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法师养龙日常》捣药的

9、009

　　“大人，您快走！”

　　右臂已经麻木了，但他仍在挥剑。一个近身的恶魔被砍成两半，身形扭曲，尖叫着化成了一摊污泥。

　　更多的恶魔纷涌而至。视野里，领主的马惊慌失措地狂奔，越离越远。

　　“赫克托，我会永远记住你的忠诚。”

　　距离不断拉远，领主的声音有些模糊。他还是听到了，内心略有一丝慰藉。现在他要留下对抗这么多恶魔，是必死无疑的，但是能为自己的主人战死，对骑士来说是无上的光荣！

　　背后忽然响起一阵凛冽的风声，他反手刺击，杀死了那个偷袭的恶魔。这引发了愤怒。残存的恶魔们集合了起来，化身为巨大的怪物，狞笑着攻向他。

　　他心里划过了瞬间的恍惚。

　　恶魔，怪物，像戏剧般不真实。

　　只是这并非虚构，而是正在发生的事。就在他的周围，满地都是尸体，都是他同为骑士的弟兄们的尸体。

　　放在昨天，谁会相信这个会发生？谁会料到暗世界的恶魔会涌入现世？

　　风云变得太快了。

　　他翻滚着躲过攻击，然后重重地喘息，失血过多已经让他深深地晕眩了。但与此同时，疼痛又逼他顽强起来。

　　死……也要拉恶魔一起死……他心想，然而面对威胁却只能逃避，直到他绕到恶魔怪物的背后，发现了它们合体时的漏洞，有一个地方没有完美嵌合，而是露出了怪异的器官。

　　他攻击必须非常谨慎，因为没有多余的机会，敌人凶猛庞大，如果他不能一击致命，那么在近身的条件下，他是必死无疑的。

　　对于恶魔，他没有太多了解，这种生物根本不该出现在现世，但是如今他有一种直觉，告诉他应该怎么做。

　　这种直觉曾经帮助他战胜更强的敌人，因此他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握紧了长剑，突然爆发性地奔跑，向前靠近了恶魔怪物，然后猛地一下，跳起来送出刺击。

　　正好贯穿了那个怪异的器官。

　　那似乎是它们的集体心脏，或者有类似功能的部位，因为转眼之间，他就亲眼看到它们哀嚎着分崩离析，化作了满地的污泥。

　　“呼……呼……”

　　成功了。他有点麻木地喘着气。

　　地上那些已死的骑士们都被报了仇，他想去寻找领主，继续履行使命。

　　但是浑身的剧痛让他明白，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他马上也要死去了，步弟兄们的后尘。

　　他拖着自己快要失去感觉的身体，勉强走了几步，前方突然跑来了一匹马，却是在刚才的战斗中，受了惊吓并逃离的母马之一，现在它又跑回来了。

　　“好孩子。”

　　他轻不可闻地低语，示意它离得近点，然后硬是把自己拽到了马背上。

　　母马载着他离开了战场。

　　接下来是漫长的行路。他试图让母马朝着领主的方向去，但它并不听话。

　　母马时走时跑，一路沿着有水的地方前进，到处都是荒野，他知道再撑一段时间，或许能抵达有人烟的地方。

　　但他撑不下去了。他一直在流血。

　　凭有限的工具和医疗知识，他无法好好处理自己的伤口，只能简单地包扎，然而他怀疑自己的内脏受损了，不仅是外面那几个伤口的问题。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在流失，从一开始还能动，到后来濒临昏迷。

　　这一昏过去，恐怕就不会再醒了。

　　抱着如此认知，他让自己掉下了马背。

　　附近有一条小溪，他正好摔到小溪边，吓了母马一跳，用蹄子碰了碰他，试图让他起来，但是他起不来了。

　　于是母马低头喝了一会水，然后就离开了他。

　　意识自然而然陷入了混沌。彻底的虚无笼罩了他。有一种声音在说，这就是结局。他闭上了已然看不见的眼睛，选择接受命运。

　　……

　　风轻柔地吹拂，树叶哗哗响动，送来含有一丝甜香的空气。

　　这是活人才能享受到的感觉。

　　他一滞，猛地睁开眼睛。

　　……天花板？

　　他懵懵地扭过头，依次看到了墙壁、家具，以及窗户外面的碧蓝色天空。

　　他还活着。

　　第一反应是倏地坐起来。结果拉扯到伤口，嘶的吸了下冷气。他低头一看，自己是赤身裸体状态，伤口被重新包扎并敷药，可见处理者有一定医术，至少他的状况已经比昏迷前好太多了。

