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夜难眠》长夜清泓

28、第二十七章

　　隔得远了，夜明珠的照亮的范围有限，石床上的妇人看不清脸，生死不明，隐约能看见是个穿金戴银的主，不知是不是立雪所说的老夫人。

　　照立雪所说，老夫人已经被吃了，现在躺在石床上的，多半就是蜘蛛妖化的，想要迷惑韶焉和秦魁。

　　秦魁见了人，以为真的是老夫人，拔出刀挤开韶焉飞快地走过去，在那妇人脸上打量了下，说道：“道长，你可认得这是否是老夫人？”

　　“不认得。”韶焉慢悠悠地走过去，看着躺在石床上的妇人。

　　妇人的脸色不好，像是受了很重的伤苍白中透着一丝死色，手上戴着铁手铐，禁止了她走得远些，但是面容并不是像立雪说的垂老，而是像是风韵犹存的女人，眼角只有两道细细的皱纹。

　　秦魁说：“我瞧着不像，立雪姑娘所说的老妇人已经有了重孙子，怎么可能还这么年轻？”

　　这地下室很大，韶焉看了一圈，偏偏没有看见那蜘蛛妖。

　　琉璃片在妇人的身上扫了一遍，确实是人，不知是不是在这地下和蜘蛛妖关在一起关久了，染了些妖气，很浓重，要不是韶焉对于分辨气息很是擅长，换了别的道士，当场就要把这个妇人给收了。

　　“这，是人吗？”

　　韶焉点头。

　　“我们把她带出去吧，这地下室就她一人，兴许也是那妖物抓来的呢？”

　　铁手铐的链子锁在石床下，秦魁绕过去扯着铁索，想把铁索直接扯掉，但不管怎么用力那铁索都是纹丝不动，反倒是他的手掌被磨出了白色的痕迹，他龇牙咧嘴地收回手，又拔出刀想砍断铁索，锋利的刀刃砍在铁索上只是冒出一点火星来，连个豁口都没有看见。

　　秦魁急了，喊：“道长，你倒是来帮帮忙啊？”

　　韶焉刚走到石床旁边的架子上看上面有什么东西，闻言指了指自己的后背：“我的剑是木头的。”

　　“那道长可有什么办法？”

　　拿起架子上的一本书，韶焉翻了下，看见上面的画的图，皱了皱眉，回答秦魁：“不知道，你来看看这是什么？”

　　一直弄不开铁索，秦魁也暂时放弃了，走到韶焉旁边，见韶焉指着的图画，仔细一看，忽地脸红，夺过书把书放回原地：“……不是什么好东西。”

　　韶焉还是第一次被别人直接从手里把东西拿走，本来要怪罪秦魁几句，见他脸色不对劲，还是耐下心关切道：“你怎么了？”

　　秦魁一脸欲言又止，似乎是觉得韶焉是个道士，清修之人本不该知道这些，若是他多嘴说了，岂不是成了罪人？

　　见他不说，韶焉也懒得问，在秦魁诡异的眼神中把架子上的书全都扫进了自己的乾坤袋里，到时候出去了慢慢看。

　　架子上还有些奇怪的玩意，韶焉想拿，全都被秦魁拦下：“都是些肮脏之物，道长莫要脏了手。”

　　韶焉以为秦魁是在催促他去弄开妇人手上的手铐，他走过去将手铐握在手中，眨眼间秦魁倒腾了半天都没有打开的手铐就在韶焉的手里化成了一摊废铁，韶焉拿出一块新的手帕擦了擦手。

　　秦魁由衷赞美：“道长好力气。”

　　擦手的动作顿了顿，韶焉说：“行了，背上这个就走吧。”

　　秦魁说了声得罪，正要背起妇人，又被韶焉拦住：“你听见声音了吗？”

　　秦魁正拉着妇人的手要往脖子上放：“什么声音？”

　　“刚刚铁索动了的声音。”

　　“兴许是我不小心碰到了，我脚边就是铁索，”秦魁把妇人背上，像是背立雪一样颠了颠，让妇人更稳一些，“快些走吧，这里好冷。”

　　韶焉踩在铁索上，不太放心地贴了一张黄符上去。

　　又回到地下室的通道口，韶焉先走进去，分了一颗夜明珠给秦魁，挂在他的脖子上：“自己看路。”

　　秦魁嗯了一声，跟上韶焉。

　　两个人背着一个沾了浓重妖气的妇人，走得都极为小心。

　　因为是归程，韶焉和秦魁都加快了脚步，很快就能看见暗门打开的地方透着的光。

　　韶焉刚要收起夜明珠往上爬，就听见身后传来很轻微的闷响声，他猛然转头看去，三步外秦魁被后背背着的女人捂住了嘴，用胳膊死死捆住喉咙，无法发出任何的声音，脚步也停下了。

　　秦魁的脸已经憋红了，他奋力想挣脱开妇人的胳膊，伸手摸自己的刀，但是刀被妇人的腿挡住，他只能在妇人的腿上乱抓，抓破皮肤的地方传来难闻的血腥味。

　　韶焉飞快地一掌打上去，和妇人接触的手掌上的文字有些竟是爬到了妇人的胳膊上，那些文字像是烧红的铁烙，肉类被烤熟的味道充满了整个通道。

　　咔哒。

　　妇人松开手摔在地上。

　　暗门居然是在这同一时间关上了！

　　秦魁支撑不住地也摔在地上，韶焉绕过他直接走到妇人面前，抓着她脑后的头发，让她的脸露出来：“你最好解释清楚，尽管我不杀活人，但我照样不会放过你。”

