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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胤祥篇 · 不信天,不认命 ...

  •   康熙从热河回京后,将废太子胤礽关进了上驷院,把胤祥囚在了奉先殿。区别是前者关乎国体,众所周知;后者只属于最高统治者的一道密令,无人知晓。

      霜降过后,康熙又下令将胤祥移交宗人府。

      几个月的幽禁生活在他身上留下了无尽的颓丧颓丧,他走出奉先殿,一双了无生气的眼睛里只有初冬惨淡的天光,他肤色苍白,星眸黯然,全没了丰神俊朗的模样。

      这天的太阳也是如此,被阴云和薄雾牢牢蒙住,虚弱的阳光照在人身上,一点也不暖和。

      空中飘起了盐粒似的雪,落地即化。

      胤祥坐着罩着厚厚的青色棉布的“囚车”到了宗人府,浑浑噩噩地下车,甫一望去,竟没立即看到吉布楚贺。

      吉布楚贺双手抱着一件轻薄温暖的貂裘,立在宗人府石阶下等他。隔着数米远,她冲他遥遥一笑,刹那间抹开的笑容如冬日的暖阳,温热可爱,漫天的雪花一靠近她,也瞬间没了踪影。

      胤祥眼前一晃,脑中一片空白。眼前的细雪绕着风打旋儿似的,看得人眼晕。

      这几年,他哪次见了她不是一派闲庭信步、若无其事的样子,然而此刻他猛地瞧见她,只想逃。

      没有哪个男人愿意心上人看到自己最落魄的模样,何况骄傲如他。

      胤祥看着不远处的玉人儿鲜活得像娇美的海棠花,蜜合色的衣裳也如片片花瓣似的,令人忍不住伸手采摘,放在窗前、桌上、床头,无时不刻看着守着。

      他迈开腿,不由自主地朝那个方向走去。这数月来,他夜夜跪在奉先殿“自省”,今天直到出门时,他还跪着,双腿依然麻木,早就不能走路带风了。

      他现在的脚步缓慢而沉稳,一步一步靠近他的兼葭秋水。

      吉布楚贺的笑还跟最初一样舒服自然,没有藏匿痛苦,没有隐忍悲伤,也没有故作坚强,温泉水一样,一见难忘。

      “十三哥,四爷听闻你要去宗人府,担心那边儿条件不比宫里,特让我给你捎件衣服御寒。”吉布楚贺抖开貂裘,上前一步,垫着脚抬臂给他披上,然后又动手将绳结系好。

      胤祥闭上眼睛,感受着她这一瞬间的主动靠近。双手成拳匿于袖中,连她的衣角都没碰到。

      又骗他。

      太子一倒,众兄弟乱作一团。三阿哥检举大阿哥魇镇废太子;九阿哥等人推举八阿哥为继任储君;康熙不准,十四阿哥带头打抱不平……

      康熙盛怒之下不仅办了这几个冒头出尖的,还几乎将每个成年皇子查了一通。现在兄弟们人人自危,胤禛早就如履薄冰自顾不暇了,哪里还顾得上他。

      也就吉布楚贺,天天傻乎乎地琢磨有的没的。末了,她还说:“可千万小心别受了寒。”

      她身上令人眷恋的淡香远去了。

      胤祥睁开眼,她已经站回一步远的地方,笑吟吟地看着他,说,务必保重。

      “嗯。”他废了好大力气,挤出那么一个字。

      就这样了吧。

      归咎于道德礼教,他们连离别时最后一次拥抱都不可以有。胤祥匆匆忙忙跟着禁卫军走进宗人府,没有回头。

      宗人府的囚禁生活一样孤苦阴寒,但胤祥心中明了——他的“罪过”本就是一桩辛秘,将他移交宗人府也不过是让他早些光明正大回归自由。

      牢狱之外的雪越下越大,但这年冬天并没有想象中的寒冷,也许是有太多人祈祷着否极泰来,上天终于让人间看见了一点儿盼头。

      胤祥此时还未怀疑过康熙为何准备放了他,因为他本就没错。

      康熙将他从天上高高摔下,为的不过是惩罚他不听话,惩罚他阳奉阴违,有了自己的野心,不愿听从皇父的安排,不想只当一个“贤王”。太子生来就被当作储君培养,而他拼了命地努力,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卒子展现出了王佐的才能。

      在奉先殿时,他每夜都跪在祖宗牌位前,烛火明明灭灭,他看着墙壁上的画像时明时暗,扪心自问——

      他错了吗?

