尹期间从未主动开过口。就这样一个少话之人,还是姒郸尹唯一说得上话的人。

      姒郸尹问他,救他的那个女人怎不见了。
      朱飞愣了一下,才明白他问的谁,“你是说薛校尉吧。她是李将军帐下裨将,不常来分营。”
      “她什么时候会来?”
      “薛校尉担任指挥使,军务繁忙,每日还得去界上巡察,难得来一趟。”
      “那她有没有留下话?”

      朱飞想了下,点头,“让我照料你,出了差错就罚我去大漠里收尸。”
      姒郸尹喉咙里忽地一烫,讷讷说不话来,好半晌才挤出一句,“她脾气不好吗?”
      明明那样和善的一个人。
      朱飞半否认,半承认,“倒也不全是。”
      姒郸尹刚松了一口气,又听他说:“只要不惹到她,大家都相安无事。”

      大致是救过他的缘故,姒郸尹对她印象不错,闻言蹙了下眉,“身为指挥使,还有人敢招惹她?”
      “西北营地不服她的大有人在,背地里什么话都有讲,只是明面上不敢挑衅罢了。”

      军中无女,她是女人,又身负要职,在男人的地盘主事会遭遇多少不公可想而知。

      朱飞不再多言,收拾好床铺,拿了水盆出去。
      不一会儿他就满头大汗地跑回来,“苏公子不好了,钟都头派了人要拿你。”
      “薛校尉不在,这可如何是好。”他手足无措的,又是拿衣裳又是催促他,“公子还是出去躲上片刻,这里小底来应付。”

      还未等他出大帐,外头已经闹闹嚷嚷,随即大帐帘子掀起来,进来两个威风八面的军士。
      朱飞试图挡在前面,被他们一掌扯绊在地。
      那两人一脸不善,上来便冲姒郸尹道:“钟都头有请,跟我们走一趟。”
      却不等姒郸尹答话,径直扣了他的双臂就走。

      虎落平阳本该隐忍,然他好歹是皇室王孙,骨子里的尊贵,岂容外人轻贱。
      姒郸尹挣开手,“我自己会走。”

      西疆大营辖西、北两地边境,由征战戍守的禁军和羌人蕃兵组成,他所在营地是其中一支分营,辖五都,大概五百来人,由指挥使薛醍齐指挥,但朝廷抑制武将后,各驻地大营下派了文官,和指挥使相互牵制,以分化权力,因此操练士兵另有其人,非指挥使一人统兵。
      而负责本营操练的文散官是通直郎,叫钟逵,职务领的是五都都头。

      此人仗着和权臣刘家是远房表亲,在军营恃势凌人,薛醍齐看他不爽,下过几次颜面,因此钟逵对她怀恨在心。
      这次带了个来历不明的男子回来,憋着要找茬。听说姒郸尹好的差不多了,以不肯养闲人为由,叫人押去较场操练。

      话是如此,钟逵却让力大无穷的一个部头指教,还让全体将士停下来围看。
      那部头腰圆膀粗,使一把巨大的环刀,抡刀时都能听见破风震耳的声响。

      姒郸尹被推搡上前,被迫应战。
      钟逵叉腰站在高台上,让人给他一把死沉死沉的铁剑。

      姒郸尹才从饥饿疲劳中活过来,身体实在羸弱,而以往源源不断的补品非但没有增强体魄,反而日渐虚弱,让他在面对危险时毫无招架之力,对方一刀砍在脚下,他连剑都没能提起来。

      较场上轰然大笑,喝着倒彩,对他指指戳戳。
      颜面丢尽,姒郸尹在一阵哄笑声中被带到了高台底下。

      出了这样的丑,他非但没有太难堪,反而有种气定神闲的姿态,这让钟逵心中十分窝火,气冲冲地跳下高台来。
      同样的瘦削文弱,在姒郸尹面前平白的矮了几分,气得他牙痒跳脚。

      不过想到他的来历,心里平静不少,颇是意味深长道:“的确是个俊儿郎,无怪乎。”
      他眼睛往下瞟,“剑都提不起来,不知道能不能行。”

      果然姒郸尹脸色微沉,幽深的目光里闪过类似杀意的东西,“都头怠于操练,就不怕有心人在御前参劾一本。”
      “切,我怕过谁……”钟逵一噎,讪讪地住了口。
      他能牵制指挥使,指挥使也有监督他的职责,不能说完全不怕。

      这样算了他又心有不甘,于是仗着手头职权道:“苏羊,听说薛校尉带你回来是要募入本营的。可是你看,我给了你表现的机会,却是这样的局面。如果都像你这样羸弱不堪,大魏边关岂不是岌岌可危。看来让你去前方效力是不可能的了。”

