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攻略》娇兰

19、第十九章

　　眼看这条情理说不动他，韩静姝立刻又退了一步，只听其声音放的更柔，脸上难过的表情也越加深刻：“臣妾知道，皇上心中也定然有许多为难之处，但这孩子确实不应该白白丧命，不若这样……皇上将这孩子送出宫去，寻一户老实本分的人家收养，就算没了皇子的身份，当一个普通的田舍翁，度过这一生，那也是很好的啊！”

　　封恒看着韩静姝，冷笑一声：“天真。”

　　“皇上！”

　　“不必再言。此子生有鬼瞳，乃是不吉之物，为了社稷江山，为了朝廷颜面，朕万万不能容他，昭贵妃，你速去将孩子抱来，如若在违抗圣明，朕绝不饶你！”

　　“皇上要是这么说，这圣命，臣妾今日还真的是违定了！”韩静姝到底是千骄万宠长大的，心理自有无数底气，既然面对着皇帝，也是绝不受其威胁，就见她面色潮红，小脖子一挺，一副头可断血可流，你爱咋咋地的样子：“皇上想怎么处罚就怎么处罚臣妾吧，臣妾这么不听话，您就该摘了臣妾的脑袋，如若还是不解气，上个五马分尸之刑也未尝不可。”

　　封恒何尝被人如此怨怼过，脸色当场便唰的一下全然黑了起来。

　　“皇上！”半晌过后，韩静姝眼圈骤然一红，泪水噼里啪啦的往下掉：“臣妾求求您了，您是真龙天子，能够庇护万民，怎么就不能再庇护一个小小的婴孩儿，即使朝野上下有人非议那又如何？臣妾还就不信了，一个盲童还真能给朝廷带来什么塌天之乱不成？”

　　韩静姝哭阿哭，哭啊哭的，眼睛红了，鼻子红了，脸蛋红了，似乎全身每一个细胞都透着股委屈。

　　封恒的脸色连着变了几番，最终再一次狠狠地坐在了椅子上，他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鼻梁骨，哑着嗓子道：“你为何要如此执意的保下那孩子？”

　　明明跟你一丁点关系都没有的不是吗？

　　“缘分吧！”韩静姝说道：“不早不晚的，臣妾就那么巧的撞见了袁公公，既然撞见了那便不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这是其一，算是为了自己的良心。这其二，也是为了皇上……”

　　封恒看了眼韩静姝反问道：“为了朕？”

　　“没错！”韩静姝直视着封恒的视线，定定地说道：“皇上若真的杀了那孩子，那么在以后的日子里，那孩子就会化成皇上心理的一道魔咒，一道抹不去的伤疤，您会反反复复的想着这件事，然后你就会怅然，会纠结，会痛苦……”

　　封恒听了韩静姝的话久久没有言语。

　　“皇上……”韩静姝轻声说道：“那孩子有五斤四两沉，头上的胎毛很重，洗完澡后头发毛茸茸湿漉漉的就像是一只刚刚破壳的小鸡儿，哦！他还特别的能吃，每天要吃六七回的奶水，要有两个奶娘轮流伺候才行，他很白长得也特别的好看，特别是嘴巴，微微翘着的，与皇上一样都生了一副笑唇呢，这样可爱的孩子，长大以后一定会是个丰神俊秀的少年郎，他也许一辈子都看不见这个世界，但是他可以听，可以用身体去感受这个世界，前朝的蔡淼也是生来而盲，但最终他成了名震天下的乐府大家，皇上，臣妾从来你都没有求过您什么，只这一次，您就答应臣妾吧！”

　　韩静姝缓缓跪在地上，抱着封恒的双腿，苦苦哀求道。

　　封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知道过了多久后，他对着韩静姝轻声说道：“你何必如此。”

　　“皇上……”

　　“朕之所以要那孩子早早往生极乐，何尝也不是为了他着想，你可知道，若留了他的性命，待他长大后，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吗？”封恒笑了，那笑容无比的冷酷：“他这一生都将会在别人的鄙薄嘲讽中度过，人人都会拿他当怪物，没有人会喜欢他，没有人会亲近他，就连他的亲生父母都都嫌恶他，恨不得他根本不曾在这个世界里出现过。”

　　韩静姝秀眉紧皱。

　　“不相信？”封恒忽地站起身，冷冷地说道：“朕亲自证明给你看。”

