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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狗咬狗! ...

  •   夏至时节的夕阳西下,山外一层边缘红得像火,天色也尚未黯却,剩得一丝半缕薄光,将前行的山路照至透亮。

      酉时刚过,印斟一路奔回府邸,正巧碰见康问在厨房里上下忙活,便顺口一问:“师父在哪儿?”

      康问头也不回,一手握着菜刀疯狂剁肉:“师父往镇上接师妹去了,得过会儿才回。咱们今晚吃猪肉饺子,师兄你去买点……”

      话没说完,门口阵阵风声哗然而起,康问再抬头时,身后早已没了自家师兄半点踪影。

      印斟做事一向麻利,从来不肯拖泥带水,如今成道逢又刚好不在,他自然不能因此耽误山民的安全。
      左不过就是施法斩妖一类小事,师父就算在场,也只会向他提点一些意见——老人家如今一把年纪,体弱又多病,必然不能逞强往山上赶。

      如是一想,印斟干脆回了房间,大笔一挥,十张半人高的长条符纸捏在手里,随后快步走向床角,将那已然落灰的石剑捧了出来,搁在桌前,拎着一张抹布在刃口小心揩试。

      石剑是柄好剑,三尺余长,其剑身凶利粗犷,通体褐黑,隐有鹤纹交相并绕,而在剑柄末端嵌有一枚猫眼儿大小的殷红玉石,局部泛染寒光,其间一笔一划,苍劲有力,上下分别刻有“印斟”二字。

      此剑年岁极长,乃是成道逢曾亲手赠予。若要细细算来,至少伴他近有二十来载。

      印斟理完剑身,又拿来绒布将其从头至尾缠稳裹紧,系在背后,以防中途不慎脱落。
      待得一应事务处理完全,他终是长吁一声,捏过符纸与短刀,一把推开房门,即刻准备出发上山——

      偏在此时此刻,自背后伸来一双冰冷纤细的大手,几乎是毫无征兆地,缓缓交绕环至他胸前,无声将他紧紧扣住。
      而与此同时,一道声音紧贴耳际,幽幽在旁响起:“……师兄别走,我一人害怕。”

      印斟寒毛倒竖,硬生生被磨起一身鸡皮疙瘩。好在他反应极快,当即伸手一把抓了上去,一扭一攥,瞬时将人从背后用力折至身前。
      紧接着,迅速自桌边抽开一条腕口粗细的麻绳,看也不看来者为谁,便直截了当给他缠绕成结,一连套了七八个圈。

      不到半柱香后,谢恒颜被人五花大绑,两脚倒吊着挂在床头,嘴里还稳稳实实塞了一团皱巴巴的符纸。

      印斟手握石剑,冷冷望着他道:“我就知道是你。”

      谢恒颜胡乱挣动,然而未能挣脱,便只好眼泪汪汪地瞅着他:“呜呜呜呜呜呜……”

      印斟将石剑一抬,刻意送上他的脖颈:“呜也没用,说,为什么偷东西吃?”

      谢恒颜杏目一拧,继续:“呜呜呜呜呜……”

      印斟抬手拈出他嘴里一团符纸,追问道:“为什么偷东西?为什么出手伤人?”

      “没……没偷。”谢恒颜委屈道,“放我下来!”

      印斟拿剑抵着他道:“给你一次机会,说实话。”

      谢恒颜一扭脑袋,头发甩他一脸:“没偷!”

      印斟眼神一凉,扬声喝道:“说实话。”

      谢恒颜“呜”了一声,张口咬上他的手腕。这厮当真像是一条小狗,整齐一排白牙陷入印斟薄薄一层皮肉之间,虽未使上全力,却也足够叫人难缠。

      印斟拧眉向外拔了两下,没能拔动,只得一巴掌拍上谢恒颜的大脑袋瓜子,令道:“松口!”

      谢恒颜瞪他一眼,宁死不屈:“梨阉胸(你先松)!”

      印斟又狠狠拔了一下,最终无奈,只得先行替他松绑。哪知这厮刚扮完狗,又立马像条活鱼似的,麻绳一解,便同手同脚飞奔下地,面朝大门撒腿就跑。

      印斟早就料到会是如此,扬手一挥,房门应声闭合,片刻只听翻天覆地一声巨响,谢恒颜一头撞上门缝,当场磕得眼前一黑,歪歪扭扭朝后仰倒下去。

      印斟走过去,拎着他的后颈将他提了起来:“还咬人吗?”

