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恋》青色乔安

19、第 19 章

　　中国，北京。
　　这位让汉·杰斯难以想象的大人物——楚明，正混迹在一群小朋友中间，教他们画速写。
　　“楚哥哥，我这样画小红可以吗？”
　　一个小男孩拿着一幅画跑到了楚明面前，高高地举起它给楚明看。
　　画面上是一个穿着碎花裙子的小姑娘，梳着羊角辫，虽然图画简单，但却生动地再现了那个小姑娘的音容笑貌。
　　“可以哟，画得很棒，可以一眼看出这是小红哦。”
　　楚明摸了摸小男孩的头顶，硬硬的头发略微有点扎手——印象中，摸过的男孩子的头顶里......好像只有他的头发摸起来手感最好。
　　猝不及防地想起了一个人......楚明原本明亮的眸光变得黯淡起来。

　　已经......五年了啊。
　　小闲。

　　楚明低头看向自己的速写本......
　　里面只有一个人。
　　坐着的、笑着的、看书的、做题的......几乎涵括了楚明记忆中所有的小闲。
　　但速写本里的小闲永远都是十五岁时的样子。
　　因为......楚明已经有五年没见到楚闲了，他不知道现在的小闲长成什么样了。每当想要试着画画现在的小闲，却总感觉笔下的人不是他，于是又再次把画擦去。久而久之，他的本子里只有五年前的小闲——存在他的记忆里，并越发鲜活的小闲。

　　“哎，阿明，你又来了啊？”
　　一位体态优雅的中年女人看到了楚明，朝他走了过来。
　　楚明笑着点点头。
　　“老师托我来你这儿看看，张校长。”
　　“于老太客气了，他是把你喊来我这里当免费的美术老师吧。”
　　张校长笑得很开怀。
　　“没有，没有，老师还谈不上，我来的次数并不多。”
　　楚明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但每次来，都会教孩子们画画不是吗？我可请不起你呀，画坛新星。”
　　张校长冲着楚明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张校长的名字叫作张雪莉，是一所福利小学的校长。
　　严格点来说，楚明应该喊她一声师姐，因为张雪莉也是央美毕业的。而且当时她求学的时候，于老正在央美任教，张雪莉差点就被于老收在门下，成为楚闲名副其实的师姐了。但为什么说是差点呢......因为从那个时候起张雪莉就迷上了慈善事业，她毅然决然地拒绝了于老，投身了慈善。于老对这个错失的好苗子一直念念不忘着，多年来一直想劝她“改邪归正”，可惜张雪莉是打定主意要在慈善的事业上一路走到黑了，所以后来劝着劝着，于老也就随她了，只是有一直保持着联系。
　　楚明大学毕业后，想在人生地不熟的北京办一家画廊，于老要他去找张雪莉，这位毕业很久的师姐居然真的很热心地帮了他不少忙，让楚明感激不已。后来了解到张雪莉师姐和于老的一系列“瓜葛”后，更是生出了几分亲切感，两人很快就熟络起来。张雪莉师姐也成了楚明在北京为数不多的几位朋友之一。因此在不忙的时候，楚闲会来到福利小学，帮张雪莉一起照看学生。