　　坤宁宫寝殿内，燃烧着浓重的薰香味儿，皇后宁微岚半靠在枕头上，眼神呆呆的，不知道盯在了哪个地方。

　　婢女沉香端着药碗轻手轻脚地走上前来：“娘娘，该用药了。”

　　宁微岚脸色木然，毫无反应。

　　已经三天了，主子呆呆的，不吃药也不吃饭的，已经足足三天了。

　　沉香瞬间红了眼睛，轻轻说道：“皇后娘娘，奴婢知道您心中不好受，但是事情已然是发生了，咱们应该向前看啊，您还这么年轻，以后一定还会有孩子的！”

　　提及孩子两个字，宁微岚瞬间泪如雨下，喃喃道：“孩子，我的孩子，我连一眼都没看见他啊……”

　　“皇后娘娘！”

　　“沉香。”宁微岚忽地激动起来，她死死的拽出沉香的袖口，迫切地说道：“搞错了，是不是你们搞错了，本宫的孩子根本就没有问题，一定是你们搞错了，本宫明明听见了孩子的哭声，他哭的可有力气了，这样的孩子怎么会是残疾呢？一定是你们搞错了！”

　　“皇后娘娘，您冷静一些。”尽管手腕上已经被狠狠地抓破，但是沉香的脸色却瞬间变得警觉起来，她快速看了眼四周，一副恨不得让所有人都听不见的架势：“您就听奴婢一句劝吧，以后再也别提起那孩子了，不然的话，您的皇后宝座恐怕都不能座得稳了。”

　　堂堂皇后却生下异胎，乃是天大的不吉。

　　皇上便是以此废后，朝臣们恐怕都不会有太大的非议。

　　这是一件无比耻辱的事情，应该迅速而决绝的遗忘掉。

　　“可那是我的孩子啊！”宁微岚哭泣道：“你知不知道本宫有多盼望这个孩子的到来，有多么希望成为母亲！”

　　“奴婢知道，奴婢知道，奴婢都知道，可是皇后娘娘啊……”沉香看着痛苦不已的宁微岚，心里却想着：若是您那日醒着，眼前看见了那鬼童儿的样貌，今日恐怕就决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就在这对主仆两个各自伤心难过的当口，门口有人高声传道皇上来了。

　　沉香闻言神情骤然一凛，无比忐忑而又担忧的看了眼自家娘娘。

　　片刻之后，封恒果然走了进来，他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袁盛走在他后头，并且手里抱着一只包裹。沉香眼睛尖，一下子就认出这包裹是小皇子刚出生时裹着的那只。不见半分欣喜，沉香的脸上瞬间布满了惊恐。

　　“皇，皇上，那，那是——”沉香看见了那包裹，床上的皇后自然也看见了那包裹，她的身体开始轻微的抽搐起来，脸上也浮现出激动的神色。

　　封恒面色冷淡地冲着她点点头：“这是那日你生下的孩子。”

　　宁微岚没有想到这孩子竟还得以活着，整个人立刻就浮现出欣喜若狂的表情。

　　封恒冷冷淡淡地看着她，而后又冷冷淡淡地吩咐道：“把孩子给皇后看看。”

　　袁盛嗻了一声，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把手里的包裹递到了皇后眼前。

　　宁微岚却没有立刻接过来，她乍然的欣喜若狂后，一抹子隐隐约约的恐惧却又浮上心头。

　　“皇后娘娘……”袁盛提醒似地叫了一声。

　　宁微岚死死地咬了咬嘴唇，到底接了过来。

　　她抬起胳膊，试了几次，方才颤抖地掀开了覆着那孩子脸颊的一角盖头，然后，下一秒，她便与一双惨白双目乍然而对。

　　宁微岚脸上欣喜若狂的表情犹在，然而下一秒，却发出了凄厉至极的喊叫声，她下意识的便给怀里的孩子给扔了出去，人也受到剧烈惊吓般的飞快往床里缩。孩子重重地摔在地板上，发出咚地一声响，大约是摔的疼了，他剧烈的哭泣起来。

　　可惜在场的，没有一个肯去把他抱起来，哄一哄。

　　“不是我的孩子，不是我的孩子，这绝对不是我的孩子！”宁微岚的精神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不停地喃喃自语道：“我的孩子不可能是这样的，这是鬼婴，这是鬼婴，不是我的孩子！！”

　　袁盛在一旁道：“皇后娘娘，这千真万确就是您的孩子，生产那日的接生婆婆可以作证，太医们可以作证，甚至你身边的沉香也可以作证，万万是假不了的。”

