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和尚和孔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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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六年陆源并非毫无寸进。
即使境界被压制着，可灵气却越发凝实，好比一块千锤百炼的铁，同等的量之下，这个质却是截然不同。当年赵枚想方设法压制境界，也是为了将灵气凝实。
两种情况还是有所不同。
陆源修炼的功法，是非常适合前期资质的提升，这对于原本的陆源来说是件好事。
任何一点差距，在之后都会被无限放大。
现在他有足够的时间来锤炼自己，没有穷追不舍的敌人，也没有侵袭的凶兽。
好巧不巧，陆源今日突破了。
说他是故意给人瞧的，倒也是不对，只是眼前这倒霉蛋不偏不倚撞在这个时刻。
陆源把那修士绑起来，挂在院里一棵大树上，然后里里外外扒掉他的储物袋和法器，连同腰间一只墨色的牌子。
高个修士见他拿走牌子，呼吸顿时乱了。
“你想要这东西？”陆源把牌子端详片刻，眉头一挑，“哦……这是传讯符，我知道你想趁机找帮手。”
“他还有帮手？”胡信问。
陆源把牌子收起来，仰头打量修士惨白的脸色，“有消息来源就说明有人提供消息，这个提供消息的人……兴许就是这背后的人。”
“这种消息总是要有心人自己探查，他这幅样子，像是那样机灵的人么？”
胡信点头，“不像。”
陆源腾地上前，一把扯下他咽喉上的符纸。修士得以发出咳嗽声，勉强说出些话。
他现在已经缓过神，恶狠狠瞪着三人。
方才陆源出手的时刻他一时拿不定主意，到现在为时已。
“说话就说话，别瞪眼睛。”
陆源拍拍他肩膀，“不然我拿辣椒水泼你眼睛。”
辣椒水？
堂堂练气八层拿辣椒水招呼人？就不觉得像是街头的地痞无赖么，傲气呢！
修士僵住脸，垂下眼睑，倒是真害怕这下三滥玩意。他现在封住灵气，也不过是血肉之躯，何况眼睛本就是极脆弱的地方。
陆源真能做得出来。
他也不是什么修身养性的君子，有些事情光明磊落的大派弟子们做不的，他却可以——毕竟他真是个流氓。
正儿八经，毫不掺水的流氓。
到他那样的处境，有些东西是有不得的，若是有了，他便能死上七八回。
胡信看他绑人的手法极为熟练，又结实又快，挣扎两下绳子捆得更紧。
“你绑人倒是有些真本事。”
听起来又像是夸，又像是骂。
陆源往边上柳树揪下根柳条，专挑绿的韧的，叶子拔光，往那打定主意一语不发的修士脑袋上抽去。
柳枝打人不会太疼，可是陆源打人疼。
修士脸上顿时肿胀起左右交叉的红痕，龇牙咧嘴，只是无法伸手去挠。
“当然是真本事。”陆源傲然斜睨他一眼，只看得胡信眼睛抽抽，“到要用的时候，总派的上用场。”
胡信看见这姑娘的牙口雪白。
又看看那修士面上几道红痕，觉着自己脸痛。
陆源站着站着又觉得总有些地方不对，是气势，这大太阳底下站着，晒得慌。
索性搬一把椅子放在树荫底下，远远隔着，说话声倒是清晰入耳。
“你说说这牌子是做什么的。”
高个修士一咬牙，怒目而视，不肯开口。
陆源不紧不慢：“没事，我还有很多时间，喝喝茶逗逗鸟……可是这太阳也真毒，正好以毒攻毒，替你缓一缓。”
“你！”
“我知道你不服气，可是放你下来再打一场？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陆源扬起头，脖子白皙纤细，“你不值得。”
“至少……要你背后那人。”
陆源吹牛的时候通常比真话还要真。