      谢恒颜眼神失焦,对着隔壁一团空气用力摇头。

      印斟眼睛一眯,将人拉得稍近一些,继而探出一手,拨开他头顶一层细密温软的发丝,从里至外瞧了个清楚透彻。

      ——按理来说,凶祟妖邪一类不祥之物,如若幻化为以假乱真的完整人形,额顶必然会带有一样承载周身力量的隐秘印迹。
      此物等同心脏,于所有妖物而言,印迹一旦遭受损毁,本体便会即刻灰飞烟灭。

      老一辈的驱邪宗师,管这玩意儿叫业生印。印斟更是自幼时起,便熟知降妖得先从它脑壳儿下手。

      然而谢恒颜一头乌黑发丝之下,仅是一张干净细白的头皮,再往下翻,头发都要给他扯得没了。
      印斟来来回回在人头顶折腾半天,最后有些挫败地停下动作,直瞪着眼前那妖物说道:“再给你一次机会,老实交代。”

      谢恒颜盯他看了半天,待得神识渐渐清明,方才一扬下颌,恨恨翻他一个白眼。

      “你不说也行。”印斟勾手抓过麻绳,又将他连手带脚紧紧拴在一起系劳,“一会儿等我师父回来,他有的是方法让你现形。”

      谢恒颜动了动眼皮:“……哦。”

      印斟补充道:“我师父是成道逢。”

      “慢……慢着。”谢恒颜脸色一白,突然喊道,“我……我说,我说就是了,你不要找你师父!”

      印斟冷冷瞥他一眼,示意他赶紧开口。

      谢恒颜眼睛一闭,心一横,干脆脱口说道:“今早趁你不在,我摸进厨房里吃了两个馒头。”

      “还有呢?”

      谢恒颜无比痛苦道:“半柱香以后,我饿了……又去拿了三个。”

      “还有?”

      “中午你师弟煲了一锅鸡汤,说留着等你师父回来再喝,我……”

      “嗯,然后?”

      谢恒颜两手抱臂,缩往门板上靠:“没了。”

      “嗯。”
      印斟后知后觉,半天才想起什么似的,反过来问他:“……没了?”

      谢恒颜道:“不然呢?”

      “别骗人。”印斟一手抽开石剑,声线愈发强硬,“去山民家里捣乱,施法袭击老人,祠堂神像弄得乱七八糟!这不都是你干的好事?”

      “我没有!”谢恒颜两颗眼珠不住乱窜,一时骇得浑身发抖,“我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在你房间呆着,怎么可能跑到祠堂里去?”

      此话一出,两人俱是一愣,互相对着看了半晌,印斟率先问道:“你昨天没走?”

      “没。”谢恒颜悻悻道。

      印斟又问:“你在哪里睡的?”

      谢恒颜一头埋向膝盖,闷声道:“……你家屋顶。”

      印斟还想问点什么,忽而头顶微微一震,无端传来一阵又快又急的叩门声响:“师兄师兄!你快出来,快……快出来!”

      印斟下意识将谢恒颜往门后一推,借以身形将他掩住:“……怎么了?”

      “就拂则山那边的小赵家里,出事情啦!”康问在外一通疯狂敲门,“师兄你快陪我去看看,我一人不怎么敢!”

      印斟神色一凝,回头匆匆看了谢恒颜一眼,后者将脑袋往后一缩,赫然做出一副无辜模样。
      “知道了,你去门外等着,我马上来。”印斟手忙脚乱,将石剑再次系在后背,符纸收好,短刀也一并带上。
      临开门之前,他低下脑袋,一板一眼地对谢恒颜道:“你就在这里呆着,等我回来,还有事情要问。”

      然而谢恒颜全身上下被他捆得像团麻花,纵是动根手指也异常困难。如今这般形势之下,也只能眼里噙着泪花,略带祈求地道:“那我饿了怎么办啊……?”

      “嘭”的一声,屋门用力合上,留给他的,便只剩印斟黑漆漆一道背影。

      *

      太阳落山不久,眼前的山路已是幽深一片,布满杂草与碎石。

      印斟和康问刚到赵凭疏家中的时候,赵母正躬身蜷缩在草席上方,面部仍旧乌青一片,仿佛白天那些术法压根就毫无用处。

      赵凭疏本人坐在旁边泣不成声,康问忙过去将他扶了起来,直问:“小赵,这到底怎么回事啊?你别哭,总得说个来龙去脉吧!”

      赵凭疏还是在哭,而且越哭越发带劲:“今日午时那会儿她就倒了一次,斟哥来了以后,说不会有事。结果他前脚刚走,后脚咱屋里就钻进一个奇奇怪怪的东西,跑得飞快,二话不说就来伤了我娘,还把斟哥给的符纸都撕碎了……都撕碎了,啊呜呜呜……”

      “什么东西?”康问急道,“把话说清楚!”

      赵凭疏用力吸了吸鼻子,说:“没……没看清……”

      “哎,窝囊废啊你!”康问将他脑门儿轻轻一戳,“从小你就这样,长大了一点儿长进也没有!”

      赵凭疏一听到这里,眼睛更是红了:“我……我……”

      “好了,都不要闹。”
      印斟用力揉了揉眉心,压低声音喝止他二人道:“……我大概知道,那‘东西’为什么会两次造访你们家了。”

      面前两人微微一怔,复又同时向他投去疑惑不解的目光。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停更一天压字数啦~】
    卖萌打滚求收藏~
    评论区看到几只上篇文追来的小天使,说真的,很怕写不好让你们失望,所以每章写完都有在小小的修,感谢大家没有放弃凉凉的我!
    如果有什么意见或者问题(除了剧透/伏笔)的话,都可以在评论里提~
    我会努力更新到完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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