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边林木森》温谷向阳

16、争吵

　　车里很安静，全程无话。下车了，苏溪才开口：“麻烦你了。”
　　裴森摇摇头，想说什么但是旁边还站着苏栩，只好说了句：“早点休息吧。”三人就此分开。
　　走到楼下，抬头望去，意外地发现自家窗户居然亮着灯。
　　“应该是妈妈回来了。”苏栩猜测道。
　　苏溪没说什么，只是面无表情。
　　刚到家门口，就隐约听到里面传出的叫骂声。
　　“他们肯定又吵架了。”苏栩秀气的眉都皱到一块儿了。
　　苏溪摸了摸妹妹的头，不禁想到许多年前。她在外婆身边长到9岁，突然又被带回父母身边。但这对父母却是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甚至还会把火气发到自己身上。每当父母吵架，苏栩就会在一旁撕心裂肺的哭。这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很久，因为苏溪很快就被送回到外婆身边了。现在想来，苏栩的成长环境比自己差多了。自己虽然没有父母，但却有个慈祥的外婆一直陪伴。而苏栩呢，来滨海快十天了，苏溪这才第一次在家里碰到那两人，而且一碰到就是在吵架，由此可以想见苏栩从小到大过的都是什么日子。而苏栩却没有学坏，反而是乖巧的令人心疼。想到这，苏溪胸腔里不禁涌起一股怒意。
　　她做了几个深呼吸平复自己的负面情绪，然后牵住苏栩的手，拿出钥匙开门进去。
　　客厅里的两个人正在拉扯着。乔仪看到进来的人，直直的充了过来，她一把拉住苏溪的手，把人往男人面前带。
　　“妈妈你干什么啊，放开姐姐。”苏栩在后面阻止。可是乔仪根本不听，仍旧用力拉着苏溪往前走。
　　苏溪转头望向苏栩：“你回自己房间去。”
　　苏栩摇头。
　　“那你就站在那别过来。”
　　苏溪刚说完，人已经被带到了所谓的父亲面前。
　　“苏年进，你有本事就告诉你女儿你在外面做了什么好事？”乔仪吼着。
　　“把小孩子扯进来干嘛，她们懂个屁。”苏年进拒绝。
　　“她们什么都懂，她们知道自己的爸爸在外面乱搞，在外面吃喝嫖赌，根本不管这个家！”乔仪歇斯底里。
　　“这个家我本来就不想要。”苏年进油盐不进。
　　“你不想要，你以为我想要吗？那我们一家都去死好了，都不要活了。”乔仪说着放开苏溪，又开始对苏年进动手。
　　“别抓脸，别抓脸，叫你别抓脸！你还真以为我不敢打你啊，你再抓我脸试试？”
　　苏溪揉着手冷眼看着扭做一团的两人，对还傻傻站在客厅里的苏栩说道：“我们回自己房间。”
　　进了房间，苏溪就把门关得紧紧的。这套房子虽然比不上富人区那些动辄上千万的房子，但也算是高级住宅区，隔音做得还算不错，关上门只能隐约听到外面的争吵声。
　　苏溪坐到椅子上，开始整理带回来的作业。
　　“姐姐，他们还在吵，怎么办？”苏栩扒着门缝在听。
　　“让他们吵，吵够了自然就不会再吵了。”苏溪很淡定的回答，甚至连头都没抬一下。
　　“不把他们拉开吗？妈妈会吃亏。”苏栩还是担心。
　　“你拉不动一个正处于疯狂中的人，哪怕你把她拉出来了，她还是会回去。”说着，苏溪抬起头，看向对方，问道：“他们以前吵架，也会像今晚对我一样，把矛头对准你，把你也扯进去吗？”
　　苏栩愣了愣，走到床边坐下，回道：“没有，他们从来都是自己吵自己的，不会想到我，更不会对我动手。”
　　“那就好。”苏溪松了一口气。
　　“姐姐，爸妈真的挺偏心我的。他们吵归吵，但是平时还是对我很好的，可是对你就……”苏栩低低地说道，她想到刚才乔仪冲过来拉起苏溪就往前拖的场景，很难过。
　　“偏爱你，不还是把你扔在家里不管不问吗？这样的父母哪里还算得上是父母。”苏溪并不在意父母的偏心，因为她从来没有奢望过他们的爱。甚至她真心希望他们可以好好爱苏栩，而不是想到了好吃好喝的照顾着，想不到的时候就扔在家里十天半个月不闻不问。
　　“也没有不管不问，小时候妈妈很好的，一直陪着我。现在是长大了，她觉得我可以一个人了，所以才……但是妈妈晚上回来都有来房间看我的，虽然那时候我已经睡了，但我能感觉的到。”苏栩还是为乔仪辩解。
　　“好了，不说这些了。去洗漱吧，明天还要上学，不要让这些影响自己的学习状态。”苏溪中止了这个话题。
　　洗完澡躺在床上，苏溪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在客厅时的画面。虽然她叫苏栩别想这些了，但哪能真的不想呢。她想不通这样的两个人为什么还不离婚，为什么还要相看两相厌，互相折磨对方……
　　苏溪长出一口气，翻了个身，边上苏栩已经睡熟了。
　　苏溪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好好休息，明天还要早起。