　　“又快到寒假啦，今年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张雪莉递给楚明一杯热茶，问他道。
　　“年关前一个星期吧。”
　　楚明喝了口热茶，看着窗外的飘雪，目光发散开去。
　　“票已经买好了？这么说也不足一个月了，又是来年再见了，阿明。”
　　张雪莉笑笑，捧着茶杯，看里面的茶叶沉浮。
　　“校长你今年也不回去？”
　　“回去干嘛呀？我爸妈已经不在人世，老公也在北京，又没孩子牵累，这年过不过都一个样。”
　　张雪莉淡淡地说
　　“顶多回去瞧瞧于老他老人家是否还健在。”
　　“不过，我看他上回在电话里吼我那架势，精神头儿也是好得不行，没什么好记挂的了。”
　　“唔......”
　　楚明沉吟道
　　“说得也是。”
　　“不过......”
　　张雪莉转过身来，直直地看着楚明。
　　“我听说你有个兄弟？在英国留学，已经五年没回过家了？平日里只打打电话啥的，他今年回来吗？回来的话，带他来我这里给我瞧瞧呗？”
　　闻言，楚明的身体微不可察地轻轻晃了一下。
　　“......”
　　“不知道。可能今年也不会回来吧。”
　　张雪莉听楚明这么讲，讶异地挑了挑眉。
　　“我以为你们兄弟俩关系应该很好。”
　　“基本没见你画过别人......”
　　“素描本里满满当当都是你弟弟。”
　　“唔......不过你弟弟长得是真的挺好看的，俊俏！”
　　张雪莉拿过楚明的素描本，一页一页地翻看。
　　楚明把素描本拿了回来，没说什么，收进了书包里。
　　“校长，之前说投资人要来北京看看画廊？大概是什么时间？”
　　“嗯......我也不太清楚，他只说近段时间会来中国一趟，但没说是什么时间，大概就是这一个月以内吧。”
　　“好吧，那我等他消息。”
　　楚明点点头，背起书包，打算回去了。
　　“哎，阿明，拿把伞走，外面下雪呢。”
　　张雪莉翻出把伞，追出去给楚明。
　　“谢谢校长。”
　　楚明微笑道。
　　“我走了，下次再来看孩子们。”
　　“好嘞，回去车多，注意安全啊。”
　　张雪莉轻轻地招手告别。

　　......

　　北京冬天的天色很昏沉，临近夜晚的时候更是如此，一片灰蒙蒙的，增添不少压抑感。

　　北京首都国际机场。
　　楚闲走下了飞机，久违地踏上祖国这片土地。
　　“闲，休瑞打电话来了，说李适之他们已经知道你回国了。”
　　汉·杰斯刚下飞机就接了个电话，大步跟上楚闲后，面色凝重地说。
　　“嗯，我知道了，本也没想瞒他们。”
　　楚闲拢了拢围巾，黑眸里闪过一丝嘲讽。
　　“下午三点的时候，让休瑞给我打电话。”
　　“好的，闲。”
　　汉·杰斯立刻发信息去了。
　　楚闲抬眼看了看这灰蒙蒙的天空......
　　北京呐......

　　“小闲！！小闲！！”
　　熟悉的聒噪声传来......
　　楚闲面无表情地看过去——果然是邱少林这货。
　　“我记得，我可没告诉过你我今天回国。”
　　“嘿嘿，你不说，我也是有办法知道的。”
　　邱少林笑得贱兮兮的。
　　楚闲不想和他比脸皮厚度，直接问他道
　　“所以，你不应该在上海待着的吗？为什么来北京？”
　　“因为楚明在北京啊，你如果回国，肯定第一时间来北京而不是上海。”
　　邱少林冲楚闲眨了眨眼。
　　好吧，邱少林的猜测全中，不过......
　　“你爸会让你就这样什么都不管地来北京？”
　　楚闲了解到的邱震东可没这么菩萨心肠，他对自己独子的态度可是严厉到圈内尽知的。
　　“自然......不会。”
　　提到这个，邱少林一张俊脸就垮下来了。
　　“我今天早上开完会后，出其不意地直接飞来了北京，翘了接下来好几个会，然后我家老头后脚就把我信用卡给停了......”
　　“所以？”
　　楚闲挑了挑修长的眉，没接他话头。
　　“所以......我这不跑来投奔你了吗。”
　　邱少林腆着脸理直气壮地说。
　　楚闲看着邱少林，无奈地笑了。
　　“嗯？邱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汉·杰斯发完信息后才发现邱少林。
　　“当然是来接我家小闲啊。”
　　邱少林一手勾上楚闲的肩，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汉·杰斯一脸懵逼......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在英国的时候，闲可是超嫌弃邱少林的吧？咋就成哥俩好了？
　　果然不过两秒......邱少林刚搭上肩膀的咸猪手就被楚闲给甩下来了。
　　“去酒店吧，汉，多订一间房。”
　　“哎，小闲，你住的是总统套间吧？均我一间房间就好了呀，干嘛还多订一间房呀？”
　　邱少林不死心地凑上去挨着楚闲。
　　“我订的是单人间。”
　　楚闲面无表情地推开了他。
　　“别嘛，我想和你一起住嘛。”
　　这是死缠烂打的邱少林。
　　“我不想。”
　　这是冷血无情的楚闲。
　　“......”
　　这是无辜的汉·杰斯。