就是把这修士放下来再打一场，也不是他嘴上说的那么轻巧，何况那背后的人？也许是筑基，也许是金丹，总之这些事情，嘴上吹吹是没事的。
那修士磨磨唧唧，犹犹豫豫，觉得自己不该就这么卖了背后的那尊存在。
“你倒是仗义啊！”陆源赞叹。
说着抬手一扬，冲胡信道：“去，去药铺取五钱蛇毒草！”
好毒！胡信心道。
好毒！胡老头脸皱成一团。
好毒！修士险些咬舌自尽。
这法子未免太毒，那蛇毒草虽说是清热解毒的良药，可抹在身上……直接送人去见祖师爷去。
陆源眯眼笑，“嘴巴硬，好汉好汉！我就喜欢你们这样讲义气的好人，不妨替我试试这蛇毒草的药性……对了，抹他下边！”
修士目眦欲裂。
胡信两手一颤，连忙望向陆源。
这人看着也是灵灵秀秀，不说话跟仙女似的，可是一张嘴……真能死人！
“……我说。”修士心如死灰，放弃挣扎，“这牌子是有人给我的，只是我的确不知道他是谁……”
陆源问：“什么样子？什么时间在什么地方碰着的？”
修士被她这一连串问话一哽，还是慢慢说：“我看不见他的脸，他整个人藏在一种不知道什么东西的黑雾离。”
“个子不高，声音僵硬得不像人。”
“时间是三日前。”
“城南。”
“他说法器到手便通知他，他用三枚筑基丹来换……”
陆源的眉毛拧起来，“三枚筑基丹？”
倒是好算盘，这法器的价值可远远在这之上，只是这修士可不知道这其中的门道，只当是寻常法器，不如换一线突破的机会。
陆源把墨色牌子对着太阳照照，材质像是玉石却又不是玉石，整个光滑无字，只是角落里有古怪刺青状的花纹。
摩挲片刻，他想起什么东西。
……原来是那家伙。
生生造化门那位毁掉的天才，林惊雷。
林惊雷前世的名头不小，成名早，不过毁的也早，似乎是进境太快走火入魔，坏了一身根骨，后头就成了阴森森的执法堂长老。
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倒是可惜。”
陆源把牌子收起，也不注入灵气，毕竟这种东西说不定有什么玄机。
“……我知道的都说完了。”高个修士憋出一句话来，眼巴巴看着三人。
“你还有用，不要这么早自暴自弃。”陆源鼓励道。
“你！”
“我知道你可以的。”陆源露出欣慰的笑容，然后扬手将符纸贴上，速度之快让胡信看花了眼。
陆源问出想要的东西，拍拍手，把椅子搬回去，临走还顺走几张符纸。别说是几张，就是几十张胡老头也给，毕竟他的命可比这些东西值钱太多。
陆源不担心林惊雷又来，这烫手山芋很快就要脱手。
林惊雷胆子再大，也不会愿意和无极剑门对上。
现在这人抓到了，倒是很好的诱饵。
陆源想见见林惊雷。
不过当务之急是把这法器脱手，毕竟这些家伙只会像闻了腥的老鼠，源源不绝。
……
小厮把珍宝阁的灯笼挂起来。
材质是琉璃盏，里头炽亮的光芒是符纸燃烧而成，就是白日里也那样光彩夺人。
一排排挂着，跟明珠似的。
“这珍宝阁倒是财大气粗。”有人感叹。
珍宝阁当然有财，这西河每天多少笔交易都是经他们之手，据说和城主暨琛关系也是极好。这次想必是瞧着论剑的风头，好做买卖。
剑修们苦修清修，可真见着需要的材料可就是花钱如流水。
“这次有什么东西？”
“听说有炼药大师炼的破障丹，还有无尽海海兽的尸骸，嘶——”
都是足够吸引眼球的好东西，只是价格么……
“贵。”
“瞧瞧热闹也是好的，我还没见过这无尽海的海兽是什么个模样！”
除了这些，还有飞剑，丹炉等等。
这些并不足以吸引沈清的目光，所谓的无尽海的海兽并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多半是一种怪鱼，那东西在海礁上数目庞大，也并不比寻常凶兽强上太多。
王西池名气虽大，可认识他的人并不多。
至少两宗之外的修士大多没见过这位传说中的西河第一人一面，哪里会把看着花里胡哨的家伙和剑修联系起来？
