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望风景旧曽谙》南聿

17、第十七章

　　“唔唔唔……”

　　躺在书桌上的手机震动很久，江景则才醒过来，睁开眼迷迷糊糊得，脑子也不是很清醒，他甚至记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右手拾起手机靠在耳边，左手狠狠揉着鼻梁。

　　“找到顾遥了。”对方简单明了。

　　他一个激灵，从椅子上蹦起来。

　　开车一路往张怡那儿赶，但还是晚了一步，张怡坐在办公室里等着他，交给他的只有一份股权让渡书。

　　“这是顾遥送给你的礼物。”张怡说。

　　“什么礼物？”江景则抄起桌上的让渡书草草看了下就摔在桌上，“她什么意思，买了股份送给我是什么意思？”

　　“她说，你需要这些股份把你在凤华的位子稳下来。”张怡照着顾遥的话说，“他说，你父亲江浩天一直不信任你，就算进去，也没想过把股份给你让你稳住凤华，把权和利放在第一位已经是他的习惯，她知道自己对付江浩天一定会把凤华拖下水，所以才会做好这手准备。”

　　“她买凤华股权，不是为了郑悦阑？”

　　“是为了郑悦阑，但也是为了你，”张怡说，“不然，她买下股份后为什么没有把这些股份交还给郑悦阑，而是替郑悦阑重新创立了一个小公司。”

　　江景则闻言，突然记起他与顾遥再重逢时他逼问过她，是不是要对付凤华，当时她的回答是她从来没想过对付凤华。

　　“她人呢？”

　　张怡耸肩摊手，“我就走开一小会儿，再回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人了。”

　　“艹！”江景则无意爆了个粗口，然后奔出张怡的办公室。

　　他又开始无休止的电话攻击，但是对方早就关机。

　　顾遥你到底想怎么样！

　　江景则拿到顾遥的股份后，的确很容易就稳坐在公司的头把交椅上，凤华内部战争算是结束，但是外部的动荡却愈演愈烈，不知道是谁落井下石，将江浩天与夜店那点事给爆出来了。

　　凤华股市一落千丈，市值不断刷新底线。

　　他也开了个记者会，表明态度也表明立场，现在这个时候只能大义灭亲，然而无济于事外界的骂声不曾休止。

　　更要命的是，他刚召开完记者会说了一通好话，没过两天又出意外。

　　不知道是谁荀信以前在顾少枫公司做事的旧事也都爆了出来，这个记者所写的旧闻不乏对荀信的贬低，甚至是故意引发外界对顾少枫之死的猜测。

　　虽然是事实，但是这个案子本可以悄无声息的结束，但现在闹得满城风雨。

　　年纪稍大点的本地人都知道顾少枫这号人物，年轻有为才华横溢，关于顾家以前的故事都被慢慢挖出，成为网民的谈资。

　　这件事对凤华的伤害不大，不知道是不是爆料人故意隐藏，连续的几篇报道，都没有提到江浩天和章添的父亲。

　　那么爆料人是顾遥吗？

　　江景则想到这种可能后立刻让秘书和助理联系这个博主。

　　的确是顾遥，不仅把故事爆给这个媒体，而且还把章添给她的资料都给了他们一份，只是还没来得及爆料，这群家伙很喜欢抓时间爆料。

　　“她是寄过来的，因为想采访这位爆料人，所以我们特地派人去了快递单上的地址。”负责人说，“但可惜，地址是假的。”

　　“快递单还在吗？”江景则问。

　　负责人犹豫了很久，毕竟没有经过当事人的同意就把别人的地址或是其他信息泄露给别人，这实在不好。

　　江景则又几番威逼利诱，负责人终于把快递单给他。

　　虽然单上填写的地址是假的，但现在快递都是实名，联系快递公司就能查到她的住址，这也是这位负责人把快递单留下的原因。

　　他查到的地址离这个假地址不远，过去的时候人已经搬走，房东说刚搬走两天。

　　对于这个结果，江景则不意外但很失望，顾遥是聪明人她知道他们迟早会找到这里，假地址就是为了拖延时间。

　　存心想躲的人，你找不到的。

　　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而归，江景则有些撑不住，闲下来的时间休息的片刻他都在思考是不是该放手，可转念一想，这不是放手，这叫放弃。