      他长长叹息了一声,装模作样地安抚,“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没良心地赶你走。这样吧,你去杂役营挑几日水,替厮徒分担一二,也是报效朝廷了。”

      做戏而已,归根结底还是想故意刁难,好让薛醍齐颜面上过不去。
      在这茫茫大漠,无亲无靠,等同于被流放的皇子靠身份说话又能好到哪去。

      他一个出自宗室王族的子弟,养尊处优,呼奴唤婢的,何曾对帝王之外的人卑躬屈膝。骨子里根深蒂固的君臣思想,叫他很难宣之于口,告知众人他乃先帝皇子姒郸尹。
      这样只会将他的名声传遍大魏。

      左右他是来这里的,怎么来的不重要。
      他倒要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那样无能可笑。

      投进杂役的当日,他拖着疲惫无力的身体,从大营远到百里外的河道取水。
      一担水一个时辰,勒得两肩生疼,实际行动给了他惨痛的教训。

      朱飞安慰,“等校尉回来就好了。”
      杂役的任务是繁重漫长的,薛醍齐回来已经是两月后的事情。

      但她似乎忘了自己救过他这么个人。
      因为那天她在营帐门口指使亲卫传水,他就在眼前。

      似乎才从边界上回来,身上还穿着第一次见到时的那副盔甲,雪白的帽缨在夜里异常醒目。
      她抱着手,站在门前看了好久,就在以为她不会再想起时,忽然招手了。

      “羊儿,你过来。”她唤道。
      也不说做什么,只吆喝他快点跟上。

      姒郸尹莫名地就听了她的话,随她一起走到了都头的寝帐。
      帐前的守卫要去通报,她说不必了,“突击检查。”

      守卫拦阻不及,薛醍齐掀帐进去。
      只听里面鬼嚎,接着几声杯盘撞击。

      原来钟都头趁着薛醍齐不在,拉了几个部头在饮酒作乐。
      掩饰也来不及了,钟逵索性也不遮掩了,“我说是谁,原来是薛校尉大驾。”

      “这是……”见她还带着姒郸尹,心道莫不是兴师问罪的。
      薛醍齐哪有心情和他闲扯,乐呵呵道:“你是钟逵,不是捉鬼的钟馗。你敢让我的人做苦力,我不高兴可能就让你变钟鬼。”

      他一个外来的,在她管辖的地盘作妖,不是找死是什么。
      警告的话不必说第二次,整个西北谁不知道她薛醍齐官小脾气大,还谁都把她没办法。

      姒郸尹还是初次见识到她的怪脾气,竟然还有些可爱。
      但下一刻,他就被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从大帐出来,她就道:“你跟了我吧,我罩着你,让你在西疆横着走,无人敢欺。”
      她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满目认真。

      被军卒欺辱就罢了,还被一个女人轻贱,姒郸尹刷地红了脸,又惊又气,咬着后槽牙质问:“为什么?”
      薛醍齐奇怪地看他,觉得这个问题很蠢,“当然是保护你呀。”

      “我不需要。”他是男人。
      薛醍齐纤长的睫毛耷拉下来,“那你要一直做杂役吗?那样就能体现你男人的尊严了?”
      “那也比靠女人强。”以后传出去,他堂堂一皇子还有什么脸面。

      薛醍齐无语,“别管女人男人,谁强谁说了算。就你这样五劳七伤,病病歪歪,不欺负你欺负谁。”
      戳到痛点,他的心揪起来,沉默着不想说话。

      薛醍齐看出他纠结,“我给你时间好好考虑吧,想好了到我大帐来。”
      杂役将水送到,她多日不曾沐浴,浑身尽是沙尘和汗意,难受死了。

      姒郸尹寸步未移,在大帐外站了许久,直到杂役再进去抬水出来,方才踏进帐内。
      薛醍齐已换上宴服,慵懒地倚在虎皮椅里,惬意地翻着书。她两条腿搭在案上,露出小巧却长了磨茧的双足,见他进来丝毫没有要遮掩的意思。

      “好看吗?”她笑着问。
      “为什么?”他又问一次,但和将才不是一个意思。
      薛醍齐听懂了,放下书,“你好看呗。”

      好看的人谁不喜欢多看两眼。
      想了想,她又补充一句,“放眼西疆,再没有比你更好看的男人了。再者,我很需要你。”

      露骨,无耻,大魏只怕再难寻出这样直白的人。

      姒郸尹懊悔自己看走了眼,觉得她是那样高贵和善。
      薛醍齐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走下来盯着他的眼睛,“在我的羽翼下没人敢动你一根手指。”

      “我要的不是这个。”
      “那你想要什么?”
      他攥紧拳头,吐出两个字:“变强。”
note作者有话说
第9章 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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