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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五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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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栀今日起来得匆忙,没来得及整理床铺,被子床单乱七八糟堆积在床上。她没有在意家门口站了个男人,明晃晃把所有的东西都展现了出来。
稚麟头顶的斗篷帽子都挡了大半张脸,关栀就当他是个半瞎子什么也看不见,丑鬼从角落飞出来落在她的肩头,她伸出手指摸了摸丑鬼的翅膀:“还有什么事?”
“你当真不去看看五年前被选中的女孩?”稚麟问。
“不去,明年春天我就要进沉渊洞,她关我什么事?”
这个答案让稚麟很是不满:“上一任巫女自你被选出之后就一直悉心教导你,若不是她你也不会这么快学会驭虫之术。”
关栀的手搭在脖子上:“我要换衣服了,你要看?”
少女洁白的脖颈露在稚麟的眼前,他还是那八风不动的样子,关栀对他没有任何的吸引力:“我在和你说正事。”
“我也在说正事。”关栀当真是拉开了自己的衣服,以为稚麟至少会转过身,没想到他却是直接走进了房内,把门关上。
关栀翻了个白眼,转过身换衣服。
丑鬼在空中飞来飞去,光裸的肩头没办法停留,稚麟又极有存在感地在屋中,它最后落在桌上杯子边,扇动翅膀的时候粉末掉落在杯中。
关栀听见身后的走动声,稚麟走到了她的床边,竟是给她整理起床榻来。
稚麟是好几任前巫女留下来的孩子,算下来其实没有比关栀大多少岁,那一任的巫女身体很差,孩子的爹是谁巫女也是守口如瓶,稚麟生下来差点被人以为是个死胎,村中所有人都放弃了他。
要不是岳醇站了出来,稚麟早已不存在。
那时候的医神岳醇还是个刚学习医术的少年,第一次救人就是稚麟。岳醇顶着压力把稚麟救了回来,稚麟从此才顺利长大,成了巫医这一脉最杰出的巫医。
“丑鬼看起来长大了很多。”
换了身简单的衣裙,关栀把自己的辫子解开,头发卷曲着披在脑后:“我前段时间喂了点肉给它。”
稚麟又走到了她的身后,从她面前的妆奁中拿起梳子,顺着她的头顶梳到发尾,撩起的头发带着清新的药香,乌黑柔顺,他一边梳一边说:“它的下一代已经在沉渊洞中孕育了,你当真不去看看?”
稚麟的话让关栀把梳子从稚麟的手中夺过甩进妆奁中,合上盖子转过身看稚麟:“我对她太好,等以后她会恨你们的。”
稚麟放下她的头发:“这是巫女的责任,她自然会理解。”
“我说了不去,”关栀将手腕伸出,另一只手指着手腕上的铃铛,“还有这个铃铛,这对我来说不叫责任,我只知道我师父走进沉渊洞之后她的虫子就死了,这还不清楚吗?虫在人在,虫亡人自然也是死了!那时候我也会死,你还指望我感恩戴德地死吗?”
茶杯上的丑鬼扇动翅膀飞起来,围绕在两人身边,它努力把自己扇动翅膀的声音变大一些,让关栀知道站在她那边的不是只有她。
稚麟黑袍下露出的手腕也是羸弱纤细,关栀不止一次觉得自己能轻易地拧断他的手,每次都是想想,始终是没有付出过行动。
黑袍遮盖住大部分的脸,稚麟沉默着没有说话,关栀也只能和黑袍上纹路对视。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你也是个鬼东西,别的巫医挡着脸叫神秘,你挡着脸是怕别人看见!”
话音刚落,她就扯开了稚麟的斗篷,许久没有见光的稚麟下意识抬起胳膊挡住眼睛,又被关栀按住胳膊,两人面对着,关栀倔强,稚麟最后还是缓缓放下胳膊,看向关栀。
金色的眼睛因为许久没有直接见光而眯起,瞳孔不像是普通人一样是个圆圈,而是竖起来的、像是蛇一般诡秘的眼瞳。
关栀总算是出了口恶气,总不想和稚麟打上一架了。
稚麟除去眼睛,别的地方都是极为英俊。
自白玉琉来之前,她见过最好看的脸,就是稚麟的脸。
“消气了?”
关栀转身回柜子里面扒拉出上次和韶焉喝过的茶,掰下来一小块丢在茶壶里,胡乱地用筷子搅动了下,倒进茶杯喝了一口:“嗯。”
“不怕做噩梦?”
小时候关栀第一次看见稚麟的眼睛的时候,回去就做了场噩梦,第二天再看见稚麟全身的毛都要竖起来了,现在长大之后再看这双金色的眼睛,关栀甚至觉得特别到有几分好看:“我哪天不做噩梦?”
