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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62 ...

  •   璇玑宫的辉煌是一种素净到极致的白,超脱世俗,无欲寡淡的华丽,雕纹不多只是适当,精致毫不繁复,而红裳广尾却在净白中如水盈溢,绝艳离尘。
      邝露展开长袖广尾衫给北柠穿上,任由红色在指尖流淌,潋滟她维持的悦色,“北柠你这番话怎如此熟悉?”
      北柠偏过头,长发娇柔侧移,她抬起右手伸进长袖中,长睫微垂遮住了含笑的眸,“你也说过。”
      邝露眼透怜悯,不为其他,千万年为润玉倾尽一切的,只是她,只有她。
      邝露捋北柠后颈长发,指腹擦过她的肌肤,恍惚一瞬,微叹,她还只是桃李年华啊。

      红裳三层裹着北柠玲珑有致的身子,她白得耀目,红色很适合。
      面前的门一点点打开,光辉倾洒,被镀上一层光晕的红裳出奇的妖冶,遗世而独立的华美。经由润玉以灵相护,到底还是染不上一点媚俗。

      殿外万物沐骄阳,万物皆璀璨。
      但都无法比拟纵使阳光多温热,也亦如长夜里寒凉月华的润玉,他的气质凌驾一切。

      “小鱼仙倌。”锦觅的声音从远到近,“凤凰他们会在太湖陪你。”
      背对着侧殿的润玉,听见声音便侧过头,下一刻,讳莫如深的眸色沉了沉。
      锦觅穿着落霞锦,似骄阳,也像颗高挂在葡萄架上,熟透的圆润得可爱的红葡萄,她笑着,两颊微凸,是从前的那颗葡萄。
      润玉看着锦觅,没有说话。

      身后响起宫门沉甸甸的开启声,润玉长袖内的手僵硬地紧握起来,他放在锦觅脸上的目光顿了片刻,不笑不悲的转了身,微微仰目的举止流畅无痕。
      叶子在风中任飞,却无法迷乱他的视线,女子红衣潋滟,似血染就,眉目间温柔清雅,覆住了红衣本质最显的高傲与狂媚。

      北柠站在两层台阶上,不高,可有那么一瞬,润玉仿佛觉得她看得见,却是无法触碰的存在。

      “红衣?”锦觅看到身穿红裳的北柠,有些错愕。
      而北柠看到锦觅,笑容逐渐僵硬,脚下似生根,怎么也踏不出低矮的门槛。
      “邝露。”润玉的声音似乎就在她的耳边擦过,有些凉。

      邝露不忍地看了眼沉默的北柠,“陛下。”
      她说话间,往北柠的前面站了一步,她微小的举止,试图阻止着什么。
      “去九霄云殿。”润玉的语气毫无起伏。
      “……是。”邝露迟疑了一下,消失在侧殿外。

      润玉直视着北柠,目光冷冷清清,片刻,似轻描淡写:“你不必去了。”
      他不给北柠机会回应,转身就走。
      “小鱼仙倌。”锦觅紧跟其后,他侧目睨了一眼,似有不悦。

      北柠恍惚,锦觅的声音将她拉回,低头摩挲着红裳,竟觉得自己有几分可笑。
      两两红衣,总有一件多余。
      她仿佛是个局外人。
      她是局外人。

      北柠不卑不亢地退回了殿内几步,从容应对突如其来的毁约,她在爱里低了头,但尊严却从未需要拾过。
      门在她退回殿中时,猛的关上。
      檀桌上的香炉生迷烟,将她拉入沉睡之中。

      一道需消耗诸多灵力布成的强大结界,从润玉寝殿蔓延到侧殿,将侧殿完全封起来。
      几个时辰内,应龙之灵无人可破。
      偷放迷烟后,藏匿于宫殿檐下的一条蛇被结界击出百丈远,重摔到地面上显出人形。
      彦佑痛苦地捂着胸口,望着无法突破的结界,呕出了一口血,愤怒咬牙:“真为干娘感到不值!”

      腾云而下的润玉忽感结界波动,伸手招来赤霄剑蓄势甩向璇玑宫侧殿的位置。
      润玉与锦觅刚降于太湖湖畔,凌冽的赤霄剑便从天空划下,带着势不可挡的威力刺入草丛土壤中,被它带下来,还有受了重伤的彦佑。
      旭凤与月下仙人愣了片刻,匆忙上前,“彦佑你怎么了?”

      彦佑躺在赤霄剑旁边,面露痛色,他仰目,看着润玉拔出赤霄剑,冷笑:“润玉,你怎么不让它杀了我?”
      “你配吗?”润玉轻蔑地横扫他一眼,收起了赤霄剑。

      月下仙人到处看了看,没看到北柠的身影,“润玉,北柠呢?”
      彦佑呸了一口血,不羁地擦了擦唇角的血迹,咬牙忍痛站起身,“他要女人,要什么娘。”
      “什么意思?”月下仙人呆了呆,在他印象中,簌离虽有过错,但润玉仍然想要她活着,好好活着,千年来,为了寻找救簌离的法子,他心力交瘁,也吃尽了苦头。此次结果,出乎众人意料。
      “耗损自身大量灵力,布了众神合力都无法破的结界,你觉得他什么意思?”彦佑还想着与润玉关系缓和些,非亲生兄弟可簌离毕竟对他有恩,多一个兄弟人生便多一份温暖依靠。想着此次润玉牺牲的到底是爱他的人,多少痛苦他会体谅,甚至都说服了神女们到时讨他开心,让他尽早走出阴霾。那些神女也愿常伴身侧,世间又不止一个女子。
      “那这下怎么办啊!”月下仙人欲哭无泪的跌坐在地上,“我与彦佑耗了百年灵力,布下的灭魂阵再过半个时辰便消失了啊!”
      锦觅弯腰,轻轻拍着丹朱的肩膀,以作安抚。

