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神传》玉周

4、青离，少喝些

　　就像是一记九天揽月勾勾在了一团棉上，甚是不得力，别的不会交谈的人，顶多三言两语把话头堵死了，可论谁也做不到矢渠这样，一个字就能让你绝了和他交流的欲望。
　　还敢跟他生气，生什么气！凭什么生气？
　　“水奕！水奕！”人生气的时候，嗓门也大，他转头就冲里面喊了起来：“你出来接驾，本尊来了！”
　　“哪个登徒子在此放肆？”随着一声娇喝，一阵温和的灵力便向两人扑面而来，矢渠一手将他揽在怀里，一阵后退。
　　两人抬头的时候，便见一赤红色衣衫女子缓缓从天而降，架势十足，姿色翩然。
　　水奕刚落地，本想继续说，谁想到就看见自己昔日传得最厉害的“入帐夫婿”，被一个男人老老实实的搂在怀里，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就愈发的觉的不对劲。
　　龙青离啧了一声，觉着被自己神侍救颇为没面子，立刻甩开矢渠的手：“去去去，谁叫你帮了？本尊连这点事都做不成吗？”
　　“您的灵力尚未恢复。”他听见矢渠似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这厮！龙青离咬牙，迎面对上水奕怪异的眼神…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留！
　　“闭嘴”龙青离额角青筋直跳。
　　“嗯。”
　　“你终于活了？”水奕咳嗽两声，知道面前这人死要面子，不该问的索性不问，拉着人就往里走：“正好，我前阵子酿的川江醉，今日正打算喝上一杯，来来来，就等你了。”