　　他试着活动了一下，无障碍，就是要注意点。扶着床下了地，思考起自己的剑去了哪里，然后他挪步到窗边，迎着微风的来源，深深地呼吸了一口。

　　真好啊……活着的感觉……

　　不过这是什么地方？

　　他望向底下的花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成片绿地，玫瑰、雏菊、郁金香、各种各样他叫不出名字的植物。

　　排成固定形状的花圃整齐美丽，后面是姹紫嫣红的灌木丛，有的反常地高大，如同柳树般垂枝为蜿蜒的石板路提供荫影，引人幻想对面的情景，那里有一座小池塘，水面被团扇似的浮叶覆盖，显得生机勃勃，绿意盎然。

　　三两只体型娇小的水鸟顶着艳丽翡翠羽毛停息在低矮枝头，看准时机掠过池塘的表面，像石子那样无意间激起浪花，放任圈形的波纹不断向外拓展。

　　在含着花香的微风中，他静静凝视了很长时间，不敢相信这是真实存在的地方，简直是教科书般的美景。

　　也许这里是天堂也说不定。否则他为什么有资格置身于如此美景中？

　　突然间，背后传来轻微的嘈杂声，似乎有人接近了。

　　他立刻警觉了起来，回头望去。

　　门是半开的，外面是空荡的走廊。

　　他穿好凳子上放的衣服后出去了，心里仍不怎么相信这一切是真实的。

　　走廊的尽头有两条路，其中一条是通往更宽敞的客厅，他毫不犹豫就往那里走了，因为那里可以预见有出口。

　　然而，尚未抵达客厅，他就察觉了那里有人。响动虽然轻微，但却逃不过他敏锐的耳朵。那是……有人在倒水，瓷质的杯盘，叮当的碰撞……

　　他聚精会神地听了一会，又闻见食物的香味，猜测这户人家可能在吃饭。

　　“既然来了，何必还躲在那里？”一道清冽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他睁大了眼睛。

　　居然发现了他？可是他一路走过来的脚步都很轻，长年训练让他明白如何像刺客一样潜行。

　　或许是刚才出了点差错。他不甘心地挺直腰，从走廊进入了客厅。

　　就在前面不远处，有一张摆满食物的方桌，两个杯子里分别盛了水，碗勺也是两幅，两把椅子只有一把坐了人，那是个黑发青年。

　　“日安，先生，你感觉怎么样？”黑发青年又开了口。

　　他没有急着回答，而是默默审视了黑发青年。一些无关的念头冒了出来，例如现在的女人审美多奇怪，偏偏喜欢那些肤白如瓷、身材细长、头发柔顺、一点都不像男人的男人。

　　面前这位肯定很受女人欢迎。

　　如此想着，他扬起社交性的假笑：“我很好。你一定就是这里的主人，谢谢你收留我，还为我请了治疗师。”

　　对男性柔美外貌的偏见，让他做出了黑发青年并不会医术的判断，因此也就不可能是治疗他的那个人，只可能是请了治疗师来。

　　“……”黑发青年凝固了一会。

　　等对方开口时，声音转冷了几分。

　　“好了是吧，那就滚出我的庄园。”

　　啧，有点凶啊。

　　他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自己怎么惹到对方了。

　　不过这里是人家的地盘，他住了人家的地方，理应怀有感激，于是他深深鞠了一躬，这回道谢很郑重：“非常感谢阁下的关照。以后有什么事，请尽管来找南方朝阳领主的骑士赫克托·蒙歌，给我一个偿还恩情的机会。”

　　黑发青年面无表情地看他，连眼神都没动一下，仿佛完全不在乎他刚才的承诺，只想等他什么时候走。

　　行吧。他再次摸了摸鼻子，转身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了。

　　在出去的路上，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我的剑在哪里？”他对着身边的空气问道，“你看到我的剑了吗，小家伙？”

　　“……”

　　空气呆滞了两秒。

　　见得不到答案，他扭头决定离开，就在这时，背后传来了黑发青年的呼喝：“站住！”语气比刚才多了丝惊愕，“你怎么知道他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