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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二十四) ...


  •   旭凤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的寝殿的。

      他只是浑浑噩噩当中如往常一样的更了衣衫,梳洗过后,喝过热茶,而后
      整肃衣冠,端坐于万魔殿之上,听着那些熟悉的话语,说着不知所意的话。直到所有人都退下,在偏殿中休息片刻,才慢慢走出来。

      鎏英显然将旭凤今日的异常看在眼底,他见旭凤站在宫门口,却茫然不知去向,便附前来问道:“凤兄,是去校场练兵还是……”。

      旭凤抬手止住鎏英的问话,却忽然发觉,原来自己昨夜带过去预备送给她的那样东西,至今还在自己袖中放着。取出里头的风翎出来,只在手心里反复摩挲着。沉吟良久,道:“我去看看锦觅。”

      寝殿内,锦觅也不过醒来几刻钟,她这么些年来每日清晨都十分贪睡,随后,侍女们服侍她洗漱后,摆上膳食。

      锦觅捻起一块鲜花饼,送入口中粗粗嚼了几下,那糖饼在舌尖化开来,化成一股黄连汁水般,只觉喉中更涩更苦,苦得她夹紧了眉头将它吐了出来,却见那块鲜花饼已被染得血红。

      “锦觅!怎么了呢?”手被人紧紧握住,她眩晕转过头,见旭凤坐在床边。她捂着胸口,只觉得那痛从胸口处泛滥,直达四肢百籁,针砭刀刺一般,说不出哪里痛,却又处处都痛,蜷紧身子,“凤凰……你……怎么回来了……咳咳咳……”

      旭凤止住她,“快别说话!”沉声道:“我怎么回来?你这吃个东西都能吐血的样子,我便是在天边也赶回来了。”

      锦觅一愣。

      “你自己的症状自己心里肯定清楚,你老实与我说,这是怎么回事?”旭凤的言辞十分着紧,眼中似有化不开的忧虑。

      锦觅努力做轻松模样笑了笑,“不打紧,是老毛病而已。”

      他非但未轻松,反而更加焦虑,“老毛病?你什么时候有了这个会吐血的老毛病?我虽不精通医理,你也莫要想诳我。”

      “我哪敢骗尊上。”锦觅努力平复气息,不紧不慢道:“我这些年一直嗜糖如命,不然就感觉吃进嘴里喝进嘴里的东西都苦得要命,都得一股脑儿吐出来,有时候严重了,也只会吐一两口血而已,其实也没有什么。”

      “荒唐!”闻言,他勃然大怒,令寝殿里的侍女们吓得一身哆嗦。“都吐血了,还说其实没有什么,我都要被你给气死!” 他胸口起伏不定,锦觅将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听见里面潮汐一样的激荡涨落,抱紧了他。

      “乱说什么胡话,你要好好活着。”

      旭凤低头温暖地吻着她的发顶心,“锦觅,和我永远在一起,我们都要一起好好活着。”

      她伸手抚着他的胸膛,闭上眼睛,放任情绪肆意激荡,“好。”

      “真累,咱们好生睡一觉吧。”

      室内寂寂无声,旭凤给锦觅盖好被子之后,发现她居然真的睡着过去了。但见她安静的躺在床上,双眉仍是微微的颦起,但神色间却有着一抹难言的娇憨与恬静,他倒是失去困意,随手将被她弄乱的青丝一挽,眼角不经意间看到一张信笺,捡起来一看,却是一卷漱玉词。

      惜起残红泪满衣,它生莫作有情痴,天地无处着相思。花若再开非故树,云能暂驻亦哀丝,不成消遣只成悲。

      这阙词旭凤从前便读过,深知其意,更知寓意不祥。

      仿佛一切,真如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一般。命运如棋局,他与她,不过是被摆弄的棋子而已。

      旭凤将其搁置一旁,眼眸转过窗外浅浅绿意,见得窗台上摆着的鎏金博山炉内香烟飘忽,袅袅不断,却如一张无形无色的大网一般,将她与他的一生,都笼罩在了其中。

      看着那颗染得血淋淋的地板,眉间隐忧连连,旭凤伸出手将灵力注入指尖缓缓摩挲过她的印堂。然后,去书房宣魔医觐见。

      这一觉,锦觅便睡到了暮色西沉时分才起身。听得里头的响动,旭凤就带着魔医上前给她诊脉,两人相对而视的时候,她虽是精神奕奕的含笑以对,但旭凤心里亦隐隐觉得有些不妥。

      “魔后身体没什么其他损伤,估计是……心病需要心药医。”

      “真的?”沉默了不知多久,淡淡的声音平稳地响起,牵动了在场每个人敏感的神经。

      魔医的腿仿佛不听使唤了,他颤颤巍巍地,一下子趴跪在地上,“老臣不敢撒谎!”

