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外传之展红绫》落崖风

8、刑部大牢

　　追风和展红绫驰马往六扇门飞奔，其余捕快紧跟在后，街上百姓见了，一个个远远避开，让出路来。
　　半路上，一个捕快拦住，说出事的是刑部大牢，郭巨侠已经赶过去了，他们于是又奔向刑部大牢。
　　刑部大牢在皇城西侧。刑部大院坐西朝东，于大院西南角和西北角各设监狱，西南角关押的是京城地区的重犯，而西北角关押着全国各地待处置的死刑犯人。
　　出事的正是西北角的大牢。
　　追风和展红绫急下马，只见大院里里外外围了许多人，大多是六扇门和顺天府的人。衙差们有的提水进出，有的疏散前来围观的百姓，有的抬了一个又一个盖着白布的尸体出来，偶有手臂或是小腿垂下，均是焦黑一片，血肉模糊。
　　众人见追风来了，自觉把路让开。追风和展红绫挤过重重人群，好不容易进到内院。内院更是乱成一团，原本高高矗立的塔楼被烧成了一片废墟，大牢的牢门也被东倒西歪的柱子堵起来了。
　　追风东张西望，不见郭巨侠，倒是顺天府尹和刑部尚书对着那废墟垂首顿足，来回打转。他忙上前询问。
　　顺天府尹见是他，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手慌忙抓住他的胳膊，一手颤颤巍巍地指着已经塌废的天牢，急得舌头打结：“郭——郭巨侠——他——”
　　追风大急：“师父进去了？”
　　顺天府尹一个劲地点头。刑部尚书这才敢开口：“郭巨侠独自一人进去了，我等拦都拦不住！”
　　他们一齐望着眼前的天牢，七零八落的柱子上还着通红的火星，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而天牢中心，熊熊烈火仍肆无忌惮地往天上蹿，似在狂舞。
　　衙差们一桶水接一桶水地往上泼，水泼到火柱上，发出“滋滋”的声音，漫天的哀嚎比任何一场审讯都让人坐立不安。
　　这儿刚刚发生了一场出人意料的爆炸。
　　追风听罢，立马抢过一桶水，往自己头上浇去，而后直往烈火里冲。
　　展红绫等人忙拉住他：“你疯了？”
　　“师父还在里面，放开！”追风不听劝阻，推开众人。
　　就在此时，“轰”的一声，又一阵爆炸从地底传来。那声音如闷雷，如虎啸，令大地震颤，烈火四流。
　　众人抱头鼠窜，追风也忙护着展红绫往一边躲。待爆炸平息，众人目瞪口呆之时，追风痛哭一声，仍要去寻郭巨侠，被展红绫等死死拦下。
　　“追风大人，郭巨侠神功盖世，定不会有事的！”刑部尚书说这话时，自己的牙齿都虚得打抖。
　　顺天府尹也忙劝道：“就是！当务之急，是如何救人，而不是去送死！”
　　追风想着师父的教养之恩，想着师父平日的言传身教，如何能坐视不理？竟挣开众人，径直冲了进去。
　　展红绫和二位大人忙商议对策，只是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通，郭巨侠为何不顾一己安危，硬要往火海里冲。
　　这西北角的刑部大牢，关的都是全国各地穷凶极恶的犯人，其中不少江湖之士是郭巨侠手底的四大神捕抓进来的。
　　可是他们不知道，在这设计精巧、防守严密的刑部大牢里，还有一个牢中牢。
　　听到出事的是刑部大牢的那一刻，郭巨侠便觉得不对。他一马当先，飞驰而来，深入险地，只为了一个人。
　　穿过层层牢房，一步步往下，到了大牢的最底部，原本隐藏的密牢大门破开，果然！郭巨侠加快了步伐。
　　但见密牢之内又有二十多间牢房，与外面一根根的铁栏杆不同，这里的牢房四面都由精钢铸成，无窗，只在精钢门上有一个供饭食出入的小洞。
　　那些门的钥匙，只有郭巨侠有。可是此刻，竟然有的牢门大开，像是大张的嘴巴，在朝他狂笑。
　　郭巨侠许久没有这种慌乱感了，一向从容稳重的他，竟然跑了起来。
　　他走到二十几间牢房的尽头，用内力推开铜墙铁壁，里面又现出一个小小的牢房。而这扇门，是锁着的。
　　他噓了口气，却丝毫不敢放松，从袖子里掏出一枚钥匙，缓缓塞进锁里。
　　锁开了。他小心翼翼地推开门，里面光线微弱，只有一盏快要燃尽的油灯，差点被忽然灌进来的风掐断了。
　　“什么事这么急匆匆的，失了分寸！”一个苍老却沉着的声音从黑暗中发出。
　　郭巨侠顿时心安了一半，他走了进来，把门重新关上。这个密室深入地底，四壁铸了两层精钢，火烧不烂，水灌不进，斧劈不破，连爆炸，也炸不开。
　　这密牢里没有一把锁头，也没有一根铁链、一件刑具，反而绒榻绸锦、美酒佳肴。一个须发花白、身材微胖的老头正含着酒壶嘴，双目微眯，美滋滋地品着醇酒。
　　郭巨侠围着他审视了一番，而后客客气气问道：“外面的事，可跟您有关？”
　　老头诧异：“外面什么事？”
