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炼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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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里毕恭毕敬的弟子们露出自己的獠牙。
一人道：“师兄下山做什么，这种关头，谁也不能下山。”
还有人说：“即使是商师兄，这时候下山，也一律按照奸细论处。”
神情恭顺，句句在理。
只是商心的脸色越发沉寂，手中的剑划过青石，发出清越之声。
叮！叮！
两点寒芒落下，剑尖不染血珠，便听得殿前响起撕心裂肺的惨呼：“眼睛！眼睛！我的眼睛！”
两颗圆圆滚滚的“珠子”落下台阶，带起一路血色，商心的一只脚迈过去，毫不犹豫。
这可没人想到，商心竟然真敢出手！几人他能挡下，若是几十人，几百人呢？可现在看到这样的架势，回想起商心论剑台一战的实力，便心中发怵……
“莫怕！他的伤未好，实力不及全盛三分！”女弟子见众人有退缩之意，登时恼了，提起剑朗声道。如今商心伤体未痊，她又在这精英弟子当中名列前茅，制服他也只是手到擒来。
她已触摸到筑基后期的门槛，而商心也只是区区中期，两相比较之下，她觉得自己几乎稳操胜券。
“伤及同门，心狠手辣至此。”女弟子深呼一口气，挺直脊背，在众目睽睽之下纹丝不动，“商师兄再如何，也并不该伤害自己的师门手足，可莫要寒了掌门的心。”
她的背那样挺直，神情那样庄严，若非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商心真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过。
回应她的是商心干净的剑锋，话音未落，剑尖几乎抵到她的眉心。
太快了……到底是什么时候？
她险险避开，一摸眉心，都是鲜血。
养不熟的狼崽子！
暗骂一声，她握紧剑柄，朝众人骂道：“还不快出手，剑阵！”
对了，他们还有剑阵！商心只是一个人，而他们还有更多的手段。
女弟子的话点醒他们，他们不再像看待虎狼一般注视商心，多了底气之后，握剑的手也不再颤抖。何况商心肩头的一片血花，更加鼓舞他们的斗志。
他们必将击败商心！
商心笑起来，有些嘲弄的意味，只是配合着他稚气未脱的脸庞，似乎也不那么可恶：“没用的，你们没人能够拦下。”
他的伤是真的吗？当然是真的。
他的本身削了么？也当然是真的。
只是对付这些人……确是足够的，没人能够挡下他剑锋的轻轻一落。
人群之中聘聘婷婷走出个人，正是王眸眸的死敌云师妹，她的脸庞已经恢复得差不多，露出的额头光洁动人，像只含苞待放的花朵。
她说话也是轻轻软软，旁人根本生不起气来：“商师兄，莫要做糊涂事，若是有什么事情，与大家一同商量也好。”
硬的不成便来软的，商心毕竟只是个孩子，若是好生哄哄也许能够安抚。
商心的眼睛更冷了。
他并不关心云师妹是如何娇俏动人，也许季秋那些弟子会呵护些，可是商心心里这些人的存在是平等的，微不可计的存在。
他再一次抬起剑，高高落下。
十丈剑罡笔直地劈裂前方坚硬的石板也硬生生逼开一条道来。
与此同时，他的双眼莲花转动，殿下的青石板变成无形的池塘，一朵朵金色花枝无声浮起，迅速布满脚下。
“商心，你竟然对同门动用神通？！”
“你疯了。”
这和刚才的举动又有不同，若说刚才只是触犯条例，现在……是真正动了杀心。
神通杀人，就是平日比试，长老们也是禁止商心动用神通。现在这把锋利的刀刃，直直地对准自己的同门。
美丽的事物总是危机四伏，这些漾起的金色莲花花瓣柔嫩，露水还轻轻从莲瓣上坠落，这一幕美得让人屏住呼吸。
有弟子手掌一颤，碰到其中一枝莲花，手掌立时爆裂开来，像是被飞来的无数把刀子绞碎。
就是对付陆冰凉的时候，他也没有神通全开。
但是今时不同往昔。
商心比他们预想的要强上太多……只消轻轻一动，便受千刀万剐之痛，若是浑身落在金莲之上，便是死无全尸。
有弟子试图斩落这些莲花，可当剑锋碰到莲花的一瞬，和穿过瀑布一般，直愣愣地划过，莲花依旧完好无损。
既不是幻象，也不是实物。
商心说的没错，没有金丹长老，在场没有人能够拦下他脚步。只可惜掌门他们也没有料到商心会苏醒得这样早，更不会知道商心的剑伤是自己所为。
