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谁人杀我[悬疑]》曾也笑人痴

53、8.可爱的骨头

　　上流社会的酒宴觥筹交错，穿着礼服的女人三两交谈，一身西服革履的程隽在这些女人中格外显眼，堪称万红丛中一点绿。而一旁的许祥华，存在感低得不值一提。

　　程隽靠在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红酒，高脚杯宛若水晶呈着鲜血，缓缓摇晃，在内壁滑落出猩红的痕迹。他轻轻呷了一口，“90年的人头马金头路易十三，极品白兰地干邑，果然名不虚传。”

　　许祥华局促地端着酒，90年份虽然不高，可是在场这么多人全喝这酒，光是数量就让人觉得恐怖了，“程局你怎么喝出来的？这酒喝着不都是一样的吗，我还以为那些品酒的玩意儿，都是吹的呢。”

　　程隽摇晃了一下酒杯，淡定道:“一个月前曲氏集团在拍卖会上拍下了所有的路易十三，数量最大的便是人头马金头，今天是曲湖蓝的生日，自然是拿它来待客了。”

　　“……”所以刚刚那一副专业的模样是在干什么？他还真以为程隽是靠舌头尝出来的。

　　今天的寿星曲湖蓝终于姗姗来迟，她穿着一身红色的小礼裙，难得的少了几分温柔似水，多了几分明艳动人。

　　她看见程隽，脸上带起一丝微笑，款款而来，“程局长怎么有空来我的生辰宴。”

　　曲湖蓝在程隽对面坐下，白皙的长腿交叠放着，红色的浅底高跟鞋衬得那腿越发纤细。旁边侍者端来一杯红酒，她随手取了，“酒喝得可好？”

　　程隽挑眉，眉间的浅淡的疤痕越发邪气，“人头马的酒，自然是好酒，可惜年份浅了点。”

　　“我还珍藏着几瓶黑珍水晶，程局长的舌头不知道尝不尝得惯。”

　　“限量的，自然是喝得的。”

　　曲湖蓝笑了，“付总不是拍了拉菲吗，怎么倒来讨我的酒喝。”

　　“喝酒嘛，与想一起喝的人喝才有滋味儿。”程隽轻轻跟曲湖蓝碰了下杯子，将杯子里剩余的酒一饮而尽，微笑一笑，“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

　　钢琴声从不远处传来，肖邦的圆舞曲一贯的优雅华丽，璀璨的灯光落在美人精致得眉眼间，越发动人。曲湖蓝深深地看了一眼程隽，也喝尽了杯中的红酒，“当然。”

　　繁夜市的夜，比凉江要暖和一点。但站久了，依旧会感到手脚冰凉，出租车司机冲着在路边站了许久的男人喊了一声，“先生，坐车吗？”

　　许祥华被声音惊醒，他环顾四周，街市喧闹，整个人渺小得像一只蚂蚁。他连忙看向背后，苍蝇馆子里坐满了人，哪里有那酒店金闪闪的大招牌、长长的红地毯以及豪车如云。

　　他怎么会在这里？许祥华连忙拿出自己的手机，给程隽打电话，手机里却传来对方电话已关机的提示音。

　　程隽在哪儿？事实上他也不知道。

　　这是一间全部是铁皮的房间，房间中央放置着一张长桌，他坐在长桌尽头的椅子上。椅子是焊死在地面的铁皮上的，而他的双手被钢圈箍在铁椅的扶手上，双腿同样被箍在两条椅腿上。

　　长桌上放着烛台，光不甚明亮。程隽眯着眼睛回忆中间消失的一段记忆，很明显，这位曲小姐很特别。就好像可以凭空消除他一段记忆，甚至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自己带到这里来，而跟在身旁的许祥华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想起警方在医院发现的尸体，程隽眼皮跳了跳，真是不妙啊，至少他还不想失去他的小小程。程隽试着动了动手，钢圈很紧，靠人的力量是没办法从这钢圈中逃离出来的。

　　程隽也不着急，如果曲湖蓝真的要杀他，大可以在他失去意识的时候，将他杀死。但是曲湖蓝只是将他困在这里，证明她暂时是不想杀自己的。那么，他就有一线生机。

　　程隽目光扫到天花板角落处的监控摄像头，“曲小姐，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摄像头转动了一下，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反倒是铁门打开，一个老女人端着一瓶黑珍水晶瓶装的红酒走了进来，将酒放在长桌上，然后又退了出去，端上了一碟带血的有点像牛排的肉上来，煎得大概只有一分熟。

　　程隽注意到老女人左手戴着手套，年纪应该五六十了，表情阴沉，跟童话故事里的老巫婆似的。

　　“我双手都被箍着，怕是不能品尝曲小姐的美酒佳肴了。”

　　“自然是有人来喂你的，你不是来找婧婧的吗？这酒跟她喝，程局长自然是会觉得有滋味儿了。”

　　曲湖蓝的声音冰凉，程隽听出了一股酸味儿。随着声音的落下，铁门打开了，消失几天的梁婧出现在程隽的眼前。她消瘦了很多，脸上都没有什么肉了，本来不大的眼睛这会儿却显得大了许多，眼神晦暗，里面就像氤氲着黑云，一点人气儿都没有，整个人就像是死气沉沉的木偶人。