　　要是他师父看见他现在的样子，肯定要罚他去暗室面壁一个月。

　　他师父总是嫌他脾气不好人也事多，在他发脾气的时候就会罚他一个人呆着冷静下来。

　　他以为自己下山这段时间已经能够控制住自己的脾气，但是看见秦魁差点被掐死而自己没有发现，转身帮忙的时候暗门又被关起来的时候，本就不耐烦的心一下爆了。

　　打乱他的步调让他心里烦躁得不行。

　　那妇人被他抓着头发，表情扭曲，却还是努力做了个薄凉笑容来：“你不得好死！”

　　“我怎么死和你无关，但是你怎么死，我可以决定。”韶焉阴沉着脸。

　　妇人见他宛如恶鬼的眼神，打了个寒颤，还是硬着头皮说：“呸！你就等着被蜘蛛吃掉吧！”

　　秦魁总算是喘过气，勉强站起来：“道长，你冷静下——”

　　韶焉见秦魁缓了过来，扯着妇人头发的手放松了些：“你是人，三魂七魄也在，你为何要帮那蜘蛛妖？”

　　妇人瞪着他，不说话。

　　“伥鬼帮助它我可以理解，”韶焉说，“但你是人，活生生的人。”

　　妇人闻言狂笑起来：“人？我当然是人！可你们是不是我就不知道了！”

　　秦魁拉住韶焉：“现在她也不愿意和我们说明白，道长，你且冷静下来，好歹也是个女子，你如此更是会让她恨我们。”

　　放开抓在手里的头发，韶焉微微抬起下巴。

　　头皮传来的痛感消失了，妇人坐在地上痴痴笑着，带着死色的脸有些扭曲，嘴里念叨着：“它才是我的神，我的神明……”

　　秦魁还想继续安抚韶焉。

　　韶焉等妇人说完这句话的瞬间，一下掐在她的脖子上，霎时间手掌的金光大盛，刺伤了秦魁和妇人的眼睛。

　　白玉琉的扇面挡住袭来的蛛腿，蛛腿上坚硬的毛在他的手掌上划下一道血痕，他心疼地皱起眉，和躲在角落的立雪喊道：“你不是说它在地下吗？怎么忽地就跑出来？若不是我方才躲开，我的脸上就要毁了！”

　　几息前，白玉琉听从韶焉的话，多加留意周围，他作为狐妖听力极好，似乎是听见了尖细的东西踩在地面上的声音，咔哒咔哒的，听着就牙酸。

　　他反手提起立雪的领子，把她往角落一塞，躲过突然袭来的蜘蛛丝，那蜘蛛丝喷射在地面的时候，还隐隐冒了白烟。

　　立雪本来想帮忙，但是就那点能力，白玉琉带着她堪比带了个傻子，听从白玉琉的话乖乖地躲在角落，替他看着后背。

　　那蜘蛛妖一现身，白玉琉就发出了恶心的干呕。

　　“怎么好丑啊！”白玉琉飞身躲过蜘蛛丝，身体忙着躲来躲去，脸上的表情也没闲着，对蜘蛛妖本体的恶心让他换了好几种恶心的表情，最后是略微伸出舌头，做了个险些呕吐的表情来。

　　蜘蛛妖被他游刃有余地动作气得不行，蜘蛛丝和蛛腿频繁发起攻击，却是只摸到了白玉琉一下——那一下足够白玉琉恶心好一会了。

　　立雪看见蜘蛛妖那不断转动的八只眼睛，想起当晚那八只眼睛所带给她的恐惧，若不是她遇上的是韶焉和白玉琉，她恐怕要和八只眼睛作伴，作为它的伥鬼永远活下去。

　　开始的时候她浑浑噩噩，想着找个替死鬼来代替她。

　　现在她想看着这只蜘蛛妖被韶焉亲自收了，能够拿回被藏起来的一魂一魄，真正的死去。

　　白玉琉轻巧地跳在房檐上，手中的扇子一收，爱惜地看着自己的指甲：“虽然很不爽，但是我得换一种方式了。”

　　他的指甲瞬间暴涨，扇子飞出拍在蜘蛛的一只腿上，蜘蛛妖吃痛地收回那只腿，他飞快的擦着地面避开蜘蛛妖尖锐的蛛腿前端，一爪扣在那只蜷起来的蛛腿和身体的连接处，指甲刺进去，手腕用力，竟然是直接把那蛛腿给卸了下来。

　　暗黄色的液体从伤口喷出来，立雪在旁边看着也是恶心得不行，用手掌挡住眼睛，从微微打开的指缝里看白玉琉接下来的动作。

　　白玉琉的指甲缩回去，满手都是蜘蛛妖的血液，他胃部翻滚，见衣袖上也不小心沾了些，更是想吐了，这件衣服是韶焉给他的，若是弄不干净，不知道韶焉会不会把他揍一顿。

　　蜘蛛妖被卸了一条腿，那夹杂着碎肉的口器里发出一声悲鸣。

　　这只蜘蛛妖最多也就七八十年的修为，白玉琉虽然没有恢复多少，但对他来说解决这玩意是再轻松不过的一件事。

　　剩下的七只腿又被他飞快地卸了。

　　立雪在角落里看着，差点没站起来给白玉琉干脆利落的动作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