王西池拿出块牌子，那小厮确认过之后径直带着几人进了个黑漆漆的小屋子。
屋子中央一颗晶莹剔透的石头，足足人头大小，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石头上显出画面来，倒是灵动逼人。
王西池从未亲自到过这珍宝阁，也绝对算得上贵客，待遇也和前世的陆源不大一样。陆源那时候只能坐在拥挤的下头，也没有什么小厮守着等吩咐。
即使后头陆源在妖塔获得一席之地，先前受过的追杀和苦楚仍旧无法磨灭。
“陆道友可还缺把剑？”王西池盯着石头，想起来陆源没有佩剑。
“倒是，我实力低微，还没有取到自己的剑。”陆源说起自己修为也是面不改色，并不羞耻或是掩饰。
陆冰凉那方拓印的石刻的确好用。
在不必隐匿气息之后，居然还能掩饰修为，若是陆源不主动出手，只怕金丹修士也看不出端倪。
王西池笑道：“剑总是需要的，本命佩剑这种东西也不是随意动用，不过寻常的法器，也是可行。”
几人就座。
第一件物品是一株五百年生的药材，几人兴趣不大，不过这药材极适合火属性修士，下头也有不少人竞价。
最终有人出了八百颗紫玄丹拍下。
接下来陆陆续续又是些丹药。
在第五件拍品被几名大汉抬上来时，终于引起了三人的目光。
体积庞大，盖着黑色厚布，活像块石头。
“这是百川门一名长老在无尽海偶然所得的海兽尸首，不过这和寻常海兽有些不同，应当是变异海兽，具体还是请诸位自个瞧瞧。”
两名汉子掀开罩在上头的黑布，露出一具庞大扭曲都尸骸。
厅内有倒抽气的声音。
其外形似牛，四蹄生着指爪，脖子上有鱼鳃似的痕迹，只是更令人惊讶的是……它的头，隐隐有些人的面貌。
鼻子，嘴巴，两只眼睛。
额前嵌有灰白色犄角，双瞳下两道血痕。
它死亡得很安详。
甚至眼睛里还带着茫然。
“这是……变异海兽，当真是没有见过。”王西池仔仔细细打量这海兽，“不过这是怎么死的呢？瞧这模样，也不是金丹修士能随意斩杀。”
沈清点一点石头，指着它的前额，“王道友不妨瞧瞧这里。”
王西池便看去。
那海兽犄角边上，渗着血，细看之下是个细微的圆洞，像是有什么人拿钉子贯穿了一般。
“是法器么？”
“也许。”
竞价开始。
陆源听见隔壁厢房的客人开了口，似乎是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声音柔得能滴出水，不过这份柔里泛着杀机。
没人会真把她当做无害的摆设。
“紫玄丹两千枚。”
她的开价极高，似乎铁了心要吓退这些动心的家伙。
沈清的面色忽然一变，他颤抖嘴唇，如同被毒蝎蜇一口。
陆源拍拍他手背。
“师兄？”
沈清缓和脸色，不过现在他的胸膛里踊跃着杀意。
“阿弥陀佛。”细微的木鱼声敲击入耳，又有一道平静淡然的男声道，“紫玄丹三千。”
女子笑道：“怎么和尚也来了？难不成还要欺负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么？”
她说话间能把人的骨头酥一半。
僧人口诵佛经，对于女子的挑衅置若罔闻。
木鱼声继续。
女子有些恼了，“听得我耳朵疼，好大师，你们能停停么？”
她显然只是烦这些和尚。
和尚有很多，可是有名的和尚……东域只有那一群。
“心静自然凉，施主心不静。”
那和尚似乎也钻牛角尖，尖牙利嘴，和他那平稳的口气并不相符。
陆源听那木鱼声，一声一声听着倒有某些难言的玄奥，恍如置身须弥之境，不夹杂念。
证业寺。
天都的三个庞然大物之一——现在三方在这场小小的拍卖会上聚首。
他们一定也是知道某些消息。
比如幻器。
女子越气，声音越柔，她似乎揪着什么人问：“师兄，这帮子秃驴欺人太甚，你可要好好为我报仇。”
被唤作师兄那人淡淡应下。
女子又道：“紫玄丹七千枚。和尚，你们平日里化化缘哪里不好，非要来争这东西。”