　　没有变化。

　　程隽眼神一紧，她跟之前从医院消失时一样，除了瘦了，没有任何变化。对于梁婧而言，没有变化才是真正的变化。

　　“婧婧？”程隽发现梁婧的状态不对劲，唤了一声。她的眼睛终于转动了，在看到程隽的时候，也没有任何变化。就像是一汪死水，不起一点波澜。

　　她怎么了？程隽心头疑惑得很，看她被老女人搀扶着坐到了自己的身旁，虚弱无力，目光呆滞，程隽冷下声音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她只是在跟我赌气，等气消了就好了。”曲湖蓝终于出现了，她已经换了家居的衣服，走到梁婧的身边，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对吧，婧婧。”

　　梁婧没有回答，也没有任何反应，就只是看着桌子上的烛火。

　　“你怎么了？她对你做了什么？”程隽看梁婧这状态，皱紧了眉头，突然道，“你看着我，婧婧，我是真实的。”

　　曲湖蓝猛地看向程隽，发现手下的脸颊动了动，梁婧竟然真的看向了程隽。她的眼神一瞬茫然，有着怀疑和深深的警惕。

　　“难道你忘记咱们在迎仙峰那缠绵激烈的吻了吗？”程隽一副落寞神伤的模样，“那可比最顶级的香槟还叫人回味无穷，你湿润的眼睛，可爱极了。”

　　“闭嘴……”梁婧猛地出声，原本毫无生气的面孔突然多了几分红润，她空洞的眼神有了生机，显然这生机是被旁边这痞子局长气出来，“哪里有什么缠绵激烈，分明只是碰——”

　　碰，了一下。

　　梁婧已经甩开了曲湖蓝的手，虽然想站起来，却因为几天下来的饥饿又跌回了座椅。她甩了甩脑袋，浆糊一般的思绪在被程隽炸开后，变得混沌刺疼，所幸模糊的世界总算清晰了一点。但依旧呐于言辞，甚至因为太饥饿，一说话就想把胃酸呕出来。

　　“很好，很有意思，不愧是程局长。成了阶下囚，仍然可以花言巧语欺骗我的宝贝儿。”曲湖蓝怒极反笑，笑意之中有着不加掩盖的嫉妒和占有欲，“你知道什么？你了解她什么？你除了带给她更深的伤害之外，什么也不能给她。你看你，再厉害终究也只是个普通人罢了，还要信誓旦旦给予她希望，真是多么崇高的理想，拯救被黑暗包围的可怜少女？”

　　她忽地靠近梁婧，近乎可怕地盯着她的唇，仿佛要把它吃掉，吞进肚子里洗干净一样，“你又怎么会懂，连她都忘记了，黑暗的可怕。”

　　程隽眉头紧锁，看来这位曲小姐一定是了解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的，而且从梁婧外表状况下看，除了精神不济，被囚禁的日子并不难过。

　　至少能证明一点，曲湖蓝并不想伤害梁婧，真正危险的其实是自己。想到这里，程隽反而松开了眉头，“噢，曲小姐多虑了，我就是个普通人，哪有什么理想抱负，不过是追求一个老婆孩子热炕头。你把我老婆抓过来了，还不许我讨个公道，我也很委屈啊。”

　　“油嘴滑舌，真不怕我把你舌头割下来？”曲湖蓝看起来被程隽不按常理出牌的话气得够呛，“付家也算是豪门贵族，跟兵匪结亲后还真是越发堕落了。”

　　“曲小姐这就说错了。没有我爷爷那辈老革命，哪里来的曲家付家如今的富贵？又怎么会有如今富强的国家？再者说了，曲小姐又算哪门子的曲家人呢？往上数三辈儿，怕也是泥腿子农民出身。”

　　“你懂个屁。”曲湖蓝维持不住优雅的态度，话说出口后方觉得自己被程隽牵着鼻子走了。她收敛起怒意，讽笑道:“我倒是忘记了，今天请程局长过来，是专程请你来喝酒的。有酒无肉，那怎么行？去，把今天的菜品端上来，我想程局长一定会很满意。”

　　后一句话是对老女人说的，她听话地走了出去。

　　“你还想要做什么？”

　　梁婧虚弱的手指搭在曲湖蓝胳膊上，她想起了之前曲湖蓝杀的那个男人的事，想到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程隽身上，她绝无办法接受。“放了他，我什么……我什么都听你的。你想要的，我都会帮你。”

　　本以为这句话能让曲湖蓝满意，可是她听到这话，精致漂亮的脸颊神经质地抖动了几下，“他到底有什么好？他，有什么好？！”

　　桌子上的酒瓶被曲湖蓝直接在桌面敲碎，鲜血的酒水与碎开的玻璃溅到了梁婧身上，而曲湖蓝的手心已经被玻璃扎破了，血液和酒水混杂在一起，她突然拿起一块酒瓶玻璃，撕扯自己挽好的头发，一撂撂拉开，将它们全部用玻璃割断。

　　梁婧怔怔地看着面前突然发疯的曲湖蓝，地上到处是血，酒水，断发，她的脸上也被被手心沾染上了血，长长短短被割得凌乱的头发显得她像个可怕的疯子，脸上的优雅美丽瞬间变得可怕狰狞。

　　“小……小姐，人我带来了。”老女人看到面前的场景也从表情麻木变得担忧，她扔下拖来的人，连忙上前来想要阻止曲湖蓝的行为，但是她很快又因为内心的惊恐止步。

　　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梁婧首先想到的却是回头看向程隽。看吧，这就是她的世界，绝望、阴暗、恐怖，都是一群可怕的疯子，罪恶的囚徒。他会犹豫吗？会后悔吗？

　　没想到坐在那里的男人却朝她眨了眨眼睛，有点调皮的，眨了下他那邪气的眸子，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