稚麟没有搭腔:“茶是岳醇留下的那块?”
“是啊,你的救命恩人岳醇,特地从外地给我寻来的。”
稚麟没有把帽子拉上,金色的眼睛看着关栀手中的那杯茶:“岳醇的死,究竟是因为什么?”
“我哪知道?”
“你和岳家兄妹算是亲近,那岳川穹更是钟情于你,你也没问出点什么?”
关栀把茶杯砰地一声砸在桌上:“他不说,我也不问,你要是想知道,怎么不去自己问?”
气氛又僵持起来,她和稚麟就是如此,话不投机半句多,她平日里笑嘻嘻的样子在稚麟面前总是会飞快的破裂开来,露出内里刻薄又小心眼的样子。
“说起岳川穹,你的脾气就会很差。”
关栀冷笑:“我是将死之人,不会去祸害他的。”
“那这茶我可以喝吗?”
关栀粗鲁地抬起茶壶,倒在另外个茶杯里:“喝吧,反正我也喝不完了,早些分完了事。”
她心里满腔的怒火来自于各个方面,一是对稚麟,二是对自己,三是对岳家兄妹。
茶很快就喝完了,稚麟算了算时辰,那只进疫病患者体内的虫子应该也是爬了出来,带上帽子站起来,关栀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知道稚麟要走了,稚麟也没有多说一个字,黑袍在地上划过,打开门走了出去。
乱糟糟的床榻被稚麟整理得规规矩矩,仿佛没有人在上面睡过,关栀看着觉得眼睛酸涩难受,上去两下又弄乱了被褥,把妆奁塞进床头柜,关上抽屉的时候力气很大,把落在上面的丑鬼吓了一跳,飞起来在悬停在她的鼻尖。
为了看鼻尖的虫子,关栀都要成斗鸡眼了,轻轻弹了下丑鬼:“你想去看你的下一代吗?”
丑鬼扇动翅膀。
“我其实想去看看,但我知道最好别去,不然就会像我这样,看见谁都觉得他们欠了我的师父一条命。”
巫女没有学过巫医的医术,只会驭虫的巫术,永不能自救。
白玉琉被灌了药之后,元气大伤,差点把之前吃的米粉都吐了出来,奄奄一息地坐在桌边和岳香薷聊天。
韶焉去后院找岳川穹要这药的药方,岳川穹找来笔墨写得清清楚楚,还嘱咐给韶焉,这药一天三次,一次都不能漏,白玉琉要是不愿意喝,也要死活给他灌进去。
白玉琉耳力好,听见这几句的时候脸白得不行,岳香薷还以为白玉琉是犯了什么病抓起他的手腕就要把脉,白玉琉又好说歹说才把手腕抽回来。
“我还要养多久啊,”白玉琉趴在桌上,数着自己的手指头,“算下来也有两个多月了吧,怎么还要喝?”
幻境之中一觉醒来就是两个多月,正巧了可以耍赖。
岳香薷说:“这我说不准,还是要看你体内多年堆积的伤势有没有好转,多半还是要待个几月。”
白玉琉心里祈祷今晚一觉睡起来可以直接到祭祀的那天。
韶焉从后院回来,把白玉琉抓起来:“和我去外面走走。”
得了令的白玉琉飞快站起来,方才可怜巴巴的样子一扫而光,还抬起了下巴显得自己很是有精神,压根不需要下一份药:“去哪啊道长?”
岳香薷说:“不知道巫医他们把疫情控制住没有,你们千万要避开那些外来的人啊!白公子要是感染上了,恐怕又要喝更多的药了。”
“无事,我们会小心的。”
岳川穹从后院收了晾干的药材,看见妹妹困惑地站在他的旁边,差点没给他吓到:“你像个游魂一样,又怎么了?”
“哥,我总觉得道长和公子很奇怪。”
“奇怪?什么奇怪?”
“总觉得他们和我们不太一样,”岳香薷也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你没这种想法吗?”
“有啊。”
肯定的答案让岳香薷眼睛一亮:“你有什么样的感觉啊哥?”
“感觉韶道长特别有钱,白公子特别好看。”
“……”岳香薷对他的迟钝已经麻木了。
岳川穹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看妹妹的眼神一下变了:“你该不会是瞧上了他们中的一个吧?是韶道长还是白公子?但道士不能娶妻吧?要不等他俩回来了之后我帮你试探一下?其实我比较希望是韶道长,看起来比白公子靠谱些——”
剩下的话被岳香薷一拳打了回去。
岳川穹把手中的药草一放,袖子撸起来:“你还敢和我动手了!”
岳香薷狂笑,转身就跑:“哥哥不着调,不也就妹妹教育教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