僧人们并不理她。
仍旧念动着那梵音似的经文。
他们似乎放弃了这海兽尸体，最后以七千枚紫玄丹的代价让临渊圣地得了。
只是女子花费的代价不小，不免挖苦僧人们一番。
这些正是陆源想看到的。
三大势力都派人抵达西河，若是让他们瞧见幻器……那必然下血本。
陆源好似没听见外头阵阵梵音，微笑着拉拉沈清袖子，“师兄？师兄可是不舒服。”
沈清摇头，手中却暗暗捏碎一枚玉牌。
“我没事，只是没想到他们也来了。”
王西池问：“证业寺和临渊圣地？”
王西池不傻，既然无极剑门都能到这样地方来，临渊圣地和证业寺也并不是没有可能，何况这样厉害的和尚他没见过几个。
沈清点点头，“他们应当是派了人，想来目的是这具海兽尸首或者别的东西。”
他已暗中通知严先生，若是情况不妙，也好做打算。
他绝不能出什么周折。
后头王西池拍下把成色不错的法剑，然后又拍下些稀奇古怪的法器。
陆源总算是知道他身上乱七八糟的法器是怎么来的了，走到哪儿都像是法宝袋。
最后一件法器端上来。
一只黑色的匣子，匣子打开，散发的古怪波动似乎能把人吸进去。
“这是什么东西？法器？”
“高阶法器……倒是很不错的样子，不过怎么就看不出门道呢？！”
“……这到底是做什么的？”
僧人们的念诵声停止了，他们古井无波的目光落在那只黑匣子上。
为首的中年僧人身材魁梧，胸前挂着大颗念珠，不过和他凶煞外表不同的是，他的声音格外冷静。方才那女子三番五次挑衅也起不到任何作用，他只对本来的目的感兴趣。
他看一眼黑匣子，最后视线穿过层层阻碍，落在那女子说话的帷幔上。
倒不是在看女子，准确而言，他们盯着那位“师兄”。
那才是该值得他们警惕的人。
帷幔拉开一缝，伸出只修剪整齐的手，手背上有鲜艳的翎羽，拨开些距离，一只眼睛落在僧人眼中。
一只金色的眼睛，妖异得并不像人。
若陆源瞧见，便知道这眼睛和商心眼睛的区别。如果商心的眼睛是用静谧来形容，那么这只眼睛……就是妖祟了。
那“师兄”声音阴柔，不含半分情绪。
“紫玄丹一万。”
立时有人惊呼，这一万紫玄丹，已经抵得上寻常宗门一整年的花销。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值得他们出这样大的价钱？
也没有旁人真敢去争。
临渊圣地和证业寺，在东域绝对是一手遮天的存在。
僧人手中念珠有一搭没一搭转动，“一万五千枚。”
他正在等待这位“师兄”出价，他并不确认这位“师兄”在临渊圣地是个什么地位，如果是一位“圣子”的话，那么事情就难办许多。
他正思索着，忽而一老者声音响彻在诸人心间。
“紫玄丹三万！”
老者的声音似乎是冲着他和临渊圣地那位来的，僧人松开念珠，双手合十，身上浮现起佛陀图。
可惜并不能抵挡太久。
三息过后，僧人嘴边溢出一丝血迹。
威压冲进那“师兄”的帷幔，只听见女子一声闷哼，那位确是一声不吭。
看来也是有些能耐。
严先生来了。
来的不早不晚，正好正巧。
严先生收起威压，目光落在黑匣子上。
……这东西，竟然是件高阶幻器？
幻器的珍稀度可想而知，何况是高阶幻器，若是能将此物带回去，正巧补了山门大阵。
此物绝不能让另外两方得到，让他们得了，只怕更是压宗门一头。
帷幔里那“师兄”说：“四万枚。”
僧人手中多一枚白色丹药，当即服下，面色缓和许多。
他可没料到，这无极剑门的元婴长老是如何知道这幻器的消息，就是他们也是费了好大一份功夫才得到消息。
都是些生面孔，陆源也并不能将三方的所有人记得下来。
作者有话说第78章 和尚和孔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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