　　在孩子撕心裂肺地大哭声中，宁微岚死死地捂住自己的耳朵，一副即将崩溃的样子。

　　“把他带下去。”封恒忽然说道。

　　袁盛自然领命，沉香也哆哆嗦嗦的退了下去。

　　很快地，寝殿里，就只剩下了帝后二人。封恒就那么静静地坐着，他给宁微岚冷静下来的时间，就这样足足过了一个时辰后，宁微岚说话了，她开口的第一句，就是声音无比颤抖地：“臣妾有罪。”若没见到那孩子之前，宁微岚心中还有那么一丁点的奢望，可当真的与那孩子见面了，心理的高兴却被恐惧给完全压倒了。

　　“你有何罪？”封恒问道。

　　宁微岚哭泣道：“臣妾身为皇后，却生下那等不堪之物，使皇上蒙羞，使皇室蒙羞，臣妾真是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封恒听了这话后，神情丝毫没有任何改变，依然是一副无动于衷地表情：“那依你看，这孩子应该如何处置啊？”

　　宁微岚的一双手紧紧地攥在了一起，不停变换的脸色也说明了此时此刻，她内心中正在进行着怎样激烈的天人交战。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孩子居然到现在还活着，但是沉香对她说过，皇帝曾经亲口说，要送这孩子回极乐世界这足以说明皇帝对这个孩子的态度。

　　宁微岚想到这里时又想起了沉香刚刚对她说过的话，如果孩子继续存在，势必会成为她一生都抹不掉的耻辱，以后人人都会笑话她是个生下鬼婴儿的皇后，她还如何在宫中立足，她的家人如何还能再在世家中抬起头来，她又如何还能陪在皇帝的身边？

　　对！那样恐怖的东西，绝对不能是自己的孩子，也绝对不会是自己的孩子。

　　宁微岚的身体在剧烈的颤抖着，没有丝毫血色的嘴唇，哆哆嗦嗦了好半晌后，终是说道：“臣妾无福，孩儿出生即夭。”这已经是权衡利弊下最佳的选择了，封恒的理智是这么告诉他的，然而，情感上不知为何却产生了一股子无发欲说的愤怒，没错！他想他的确是愤怒的。

　　封恒什么都没说，点点头，下一刻，起身便走。

　　“皇上！”宁微岚惨淡地叫了一声。

　　封恒没有回头。

　　宁微岚失声痛哭。

　　“你都听见了？”封恒淡淡地问道。

　　原来，此行过来的不仅有他，韩静姝竟然也跟着来了，不过她一直没有出现，而是站在了门口处一架屏风的后头，但刚刚屋子里的对话，她却是全然听见了的。其实韩静姝此时是颇有些傻眼的，因为她的确没有料到，宁微岚居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明明一开始的时候，她还是很激动很高兴看见孩子的不是吗？

　　“连孩子的亲生母亲，都嫌恶他，不想留他于世，你又何必在多加阻拦？”

　　宁微岚想了想后，是这么说道的：“因为眼睛的关系，那孩子的样子是有点可怕，皇后乍然见了，心神一时承受不住也算是情有可原。而且皇上，就算这孩子的母亲嫌恶他，不喜欢他，可不是还有你这个亲生父亲吗？”

　　封恒负手而立，久久没有回答。

　　就在气氛两厢尴尬的时候，又有人过来了。

　　“奴婢参见皇上，参见贵妃娘娘……”刘姑姑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说道：“皇上，太后娘娘请您往寿康宫一行。”

　　封恒的目光骤然看向韩静姝，后者回了个理直气壮的眼神。

　　没错！就是她通知太后的！！你能怎么着吧！

　　迈入寿康宫的那一刻，皇帝的神情冰冷的没有丝毫温度。

　　章太后依旧坐在那里，微微闭着眼睛，手里的佛珠一颗颗的撵着。

　　封恒没有坐下，就那么的站在太后的身前，他的背脊挺的直直的，就像是做好了某种战斗的准备。

　　“不知太后唤朕前来所谓何事？”封恒淡淡地问道。

　　太后停下了手里转动的佛珠，睁着眼睛看着面前的皇帝：“皇后之子有眼疾的事情哀家已经听说了，哀家想知道，皇帝打算怎么处置这个孩子。”

　　封恒干脆利落道：“自是留不得。”

　　“你说谎。”太后冷冷一笑：“你若真像自己所言那般斩钉截铁，为何孩子出生到现在已经三日，却不见你有丝毫动作，这不正说明，皇帝你的心里，其实也是游移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