　　矢渠微微低下头，紧跟其后走了进去，目光聚焦在水奕的后背。
　　水奕在院子里挖川江醉的时候，感觉后背发凉，时不时的冒冷汗。
　　凤凰一族成年之后，便会化作人形，因其双翅是元神命脉所在之处，所以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现原型，唯有身陷死地，才会露出原身，展其双翅。所以身为凤凰，水奕最忌讳的就是别人盯着她的后背看，尤其是用这样带着怨气的眼神，可了不得。
　　水奕挖下去第三铲子的时候，终于受不住转过身骂：“你盯着本公主后背干什么！想死吗！”
　　矢渠别开眼，面无表情：“四公主，在下失礼了。”
　　龙青离当时正灰头土脸的拿手掏泥，听闻这变故，立刻一脸疑惑的回头：“矢渠，你干嘛呢！”
　　矢渠没说话，只蹙眉盯着他。
　　“说话！”
　　矢渠沉默半晌：“主不忙日程，改喝酒了？”
　　龙青离道：“你闭嘴。”
　　“好了，叽叽歪歪的干什么？”水奕开了酒坛子，眯着眼睛闻了闻：“都过来喝酒。”
　　龙青离这人易怒，却不记仇，当下就收了脸色，乐颠颠的朝着那坛子酒去了。
　　“水奕神尊的川江醉果然不同凡响，人生如此，夫复何求啊。”一口下肚，烈酒灼心，冰冷了三百年的魂魄才似乎有了点温度。
　　矢渠一口没喝，只侧头看着他，眼神很专注，从他喝第一坛川江醉一直看到第五坛，。
　　“你看个屁，看完人家姑娘后背就看我，那酒给你喝都白瞎了。”龙青离兴头被矢渠影响甚多，当下便一脸不快，又要开骂。
　　“青离。”矢渠突然低声道：“少喝些。”
　　矢渠彼时一身水蓝色衣衫，眉眼清冷如旧，一手抱着酒坛，一手搭在水奕院子里的桃树上，风度翩翩，好不惬意。
　　“你叫我什么？”缓了半天他才缓过来…真真岂有此理！身为神侍，竟敢直呼他名讳，还自己省了前面的姓，简直是…不堪入耳！
　　龙青离感觉自己的耳朵莫名的烫了起来。
　　等他再侧头看过去的时候，矢渠早已经别过了头，自己闷声喝酒了。
　　“前一阵子，我见过玄心。”水奕装作看不见眼前这一幕，只觉寥寥仙生，成双入对甚是无望。
　　“玄心？”龙青离被分散了注意力，这才转头接上了话。
　　听到故人之名，难免激动，立刻蹭到她面前：“水奕姐姐，来来来，给我说说，什么时候见的，如何见的？他怎么样？比我混的好吗？”
　　“这么些问题”水奕眼里带着一丝调侃：“况且最后一个问题要我回答？想这世间神仙哪个有你现在混得惨？”
　　龙青离脸色一垮。
　　“玄心啊，前一阵子也被父帝招上来了，还特意来我府前转悠了几圈，被我骂走了。”
　　“就这样？”一点有用的消息也没有。
　　“对啊，但是我觉得玄心那小子，好像稳重了许多。”水奕眨了眨眼：“真的，比原来只会叫唤的那个性格强多了。”
　　龙青离听得一愣：“是嘛…”
　　倒真的是没法想象。
　　谁都是会变的，尤其是玄心或许也和他一样，觉醒前在凡间生活了一些年，性格情绪会变很正常。
　　“你要去找他？”
　　“嗯”
　　“找吧，是时候了”水奕没多说什么，只是笑了笑：“等你回来的时候，我的川江醉大概就又酿好了。”
　　龙青离点了点头，有些舒坦的眯了眯眼：“成啊。”
　　他抹去嘴角欲滴的酒，笑意逐渐消散在空气中。
　　真的有那么一日吗？
　　他还真是学会痴心妄想了。
　　他抬眼望向西。
　　九重天天宫旁，只见一片祥云红日，甚是安宁。
　　……
　　离开天界之后，二人来到了劳城边境。
　　作为神族一脉，龙青离不得不感叹自己混的可实在是太惨了。
　　由于龙青离灵力尽失，暂时变成了完完全全的凡人体质，体弱受不得腾云驾雾，矢渠也不敢加快脚程，只得慢慢来。但慢慢来也有弊端，那就是他俩根本没银子使，又不屑于偷和抢，更不可能乞讨。所以从昨日到今日龙青离是一口也没吃上，现在到了河边，已经饿得两眼冒金星。关键是现下眼看着天色渐晚，二人又没地方住。
　　龙青离早先还顾着面子不让矢渠背着，到了现在已经赖在人家背上不起来了。实在不是他不要面子，是真没力气走了。
　　当天晚些时候，矢渠在河边找到一处草垛，整理了一番。比较干净，还算能暂且睡一晚。
　　“你还有力气给我抓个兔子吃吗？”龙青离两眼发青，趴在矢渠身上，眼睛快要闭上了。混沌之时，他恍惚的在想，自己会不会成为第一个饿死的神仙。
　　矢渠嗯了一声，没多说话，把他轻轻放在了草垛上：“等我。”
　　龙青离堪堪闭上了眼，等他恢复意识的时候，闻见了一股子烤肉的香味。
　　有人把东西往他嘴前一递，他就自觉的张嘴吃上了。等吃的差不多了之后，龙青离才感觉自己身上恢复了点温度，便迷迷糊糊睁开了眼。这不睁眼还不打紧，一睁眼就吓了一跳。
　　他对上了矢渠如墨般深邃的眼。
　　矢渠当时正坐在他身边，一手扶着他把他半揽在怀里，一手拿着剩下的骨头继续往他嘴里塞。而他想他自己方才的样子更是难看。
　　堂堂青龙神尊，竟然老老实实的靠在人家怀里闭着眼张嘴要吃的。
　　这场景简直一言难尽，说不出的别扭。
　　龙青离立刻拿手抵着这人的胸口，把他往后推离半尺：“你犯得着这么喂我？”
　　矢渠神色未变，只把手里的东西放在火堆旁边。
　　半晌，就在他要陷入呆滞的时候，他听见矢渠回答了一个字“嗯。”
　　龙青离：“……”
　　在那之后，两人靠的很近，静默无言了很久。
　　火堆熊熊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龙青离往火堆那边缩了缩，立刻感觉到了暖和了不少。
　　今晚夜色很好，坐在郊外的草垛上抬头望，九天之上繁星和明月都看的一清二楚。
　　他鲜少这样抬头望着夜空，这一看便是很久，久到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靠在了身旁这人的肩膀上流了很久的口水。
　　龙青离额角青筋直跳，歪着脑袋看着矢渠湿了一块的肩膀，这“抱歉”二字就像卡在嗓子眼似的，怎么也说不出口。
　　哼。
　　自己别扭了半天之后，他才背着身躺在了草垛上，小声嘟囔了一句：“我睡了，你守夜。”
　　矢渠声音中隐约藏着寂寞：“嗯。”
　　那天夜里，其实龙青离很快就睡着了。
　　原以为身处破落他会彻夜难眠，可没想到这一觉却睡得莫名的安心。
　　等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他正巧看见矢渠在给一头马喂草。
　　“这马匹哪儿弄来的？”他侧过头，单手撑着脑袋，惬意万分的看着身板挺得直愣愣的矢渠。
　　矢渠起身回头，眼神甚是温和：“问村里人借来的。”
　　“哦”他扶着脑袋起身，还没等说饿，矢渠就递过来一个热乎乎的包子。
　　“吃，还有两个。”
　　龙青离甚是惊愕，两只手无比虔诚的捧着包子：“这包子哪来的？”
　　矢渠依旧答：“问村里人借的。”
　　这玩意怎么借？他翻了个白眼，不再说话，张嘴便吭哧一口咬下去。
　　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