      错在哪?

      他最多错在不认命!

      他不信天,不认命。可是康熙告诉自己,自己的命就是他给的,他就是天!

      你要跟天争高下吗?
      你要跟命竞短长吗?

      胤祥,你“不忠不孝”啊!

      ……

      大牢内,胤祥背靠着湿冷的墙壁蜷缩着。这时,他是真正的“一无所有”。

      他将脸埋进吉布楚贺给他的貂裘中,身子越蜷越小。他的双拳狠狠攥着,借此压制双肩的颤抖,紧紧抓着她送的衣裳,发泄着心中压抑已久的思念。

      自从吉布楚贺拿那冠冕堂皇的红线之说拒绝他之后,他们就没再产生过交集。这三年他也试着开始新的人生,按部就班娶了兆佳氏,当一个好丈夫。他觉得举案齐眉也就是这样了,毕竟谁都是这样过的。他的妻子也很理想,至少他比其他兄弟过得要好。

      可是现在,他的世界突然崩塌了,铺天盖地的困苦已经压得人无法喘气,可他觉得自己还能争,还能熬。然而,吉布楚贺的重新出现像一针微妙的刺痛,反而轻易将他扎了个粉碎。

      *

      胤祥果然没有在宗人府待多久。

      很快,十三皇子重回众人眼前。与此同时,太子复立,胤祥似乎也再次迎回圣眷。康熙每次出巡,御驾左右总能看见他的身影。直到次年十月康熙大封诸子却唯独漏了十三阿哥,众人才在一片暧昧中得到了确切的明示。

      物极必反、至刚易折之类的道理似乎都在胤祥身上映现了,但命运的责难却没有停止,人的希望只能换来雪上加霜。

      一次巡视河工的途中,他遭遇意外,伤了腿,彻底没了争储的资格。

      当时河堤坍塌一角,他被落石击中,险些被河水卷走。虽然及时救上来了,但天气阴寒潮湿,外加河堤修筑点位于偏远的小镇,他没能得到及时医治,膝盖终是落下了病根。

      这一切,吉布楚贺都略有耳闻,除了迷信“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之外,她也没有多余的伤心,更令她难过的是八公主的死讯。

      寿仪在这年秋天死于难产,和胤祥前后脚地出事。兄妹两人的遭遇似乎再次印证了命运的安排,它无情不讲理,谨慎小气,好像不会出一点儿差错。

      直到这年年底,宫中又出了一则丧事——

      十四福晋宝盈也遭遇难产,不过她比寿仪更加不幸,大人和孩子都没留住,母子二人在产房内就先后咽气。

      皇家一年之中出现两例因难产死去的悲剧,所有年轻的皇室媳妇和贵族妇女都心中惶惶,唯恐自己也迈不过那鬼门关。

      吉布楚贺站在太后身后,听着她与太妃太嫔们念叨年轻可人的孙女和孙媳妇竟然就这样去了,自己也恍恍惚惚,魂不守舍。

      “未来”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宝盈会好好地活到雍正年间的,又怎么会现在死呢?

      “怎么会呢?”又到了夜里,吉布楚贺守着一盏青灯,仰望着佛像,心里空落落的。

      佛祖依然慈悲,可她听不到任何回答。

  • 作者有话要说:  换了祥子视角之后难写指数+10000
    这章始终不怎么满意_(:зゝ∠)_以后再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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