　　她不是想要走的，她是被逼走的，被荀世超逼走，也是被他的幼稚和懦弱逼走的，就这么分道扬镳，他不甘心。

　　至少她对张怡说得那番话，让他知道她是想要继续走下去的，不过是出了意外。

　　他拿起手机打电话给张怡让他联系章添，希望章添帮一个忙。

　　那家媒体没意外的把荀信当年公款挪用，暗中操作交易以及与顾少枫那点恩怨都给爆出来，一时哗然，江浩天的事凤华的险情反倒是没有人注意了。

　　她是在帮他吧，否则这些陈年旧事揭伤疤的东西谁愿意让外人谈论。

　　凤华再一次召开发布会，这次他请章添到场，摄像无意也会拍到他，果不其然，顾遥很快联系了章添。

　　“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顾遥在电话那头说，“怎么也不跟我说一下？”

　　“还不是怕麻烦你，”章添说，“这次你嫂子也一起回来了，你可不能就这么躲过去，出来请吃饭！”

　　顾遥笑了一声：“我就不了，等改天给你们寄一张银行卡，想吃什么买什么就尽管用。”

　　“诶，顾遥，你就这么对我们啊！我们缺钱吗？”章添身边的女人道，“你上次可答应我陪我逛一圈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对面突然没了声音，等很久都没有回话，几人互相望了一眼，江景则耐不住就要开口，忽然又听到顾遥的声音：“他在吧……”

　　他，当然是指江景则。

　　“他不……”

　　“你们别找我了，行吗？”顾遥说，“搬来搬去，躲来躲去，我也很累。”

　　“累就别躲了啊，回来！”章添妻子道。

　　“姐，我回来更累。”那头的顾遥眼眶红了，但还好情绪还能控制没有出现哽咽，“四年多的时间，我以为自己能走出来，可当我真回到这座城，看见那些人，我呼吸都是刺痛的。”

　　众人不言。

　　“江景则再赖上我的时候，我好高兴，可也很痛苦，我打听过，我多希望这五年的时间里，他真坏，他坏得一塌糊涂，像我一样不干净，可他没有！”顾遥说，“他还是那么好，而我残花败柳，人尽可夫。”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江景则终于忍不住，他绝不允许任何人诋毁她，哪怕是她自己。

　　“放过我……”听到他的声音，电话那头的声音一下子就哽咽起来。

　　“不是我放过你，是你放过你自己。”江景则说。

　　旁人听着也不好再待下去，互相使了眼色都悄悄离开房间。

　　“我不会说我不在乎，这不切实际，但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是我父亲的错，也是我的错，”他眼底渐渐溢出热泪，“这个过去，折磨的不仅仅是你也有我，我在乎可我不会把这当做越不过的槛，不会把这些当做杀头之罪。”

　　他将情绪慢慢平复下来，继续劝说，“顾遥，童话只会存在故事书里，现实就算存在通话也只会是□□。”

　　对面没有声音。

　　“一起去克服这层心理障碍不行吗？还是你真的要我每天换一个女人睡一晚你才肯回来！”

　　顾遥正无声哭得起劲，突然听到这句话，一下就不想哭了，哭笑不得下，她果断挂掉了电话。

　　江景则气得砸手机，在屋里待了一会儿就出门，张怡他们也不敢上前发问。

　　顾远时常打电话问情况，江景则如实把话说了。

　　荀家的事越闹越大，很快警方就把这个案子给通报出来，章家和江家自然也被列出来，荀信虽然是元凶，但包庇罪在网友眼里也是同罪，喊打声一片，这种情况下，暂时让江总稳住的凤华再度飘摇起来。

　　江景则已经不想跟外界再做解释，由公关自行解决，他过目公关计划就行，更大精力都放在公司的危机上。

　　章添再打电话给顾遥，顾遥已经不接了，连着好几天都没有消息，江景则不急着找她，想让她安静思考两天，顾遥是个有脑子的人，他该说的也都已经说了。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凤华真得不稳。

　　内部势力的分割愈演愈烈，站在江景则这边的越来越少，谁都知道，凤华出这么大的问题都怪江浩天，而唯一能解决凤华目前岌岌可危的办法就是剔除江家。

　　股份，也救不了。

　　临时董事会上，无意外的众人对江景则发起围攻。

　　“江总，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江浩天闹出这么大的事，不可能不追责吧，大家都留点面子。”