　　After all, tomorrow is another day.
　　新的一天，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早上出了卧室门，就看到客厅里一片狼藉。苏溪目不斜视走去了厨房，简单做了两人份的早餐，便回房叫醒了苏栩。
　　姐妹俩吃过早饭去了学校。
　　裴森很想就昨天“女朋友”的问题跟苏溪澄清一下，但一天下来都没找到机会，自己身边无时无刻不跟着顾意这几个朋友，苏溪则有意无意避着自己。裴森情绪有点低落。
　　午休的时候，灭绝师太从教室后门进来拍了拍苏溪的肩膀，示意她跟自己出来。两人一起出了门，没有注意到裴森一直在看着这边。
　　灭绝师太一直带着苏溪来到偏僻的西边楼梯角落，拿出手机，轻轻说道：“你妈妈刚打电话来说是要找你，你回拨一个吧。”
　　邹老师想到刚才苏溪妈妈打电话来的那个疯狂劲就头疼，也更心疼眼前的学生。
　　苏溪看邹老师把自己往没人的地方带，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因为家里的事。家丑不可外扬，虽然她也不怕别人知道，但是还是感激邹老师的爱护。
　　“谢谢老师。”苏溪一边道谢，一边拨出了电话。
　　乔仪从来都是这样，一年到头没有一次因为学习或生活上的事情主动来过电话关心苏溪，但只要和苏年进爆发大的争吵，就必定会打电话来骚扰苏溪。
　　电话刚接通，就听到对面传来不满的声音：“怎么接个电话要这么久？”
　　苏溪没有回话，因为她知道不需要。
　　果然，乔仪只是纯粹抱怨，根本没给人回答的时间，她马上进入这通电话的主题。
　　“我要跟你爸爸离婚。”乔仪很干脆。
　　苏溪毫无反应，这话她已经听了不下百遍了。要是对方的行动也能像她的话语那么干脆就好了。
　　接下来乔仪又开始絮絮叨叨讲了一大堆苏年进的坏话，同时又再次表明自己养大苏溪苏栩两姐妹是多么的不容易。
　　听对方语序混乱地讲了十几分钟，苏溪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班主任，终于开口阻止：“还有其他什么事吗？没什么事的话我挂了。”
　　“什么叫做‘还有其他事吗’？我和你爸爸离婚难道不是大事吗？听到这事你都没反应，还说要挂电话，你还是不是人？”
　　苏溪闭了闭眼睛，没有回她。但是对方并不罢休，接着辱骂道：“你和你爸爸一个样，冷血自私无情，你说说这样的你我能喜欢吗？你还怪我把你丢在老家，你怎么不想想我为什么不把你带身边，就是因为你整天摆着那张讨债脸，我看到你那张脸就来气。”
　　苏溪都要被气笑了，自己这张脸可是随了她，村里哪个人不说自己像她？
　　苏溪抿了抿嘴，心平气和地回道：“我不怪你，相反，我很感激你把我放在外婆身边。”
　　“嘴上说得好听，谁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和你爸真是一个样，你爸当初就是甜言蜜语骗了我，当初……”
　　那头又开始讲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苏溪从小到大不知道已经听了多少遍。她皱起了眉头，直接打断对方：“没其他的事我就挂了，要上课了。”
　　“上课重要还是爸妈重要？你一个女孩子以后要嫁人生子，学习再好有什么用？”
　　乔仪从来都是这么双标，以前苏溪成绩一有起伏便骂骂咧咧，现在却又这么说。
　　对面还在胡搅蛮缠：“所以我说你冷血，爸妈要离婚你不劝着，还要去上课，怪不得是姓苏的，和那家人一个样。”
　　苏溪没兴趣再听对方胡扯，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走出几步，把手机递回给邹老师。
　　邹老师全程紧皱着眉头，虽然她特意走出了一点距离，但还是可以听到手机里传出的叫骂声。
　　当老师那么多年，她碰到过很多各式各样的家长，但是像乔仪这么奇葩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她刚准备说点什么安慰一下学生，苏溪已经抢先一步开口：“老师，您什么都不用说，我已经习惯了，而且也看开了。他们的事对我不会有什么影响。”
　　邹老师有点难过，怎么可能没影响呢，苏溪性格这么安静沉稳，不就是因为家庭的原因吗？
　　想了想，邹老师说道：“大人之间的事情太复杂，根据我和你妈妈仅有的几次接触看，她也是个糊涂人。高二高三是非常重要的学习阶段，夸张点讲，有可能就会影响你的一生。你父母的事已经改变不了，但是你可以改变你自己的人生。”
　　这段话对苏溪显然是有冲击的，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回道：“我懂了，谢谢老师。”
　　“你是个好孩子，回去吧，也快上课了。”
　　两人往回走。
　　裴森一直站在上一层楼梯口，他只听到苏溪接电话时说的几句话和邹老师那一段劝解的话。虽然不多，但也足够理清事情大致的来龙去脉了。
　　他沉着脸若有所思，落后苏溪、邹老师几步，也回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