　　郭巨侠不欲多言。他这次前来，就是为了看看老头还在不在。其余的事，老头承不承认都于事无补。他正要转身离去，老头忽然嚷嚷起来。
　　“诶，你给我换盏亮点的灯啊，这破灯，老朽的眼睛都熬不住了！”
　　郭巨侠还未回答，那老头又道：“要是——能给我一点纸笔，嘿嘿，那就更好了！”他说着抬起自己的右手，活动起五根枯枝般的手指头，叹道：“再不活动活动筋骨，我这手啊，就废咯！”
　　郭巨侠不失恭敬地一笑：“您还是好好在这颐养天年吧，那些劳心费神的事，何必念念不忘呢？”
　　正说着，噼里啪啦的火声中突然传来追风焦急的喊声：“师父——师父你在哪——师父——”
　　郭巨侠双眉一皱，这臭小子怎么来了！
　　没想到面前的老人突然大笑起来，摇头叹道：“没想到啊，你这么个欺师灭祖的东西，竟然教出了这么好的徒弟！拼了命来救你。老天爷瞎了眼啊！”
　　郭巨侠没有搭理他，锁上门后把钥匙藏进袖口里，便迎着追风的喊声去了。
　　追风一路躲开倒塌的火柱，竟寻到了这密牢外。这刑部大牢他一年少说也要来二三十趟，从来没见过这些精钢铸成的牢房。
　　这些牢房有的牢门紧闭，有的却牢门大开，里面空无一人。他不禁疑惑，慢慢走近一间关闭的牢房，将脸靠近那唯一的小洞，想看个究竟。
　　“追风！”
　　郭巨侠突然出现，追风还没来得及看看里面关押的是什么人，便忙跑了过去。
　　“师父，你没事吧？吓死我了！”追风的广东口音无论在多紧急的情况下，都让人觉得想笑。即便是平日不苟言笑的郭巨侠，也常常被他的口音和小眼睛逗乐。
　　“没事！”郭巨侠迅速地扫了一眼，共有四个牢门被打开了，他的眼皮微微颤动着。
　　追风见他脸色难看，于是小心翼翼问：“师父啊，这些关的是什么人啊？”
　　“重犯！”郭巨侠只说了这两个字，便大步离开。
　　从小到大，追风清楚师父的规矩。该知道的，师父都会告诉他们；不该知道的，就不要多问。于是他闭了嘴，紧紧跟在郭巨侠身后。
　　众人见到他们从火海中出来了，皆是一片欢欣。可刑部尚书却笑不出来，他急跑上前，苦脸问道:“郭巨侠，此次爆炸，逃出了不少重犯，这——刚才宫里来人，说圣上急召。圣上雷霆大怒，只怕我等人头不保啊！”
　　他本想拉着郭巨侠一起，本想让郭巨侠对此事多予帮助，没想到郭巨侠冷冷道:“你是你，我是我。人是关在你刑部大牢，我六扇门只负责抓犯人，不负责看犯人！”
　　说罢，他领着追风和展红绫一同进宫面见圣上。
　　气归气，逃出的犯人总要再抓回来的，爆炸一案也总要查的。四大神捕其他三个都在外办案，年底怕是无法赶回京城，于是此案又落到了追风头上，而展红绫依然辅助追风。
　　听完皇上的训斥和郭巨侠的吩咐后，刑部大牢的火也灭得差不多了，追风和展红绫于是赶回大牢。
　　“那许选侍的案子不查了吗？”追风步子快，展红绫几乎跟在后面小跑。
　　“还有什么要查的？凶手就是白玉汤啦！”
　　“可是他不承认人是他杀的啊！”
　　“他告诉你的？”追风猛然回头，朝着展红绫鬼笑，“看来你和这个盗圣关系不错嘛！”
　　“我——”展红绫脸一热，“你这是诬陷！”
　　“好啦，开玩笑啦！”追风突然严肃起来，“其实许选侍的死，凶手到底是谁无所谓，重要的是，有人指定了凶手就是白玉汤！”
　　展红绫摇摇头，不明白。
　　追风看了看眼神清澈无邪的展红绫，他不愿让那些淤泥染浊了世间任何一双清澈的眼睛，可是展红绫既然是要与他同生共死一起查案的人，有些事她就无法回避。
　　“我问你，许选侍哪天死的？”
　　展红绫道:“十五晚上。”见追风盯着她，她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午夜！”
　　“那昨天几号？”
　　“二十四，怎么了？”
　　“一个嫔妃，要是圣上真想查，怎么会在人死了九天之后才派人去查呢？就算六扇门再忙，也不会拖这么久。更何况，除了六扇门，还有刑部、大理寺，总不会一个人都派不出吧？”
　　“也许，也许是因为许选侍不得宠，圣上不放在心上呢？”
　　追风翻了个白眼，指着自己问道:“那干嘛要派我去查？我是谁你不会不知道吧？我平时办案很忙的！”
　　展红绫“哦”了一声，心里却想:这么大声想强调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四大神捕吗？
　　她突然想通了:“不管人是谁杀的，圣上只想不了了之，只要有个凶手就行了！派你查，只是不想落人口实？”
　　“恭喜啊，脑子终于通了！”追风一边打笑她，一边回头瞟了一眼巍峨沉默的皇宫。
　　如果凶手不是白玉汤，那是谁？更可怕的是，这个人的指力直逼白玉汤。
　　追风心中如一团乱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