　　“你们想怎么追责？”江景则这些年没什么长进，唯独一点——不屑一顾，他有很大的进步，“我奉劝在座的各位，不要打这张椅子的主意，你们要是想，就最好把江家打的死死的，不然，会被反噬。”

　　“……”众人不服，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凤华一直都是江家的，无论是早年的江浩天，还是后来短命鬼江家华亦或是现在口出狂言的江景则，都有个共同点——狠。

　　江景则算是客气的，最狠的当属死掉的江家华，不过大家都知道要是把人逼到无路可退，江景则一定更狠。

　　“那现在凤华这种情况，你有解决的办法吗？”

　　“我们都是要赚钱的，实在不行只能撤资。”

　　“凤华迟早死在江家手里！”

　　江景则冷笑一声：“凤华当然会死在江家手里，凤华也只能死在江家手里。”

　　会议不欢而散，什么都没说成。

　　然而会议外，公司已经哗然一片，顾遥的个人微博账号和章添以及其妻子拍的照片晒出来，并附上一句话：有点婚前恐惧症让哥哥嫂嫂陪散心，好好赚钱，回家报销@江景则。

　　江景则看到这东西的时候，这心情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激动，兴奋，释然，还是茫然，一下子真说不清，他只是重重叹了一声，坐下来，然后回复转发：出去玩都不带我@顾遥。

　　这是公关，他知道，这一场风波之中，她始终都在想办法帮他，从一开始的爆料没提到章家和江家，到现在她一条微博把三人都拉出来不动声色的澄清关系，都是在帮他们。

　　几天后顾遥出现在凤华集团门口，谁也没拦着她，她拎着大包小包一路兴匆匆地往总裁办走，看见的人都以为她刚刚从外地旅游回来并且带了礼物。

　　她进到办公室，也的确带了礼物。

　　给江景则买了一根领带，还给助理和秘书带了小礼物。

　　办公室只剩下他们的时候，江景则才用狐疑的眼神打探她。

　　顾遥余光瞥见没有正视：“看什么？”

　　“你这什么路数？”

　　顾遥抬头：“做戏做全，现在为我打抱不平的很多，骂我不知廉耻的也多，祝福我新婚快乐的也很多，我要把后面的舆论风向稳住，就必须先把我跟你的关系，以及跟章添的关系明确摆出来，然后再编故事告诉所有人发生过什么，特别是那些口诛笔伐的一定要让他们骂的尽兴，到时候他们才会更加群情激奋。”

　　“你这一套一套的，就是为了帮我？”

　　“别自以为是了，你为我做过什么？”顾遥毫不客气，“我是帮章添，他才是最无辜的那个。”

　　江景则点点头，虽然这话说得难听，但在理，章添的父亲临死前把真相说出，到章添千方百计找到顾遥，并在国外照顾顾遥，直到回国都是为了她，如果不是因为章添有妻子，江景则都不知道该怎么跟章添舔着脸要顾遥。

　　“但你还是把我捎带进去了。”

　　“是，”顾遥挑眉叹了一声，双臂怀抱，“你只是顺带的那个。”

　　她说完就拎着包准备离开，走到办公室门口，江景则替她打开门，她突然想到什么走到江景则身边，怔怔看着他。

　　江景则挑眉不是很明白她想说什么。

　　可顾遥什么也没说，只是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留下一吻，“这几天加班都瘦了，今天晚上回来吃点好的，我把弟弟们也叫过来。”

　　突如其来的吻，让江景则一时失神。

　　她说完就转身要走，肩膀突然一重被人转了过去，江景则低头深吻，猝不及防。

　　顾遥蹙眉，她只是想演给外头那些人看，最好也有人拍照，但是现在江景则这一出她有点不知所措。

　　只能呆着了。

　　好在这家伙也不是没节制，只是一会儿就放她离开。

　　顾遥走得不急不缓，心里却恨不得飞走。

　　江景则得意一笑，他知道那女人是在演，可她说得对，演戏就要演全套。

　　办公室最八卦，照片视频是谁拍的不知道，他们也不想知道，但很顺利的都出现在了网络上。

　　陈年往事终于慢慢平息，转而把矛头都指向江景则和顾遥，这两人现在站在刀尖上，但顾遥什么话也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