　　话说在遥远的五年前，楚闲和邱少林回到伦敦后，就各自分开忙事情去了。
　　那个时候，邱少林准备着英国的留学考试，没时间去骚扰楚闲。等忙完后、时间空闲下来了，这才发现楚闲不见了，真正意义上的“不见”了。学校方面进行了休学，护照的信息也显示着他还在英国，可就是找不见他。邱少爷简直快把伦敦翻了个边，也还是没能找到楚闲。他大肆找人的举动甚至惊动了远在上海的邱震东，邱震东让他消停点，别去插手，那是李家的家事。
　　邱震东的话让邱少林的调查有了方向，几番探寻之下，才得到一些蛛丝马迹——楚闲被李迟也抓到了英国靠北的一个“集中营”里。
　　“集中营”是什么地方？以前邱少林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却让邱少林气得几近发抖。
　　那种地方！小闲能待吗？！
　　但他调查出来的时候......距小闲被抓走的时间已过去了半年。
　　小闲可能早就......
　　这件事，让原本稍显稚气的邱少林一夜长大。
　　他一面让手下的人继续调查，一面开始在英国发展势力。
　　甚至不需要邱震东的交待，他自己就接手了玛纳在英国这边的企业。

　　他觉得......是自己不够强大。

　　明明他知道的......李家人是个什么德行，但他还是没能保护小闲......那他当初又究竟是为了什么跟着小闲来到了英国？

　　后来，邱少林得知楚闲还活着，想救他出来的时候，却被楚闲拒绝了。
　　“不急，让我看清楚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当这句话被千里迢迢传到邱少林耳里的时候，邱少林简直就要被气笑了。
　　他在电话里对楚闲说
　　“你在那该死的‘集中营’里待了这么久，可别跟我说，你还不知道‘集中营’是干什么的，那里不是玩的地方，更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快回伦敦吧，李迟也他们交给我来对付。”
　　楚闲没说话，隔着听筒只能听到他轻轻的呼吸声。
　　片刻后，楚闲轻轻笑了一声。
　　“李迟也你对付不了，邱少林。”
　　“而且。”
　　楚闲语气慵懒。
　　“我现在在这里过得也不赖，过着过着就习惯了，没有了生命危险，‘集中营’跟外面也没啥差别。”
　　“没生命危险？楚闲，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够了，快回伦敦。”
　　邱少林语气带上了几分严厉。
　　这次，听筒那边静默的时间更长了些。
　　“邱少林。”
　　“你以为......你是谁？”
　　随着声音传来了阵阵寒意。
　　“或许你该听你爸的，‘李家’的事情，最好别管，免得沾上一身腥。”
　　小闲知道？！
　　邱少林惊了。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至于李迟也......也轮不到你来收拾。”
　　楚闲这时的语气就带有几分不耐烦了。
　　这次轮到邱少林静默了......
　　他叹了口气，说道
　　“我没有别的意思，知道你是安全的，我就放心了，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可以随时找我。”
　　“好。”
　　楚闲干脆地应了一声就把电话给挂了。
　　邱少林久久地看着电话发呆......最后无奈地笑了。
　　不愧......是小闲。

　　然后在三年前，当楚闲带着汉·杰斯出现到邱少林的面前时，邱少林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终于愿意从那个鬼地方出来啦？”
　　楚闲以看白痴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我又不是想在那里待着。”
　　然后长话短说。
　　“李适之到‘集中营’里找我，所以我回伦敦了。”
　　“他要求我五年里完成学业，以及带沃兹的市场占有率上升三个点。”
　　邱少林：“......”
　　楚闲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说过的，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找你。”
　　大哥！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邱少林简直欲哭无泪，这些要求怎么可能完得成呀！！

　　......

　　所以，后来在英国的三年里，邱少林帮了楚闲不少忙，连在汉·杰斯的心里，邱少林也占了个“值得信赖的朋友”的位置。
　　一年前，邱少林大学毕业，他爸要他回国，他在英国待的时间就少很多了。

　　现在......还真不好意思把邱少林就这样扔在机场不管。
　　楚闲叹了口气，带着邱少林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