他望着台阶，脚步落下的地方莲花主动分出一条道来，正是方才他用剑开辟出的那一条。
下山是无可避免的。
他忽然转过头，瞳孔里略带些悲悯：“有人要下山吗？”
鸦雀无声。
商心头也不回地朝山下走去，走得很慢，比七老八十的老人还慢。脚印留下浅浅的一串，如果此刻有人追下山去，兴许能发现商心虚弱得连一剑也挡不住。
山门从云雾里隐没，群峰孤寂，幸运的是商心没有遇到守门的弟子，方才变动的时候执法弟子们也追了上去。
他很顺利地离开安静之地，朝着喧闹的城池而去。
肩头染血的半大少年出现在街道上显然引人害怕，更枉论他手里握着寒光闪闪的长剑。挑担的汉子吓得摔了筐篓，背竹箱的书生倒翻了所有的书，就是关窗的女人也丢开手里的竹竿。
他不关心这些人，视线遥遥望着背后若隐若现的山峰。
红芒穿透云层，一柱柱山峰如同一簇簇喷.射的火焰，瑰丽阴森。
——献祭开始了。
……
微捱峰已经变成地狱，一股强大的吸力从地下传递，抽干身体里的灵气。
原本身材壮硕的人，迅速干瘪成皮囊骨头。
有人痛苦哀嚎，有人痛哭流涕，可是没有人能够踏出十步。
“如此！如此……”
“我们为承剑派尽忠尽力多少年，可今日，却要亡了我等！我心死矣！”
“师姐……我好痛，浑身都痛……我……是不是要死了？”
“我不想死，阿嬷说还等我回去给她荣华富贵。”
“死后必成恶鬼，生生世世啖肉挖心！”
“好恨……好恨。”
庞大的灵气沉入地底，诸峰脚下连接成红色经络，一直蔓延到后山。谁知道呢，整个承剑派盘踞在一座隐秘的杀阵上，只待时机成熟。
……
“置之死地……而后生。”
“我即是承剑。”
石墓种，骷髅老者双瞳空空，指尖点在青年眉心处，而青年紧闭双眼，陷入某种难言的疼痛当中。
赤面真人当然知道老者已经身陨，现在的叹息也只是执念。微捱峰上的哀嚎顺着红色经络传入石墓，每多听一刻，他的面色也越发愧疚。
自然……自然是值得。
只是这样真的是对的么？
“前路无可退避！当有破釜沉舟之勇气……直上九霄！”
一声暴喝将他惊醒，随后飘散在石墓当中。赤面真人不再犹豫，抓起点星子的身体抛进掀开的石棺当中，那盏忽明忽暗的油灯平置在他的胸膛。
商心没有练成四剑，但点星子做到了……他的刻苦，自然得到回报。
“老祖将要降临。”赤面真人刺破指尖，在他额前点下一点血珠。
随着更多红芒流入石墓，点星子的神情出现更多变化。从开始的疼痛，到挣扎，最后陷入茫然。
他的气息越来越弱。
*
陆源前世没亲眼见过严先生收服这妖兽，现在一瞧，才发现这位严先生的本事比起他的名头要大，这样的底牌，却在无极剑门里名声不显……不是藏拙又是什么？
“师妹，暂且放开吧。”
沈清这么一说，陆源也就松开手，看着他虚浮地坐下，从怀里扒拉出一只黑色木匣子。
“师兄这是？”
沈清眯起眼睛微笑，似乎回到和气的模样：“自然是收服这孽畜。”
黑匣子散发一阵诡异的波动，陆源知道这件法器只怕专门为此准备而来，若是旁人，只怕没有条件收服。
半空中，严先生手掌下的兽首越发黯淡，也许是求生的欲.望强烈，在眼见着将要消失的瞬间，石岛当中的妖物整个拔起身子。
头颅上锋利的角刺狠狠向严先生的腹部撞来。
严先生一时不察，身子抛出十余丈。
“快出手！”严先生朝下方喝到。
沈清打开匣子，朝着巨兽抛去，在撞到巨兽的短暂时间，木匣子如同活物，生生钻进巨兽略显黯淡的身形，横冲直撞。
它似乎在寻觅什么东西。
巨兽发出咆哮，拍打起巨浪，张开的翅膀几乎要遮去半壁天空。这只渺小的“虫子”穿梭在它的皮肉之下，寻觅着，只等待致命的一口。
它被算计了！
很快它的目光锁定住盘坐的沈清，它知道这只黑匣子来自于谁。
巨口一张，一口咬来。
可等它碾碎一整片河岸，却没有发现所希望看见的爆裂的尸骸。不待它进行下一次攻击，严先生的手掌一把擒住它的头角。
“师妹威武。”沈清面不改色夸道。
方才一个瞬间，他可没有余力闪避，反倒是陆源区区练气八层，反应极快，让他从阎王那里捡回来一条命。
陆源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作者有话说第88章 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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