      旭凤走到彦佑与润玉的中间,用自身做出隔挡:“要救兄长母亲未必非北柠不可,彦佑和叔父别太过偏执了。”
      “可那玄冰被我们动过了,染了生气会融化,簌离的魂将在百年后散尽。”月下仙人自知愧疚,低着头,“润玉,对不起。”又怕润玉震怒,殃及苍生,不得不诡辩,“可是我和彦佑都是为你好,簌离离开你万年,见面不过以时辰算,也是想你能够早日见到母亲。”
      旭凤听言,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叔父你们行事为何总是如此鲁莽!”
      润玉早已麻木,不知寂痛和愤怒是何物,木讷地立在太湖边,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为何怪到我们头上了。”彦佑直直地看着不发一言的润玉,这是最令他讨厌的状态,有苦不言把委屈往肚子里咽的装模作样,弄的世人都欠了他似的,“也是,怪我们!怪我们啊!是我们高估了洞庭湖君在润玉心里的地位!”
      锦觅看润玉脸色越来越不好,怕大家会闹僵,劝说道:“噗嗤君你别说了,小鱼仙倌你息怒,大家都是关心你。”

      “关心?”润玉冷笑勾唇,侧目时似乎翻了个白眼,蔑视眼前的一行人,“本座乃夜神时,无一人为本座讨公道,受尽屈辱时孤立无援。如今本座已不需要多余的关心,你们一个个倒回了头,何必把自己委屈至此。”
      “润玉!若不是念你孤家寡人言难诉,我们如此操心劳力,却落得个被讽刺的地步。”月下仙人意难平,却也不能再多说招惹君威降怒。

      人心易变,润玉早就领教过了。
      只是他从未生过弑杀亲人的念头,也不屑自己变成先天帝那般无情冷血的卑劣之人,差错置评,无谓亦不想耗费精力计较。

      时辰快到了,润玉就要下湖。
      身穿落霞锦的锦觅试图平息润玉的怒意,便靠近他,说:“小鱼仙倌,需要我陪你吗?凤凰没立场,我代他向你的娘亲请罪可好?”
      “不必了,你回花界吧。”对于锦觅,润玉始终是有一份温柔在的,他眉目虽清冷心绪也烦躁,但残留的眷念让他宽恕她的诸多不对。
      北柠夺走的是润玉对锦觅和旭凤灵修时,因感背叛所产生的恨,她没有剥夺他爱着锦觅的记忆,更保全了他爱她的过程。她的初心很简单,让他远离仇恨,留住爱着一个人而真实跳动的心,才不会因为万念俱灰一次又一次的伤害自己。
      她和邝露天真近傻,没想过这样做,会让一向清楚自己要什么的润玉,变得拎不清。

      锦觅听了,自然不会勉强。
      润玉的视线短暂地停留在锦觅身上,“以后出现在我面前不要再穿落霞锦了。”
      锦觅以为自己幻听,愣了愣,才发现不是,“我只是想帮你。”
      “帮我什么?”润玉音色沉了下去,“一身红衣,让侧殿的人误会我因你毁掉与她的约定是吗?锦觅,我真的很怕你偶尔这般有心。”
      锦觅笑了,“可你还是为了保全我们的关系,弃了与她解释的机会。”

      看清却装不知道的懂得,是最伤人的。

      润玉最终还是一个人前往太湖笠泽,雨后的湖清澈无比,湖底景色怡人,这次,还是他一个人看。
      彦佑他们随锦觅回了花界,旭凤便去了魔界与鎏英品酒闲说。

      凡人的悲欢不相通。
      神也一样。

      灭魂阵失效后,玄冰消融的速度很快,千丈之长覆满笠泽内每一处的玄冰,已经融掉了一角,很小的一角,甚至不值一提,可就是这样消融速度,会在漫漫月年里将玄冰化为乌有。
      而簌离,也会在这世间彻底消失。

      即使润玉以血催动逆行之术,仍无法让融化的一角恢复原样,更无法阻止玄冰消融。
      润玉几乎耗尽自身鲜血,孱弱使他露出了龙尾,还是固执地尝试去修复那融化的一角,鬓角汗珠似泪,滴落在盘起的龙尾上,拔过龙鳞的伤口早就结成了痂口,才不痛。

      他不会在北柠和簌离之间做出选择。
      没有选择!

      润玉的固执是有尽头的,北柠就是他的尽头。

      润玉的掌心里,以北柠心头血化为的烛火残留着,当初在皇城郊外北柠祈福惟愿他好的执念,是它唤醒了神龙元神中那一丝丝守护北柠的红光,它们共同护住了润玉的元神,并且使他暂时失去了灵力。
      他跪在玄冰前,不哭不闹,从前滔滔不绝的眼泪,早在沉默中干枯。

      不知何时到了该转夜的时辰。
      太湖亭上,北柠透过星轮看到湖底露出龙尾的润玉,他垂着眸,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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