      “凤凰,我真的没事了,你别吓坏了别人。”

      趴在地上的魔医充满感激地看着锦觅,见她使了个眼神示意自己退下,魔医就匆匆地走了。

      “凤凰。”锦觅垂下长长的眼睫,低声问他:“你最近怎么穿得跟在天界的时候一样严严实实的,前些时候我偷偷来魔界看你,看见美艳放荡的妖娘一左一右的扶着你踏入内寝,夜半过后你一脸春情衣冠不整的出来……”

      旭凤听了后非但没有心情稍霁,反而面色裂了几裂,最终一挑凤目狠狠睨了她一眼,“你还好意思提?我都那样了,你就知道躲在外面什么也不做!”

      她咬唇认真想了一会儿,疑惑道:“不是……我要做什么,我能做什么,我也为什么要去做什么?”

      旭凤当下面色就哐啷啷跌得比阴曹地府还要低,当然这魔尊殿就离阴曹地府挺近的。额头青筋鼓起,冷冷地道:“做你一个堂堂魔界魔后该做的事情,这都需要我来教?锦觅……我有时候真想一把捏死你!”

      眼见着旭凤一寸一寸将她逼到床角, “嗳?”锦觅小声应道,声如蚊吟,再看看凤凰面色,赶忙亡羊补牢地道,“我没经验啊,哪里知道魔界魔后有哪些该做的事情?我明明也是头一次给人当夫人的好吧……”

      啧啧,男人心,海底针,实在很费解,锦觅遂幽怨地看了旭凤一眼,旭凤忽然面色又放缓了些,咳了一声,道:“那以后,我便来教你,如何做一个好夫人,你可要用心学,不能像以前那般偷懒了。”

      “哦”锦觅默然吐出一个字便无下文。

      旭凤见她的手无力的落在床被上,只是微微颤抖着,便缓缓将其执起,两手交叠握上去。

      待她觉察到手心里有一样什么东西的时候,摊开一看,便见掌心卧着那根熟悉的风翎

      “这是我昨夜本来准备给你的东西,只是----今日早上走的太急,所以便疏忽了,我帮你戴起来。”

      锦觅惊疑的看着他的举动,因为实在太过意想不到,所以一时间,她居然连拒绝都忘了。只是听凭着他的举动,待那风翎稳稳插入她的发间时,她才抬眸问道:“你这是?”

      “我的寰谛凤翎上天入地只此一支,以后不可以再还给我了。”

      锦觅十分满意,遂凑上前去嘬了嘬凤凰的薄唇,凤凰怔了怔,颊上粉色如晚霞喷薄而起。

      旭凤将她的脸捧住在他脸侧,微微俯身,两人几乎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声。他的心头急促如鼓,呼吸亦是粗重的,带着男子的阳刚之气,以及一种淡淡的青木芳香。

      她的心跳亦是慌乱,只是,慌乱中尚且不至于迷失神智。既然无可逃避,她便索性定神去看他的眼神。

      只是,细看之后,她原先坚定的心意,也渐渐生出了乱象。眼前的这个男人,她曾有意无意的看过许多次他的眼眸。之前在魔界的时候,他不是这样的。他的眼神坚毅而冷硬,刚强如冰山,嗜血残忍,决绝淡漠。

      但现在,他的眼神里却有一种令人柔软的温暖。这温暖无法作伪,这温暖……便是曾经打动她,让她为之疯狂的那一种依恋。

      曾经,她爱上的那个凤凰,便是因为眼底的这一抹暖色,才让她失去了自己的理智的。

      两人四目相对,良久之后,他才轻轻的将她放到榻上铺着的皮毛毡子上。

      见她空灵的双眼中满是迷茫,他便随手抚摸了一下她的前额,不经意间便解开了她头顶上的发束,顿时青丝散乱于塌。将自己的脸孔深深的埋在那芳香的发丝之中,深吸看几口气之后,他才抬起头来,哑声道:“我说我与你今后夫妇一体,锦觅,从前错的,我会尽力去弥补。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会好好待你,此生,永不相负。”

      这四个字,刺痛她心底关于那段不能自拔的往事。微微颦眉阖上双眸,她有些迷茫而烦乱的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叫她如何回应他的话?从前种种,怎能说忘就忘?而今眼前的纷乱,她身不由己,却是无路可走。

      便是说她不愿意,难道他便会放她离去么?

      不,不会,他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因为他想亲口听着她承认自己心底的软弱和害怕罢了。是,她害怕,就如在昨晚那样的夜里,她宁愿不看不想,听凭他的摆弄,也不愿睁开眼,看见那些清醒之后根本无法面对的一切。

      “算了,我也不是要你立即回答,你可以慢慢想,我会等你想明白的。”

      他叹了一句,声音有几分怅然若失。心底必是失望的,可是他还能怎样呢?眼前这般,已是不易。

      见她静静卧在那一张紫色的皮草毡子上,双睫先是颤抖了一阵之后也渐渐平静了下去。再听着那呼吸,仿佛便是沉沉睡去了一般。香鼎内的沉水香幽幽沁入心肺,四下静的只有窗外的花香随风而入,他也觉出昨夜一夜的疲惫来,于是便躺在了一旁,两人堪堪面对面的侧卧着,如此也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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