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及小随笔》故砚殊

7、02

　　娇娘出阁这日，天朗气清，阳光明媚得叫人心情都愉悦起来。

　　崔府里里外外都挂满了鲜艳的红绸，张灯结彩。下人们个个穿得花团锦簇，面上也是笑意满满。

　　娇娘的院子里，她已经被栖晚、寒烟两个伺候换上了大红嫁衣，正在上妆，温婉清丽的容颜分外明艳。

　　梳着妇人发饰的丹枫、燕草两个在一旁帮手，她们去年年底就配了府上的总管嫁了出去，隔了三个月才回娇娘身边做事，这一趟便是要做娇娘的陪嫁一同去睿王府。

　　这会儿屋里挤满了人，喜笑颜开凑在娇娘面前说着吉祥话。

　　里面有长辈，有勋贵家的小娘子，和世家与她交好的菲娘那几个，都亲亲热热坐得离她很近。

　　不少几个都是眼露同情，叫娇娘看了心里发笑。

　　去年大皇子逼宫一事外头的风声不多，大多人都不知情，自然也不知宁昊谦在其中出力几分，因而去岁封王爵时，众人都以为不过是新皇施恩，其中更是有当今太皇太后的脸面在罢了，对承了爵位的宁昊谦仍旧是个纨绔印象。

　　后来赐婚的时候，众人也都是觉得定是这混世魔头看中了娇娘，而崔廷在朝中最初并非太子一派，因而新皇有意为难，才把娇娘赐婚给了他。

　　这时候自然对娇娘无限同情。

　　娇娘听着她们隐隐安慰的话，垂头掩笑，想着若是那人听见定是要气死了。

　　梳洗完毕，娇娘从妆奁前起身，抬目，艳光流转，室中一时静了。

　　崔家小娘子素来不甚打扮，一袭素妆，更兼着气质清雅，一向在众人眼中是个极清淡的人物，可今日见她一身红衣，眉目精致，压下往昔淡泊气质，才叫人恍然她容颜亦是娇艳可人的紧。

　　“娇娘，你今儿真是太美了！平日少见你着红衣，我还当你不适合，原来是我眼神不好！”谢静菲惊喜地拉过她手，上上下下打量，夸得娇娘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伸手轻推她。

　　“是真的呀！”谢静菲怕她不信似的连说了好些，顿了下又贼贼地道，“晚上你那夫君见着，指定也是要被你迷住眼的！”

　　众家小娘子也纷纷围凑上来说话。

　　不知不觉，天色就渐渐暗了。

　　外头传来由远及近的鞭炮声。

　　是迎亲的队伍来了！

　　娇娘忽然紧张地抓了衣袖，这心情与那日知道宁昊谦对她有意时还不一样。她应他时，不紧张，因为她认认真真想了许久。

　　所以，她以为自己今日也不会紧张的。

　　可她还是紧张了。

　　少年一袭红色婚服，眉目锋利，唇角却带着温和的笑。

　　目中除了她，再无他物。

　　一步步走来，令人无端生出一种万山无阻的决然气魄。

　　他将全部的温柔和感情倾注于她，也要求她这样毫无保留的回馈。

　　“娇娘，我来了。”

　　依着规矩，喜婆领着新娘子拜别父母。

　　崔廷立于上首，神情宽慰，而纪梦璇却是眼中噙泪，满面慈爱得看着娇娘。

　　娇娘不觉心中一酸，父母多年疼爱漫上心头，声音带了哭腔：“阿耶，阿娘……”

　　宁昊谦顿时心疼，陪着她一同跪在崔廷夫妇面前，心甘情愿地垂头：“岳父岳母在上，小婿一定会好好照顾娇娘。”

　　崔廷颔首，又勉慰了他几句。因着去岁娇娘在快怡庭被设计埋伏一事，纪梦璇待他也不似从前不满，虽还是不很顺眼，却也对他点了点头。

　　蒙上喜帕，喜婆牵引着娇娘的手向花轿走去。

　　泪忽然涌上来。

　　这就是出嫁了，以后她再不是崔家的小娘子。

　　锣鼓喧天，十里红妆。

　　崔家陪送的嫁妆行李且不算，光是宫里头太皇太后、太后和皇后赏下的物件就足足十几抬。

　　绕着京城的主街道行了大半个时辰围观的百姓才见着送嫁队伍的尾。

　　个中传言不可尽说，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行至睿王府。

　　拜堂又是一番折腾，娇娘终于被送进喜房。

　　面前喜帕被忽然挑落，盈盈烛光跃入眼底，娇娘轻轻抬眸。

　　今日初见已被她惊艳一回，可宁昊谦这时见她仍是移不开眼去，娇娘素来不好水粉胭脂，这般浓妆艳抹自是平日见不到的别样风情。

　　喉咙轻轻滚动两下，他只觉一阵口干舌燥。

　　娇娘抿嘴笑，迎上他的视线，灿若春花。

　　不待他张口说话，那喜婆已是忙不迭捧了酒盏奉上：“王爷，王妃，该饮合卺酒了。”

　　娇娘接过喜婆呈上的酒盏，望见面前这人，她自小就熟悉的眉眼带着少见的柔和，往日被戾气遮掩的好看五官都显露出来，极为耀眼。

　　手臂交缠，犹若从今往后他们的人生一如此状。

　　其实这样很好。
　　饮尽杯中苦酒，娇娘朝宁昊谦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美得宁昊谦瞬间都不想去前边应付来喝喜酒的宾客了，只是这样大喜的日子并不好任性，低声嘱咐娇娘一声就出去了。

　　只是等栖晚、寒烟才伺候娇娘除了头上喜冠，沐浴更衣出来，就见到他又回来了。

　　不觉诧异，宁昊谦却是闷声道：“出去！”

　　丫鬟们惊顿一下，见娇娘点了头，福了身子退下。

　　娇娘走近他便问道他身上的酒味，想来是灌了不少，才说他今日没有任性，他就突然回来了。

　　宁昊谦将佳人纳入怀中，鼻尖轻嗅着她颈间温馨清雅的香气，这一天如踏云端的飘忽心情落了地，这人终是在他怀里了。

　　“你怎么回来了……”

　　不待娇娘说完，尾音就被那人吞入口中，人也被他一把抱起，转入层层纱帐之后。

　　“春宵苦短，无干的事明日再说。”

　　一夜红烛高照，累累烛泪从雕龙附凤的柱身静悄悄滑落，唯余点点娇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