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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宜臼 ...

  •   第九章宜臼
      “太子!”家老实在忍无可忍,花白胡子气得直哆嗦。
      西申侯和申后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可以说他伺候了西申侯一家三代,在王室地位极其特殊,老申侯临死前拉着他手喊他老哥哥。就为这一声老哥哥,他一生未娶,满心满眼只有西申侯一家。
      因对申后的感情,他贴心地照顾着她儿子,可不成想这小子实在混蛋,竟然连威胁的话都能说出口,而且威胁的条件如此低劣,不吃饭!
      家老努力压制内心的怒火,和声道:“君上和你母亲若听见不知心里多难过。”宜臼低下头,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有点不过脑子,可是,一想到丽公主娇俏的模样,心里实在不舍,于是嘟嘟囔囔地抱怨道:“你们口口声声叫我太子,可是,我连喜欢一个女孩的自由都没有,这个太子不做也罢,给伯服做好了,何况、何况父亲已经废了我,我早就不是太子了。”
      家老再也抑制不住心头怒火,脸涨的通红,厉声喝道:“太子此言差矣,要是你先垮了意志,那君上和你母亲所做的这一切还有何意义。”
      家老的地位宜臼从第一天来到雪原山庄就知道,可是,他地位再高也是下人,被一个下人这么蹬鼻子上脸的训斥,他脸上挂不住了,脸红脖子粗地跳起来指着家老鼻子喝骂,少年男子略显稚嫩的声音在安静的园子里格外刺耳:“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我不过看你年岁大、伺候过舅舅和我母亲,一直容让你,你倒拿起主子架势,就算我如今失势、不是太子,可在你这,永远都是主子。来人、来人,”一叠声跑过来两三个年轻力壮庄丁。
      “给我把他拖下去,抽二十鞭,我就不信还治不了你。”宜臼指手划脚下令,可三个庄丁你看我我看你,头一低,没动窝。宜臼更恼了:“我的话不管用了,是吧,我就知道,你们口口声声叫我太子,背地里根本没拿我当主子。”
      家老浑身颤了一下,抬起脸,看向宜臼。目光里有失望、有愤怒、有悲哀、有怜爱,真正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也罢,他晃了晃花白的脑袋,像是下定某种决心,咬着牙对那三个庄丁吼道:“太子的话你们没听见?”
      “安爷爷,”庄丁们异口同声、哀求地喊道,他们怎么敢对安爷爷下手,就是君上平素也是尊称一声“安叔”的,再说安爷爷对谁都很善待。
      “动手!”家老咆哮道,赤红的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怒视那几个庄丁。其中一个胆子大点的,上来架起家老就往外走。
      “慢,”宜臼阴阴地喊住:“就在这抽,本太子亲自数数。”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宜臼神清气爽,没了家老每天卯时叫起的聒噪,耳朵根子实在清静。想是昨天一顿鞭子抽老实了,连叫起都不敢。哼,看来鞭子是要时不时的使一使。他得意洋洋翻身下床,懒懒地叫道:“起,”每次这个时候,都会过来俩个小丫头,撩幔帐、穿衣、套靴,可今天咋没动静?他又叫道:“起,”声音里显出几分不耐烦。还是不见有人进来伺候,宜臼气呼呼上前一把撩开幔帐,嘴里呵斥:“你们都聋啦!”
      屋里空无一人,他深感怪异,目光所到之处却见书桌椅子上坐有一人,宜臼揉揉眼睛,突然失口喊出:“舅舅。”
      西申侯脸沉得吓人,眼神阴鸷冷酷,像要吃人,高大宽厚的身材像一堵墙,钩织出一大片乌沉的阴影。宜臼一下萎缩了,蔫头耷脑大气不敢喘“舅...舅。”
      西申侯就这么看着他,看得宜臼浑身发毛、手脚冰凉。好一会,才用冰凉的语气道:“安叔昨夜在先君墓前自杀了。”宜臼“啊”了一声,浑身一激灵,汗毛倒竖,手心里满是冷汗。
      他迷茫而恐惧地看向舅舅,他不明白,好好的家老为何要自杀。“你让人鞭挞安叔了?”西申侯语气放缓了一些。宜臼下意识点点头,不忘解释道:“他顶撞我。”
      “哦,所为何事?”
      “他...他呵斥我,说我不像个太子。”宜臼简直要崩溃了。
      “原话。”西申侯从来都是言简意赅。
      宜臼知道自己在西申的一举一动、打嗝放屁都逃不脱舅舅眼睛。于是老老实实把昨天的对话说给他听。听完,西申侯并没有如宜臼所料的暴跳如雷,而是问了他一个问题:“周王当初废你母亲后位,给她两个选择,要么回西申,要么居冷宫,你母亲选择后者,你知道这是为什么?”
      宜臼不出所料地摇着头,心里替母亲不值,若是回西申,母亲好歹也是锦衣玉食、一呼百应,远远强过人鬼不住的冷宫。当时他只顾自己逃命,没想那么细致。
      西申侯痛惜地道:“若她离开镐京回西申,你就真的再也回不去了。”说到这,西申侯脸上呈现出一种极端痛苦的表情,咬牙切齿地道:“他废了你们,意味着废了我们整个西申,昏君!”说罢,一拳捣在书桌上,桌上书简弹起老高。
      目光一撇,西申侯凌厉的目光刀子一样落在宜臼身上:“寡人和你母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有一天送你回镐京坐上那个位子。现在寡人开始犹豫了。”宜臼小脸煞白,他知道舅舅一片苦心。
      西申侯突然爆喝,一把揪住宜臼衣领,一使劲,旱地拔葱一样生生提了起来“你昏聩起来一点不亚于你父亲,居然敢当众羞辱安叔,你怎么敢!”
      “舅舅、舅舅,”宜臼吓得大叫,涕泪横流,他曾亲眼见过舅舅和牛角力,活生生把一头成年壮牛扼死。西申侯一把把他扔在地上,山一样看着瘫软在地的外甥,轻蔑地道:“送给你两句话,一,士可杀不可辱。你羞辱安叔,他以死来反抗。你父亲羞辱寡人,寡人自然也要反抗,那就是把他赶下去;第二句,有人能送你上去,也有人能拉你下来。从今天起,你就待在这个院子里闭门思过,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恢复自由。”
      宜臼大气不敢出,实在舅舅的样子太过吓人。看着他窝囊胆怯的模样,西申侯实在想不通,彪悍勇猛的妹妹怎么能生出这么个软蛋,脑子里不由冒出一个身影。于是,他蹲下高大的身躯,伸手捏住外甥白嫩的像个小鸡仔似下巴,逼迫他与自己对视:“以你现在这副落魄样,一个废太子,你觉得丽公主会看上你?”
      宜臼脑袋里一片空白,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无助,以前是母亲,现在是舅舅,他们要他怎样他就得乖乖听话,否则,他实在承受不了那些个惩罚。
      只听西申侯继续道:“寡人带你出席各种会盟,不是让你去看美女的,是让诸侯看看你父亲废后废储的决定是多么荒唐可笑。你大约还记得郑国衡公主吧,你那个嫡亲堂姑姑。”宜臼慌乱地点点头。
      “和你同年,也是十七岁,还是个女子,想想你在南申亲眼看到的,再想想郑陈一战你不曾看到的,你再看看你自己,两厢比较一下。”看着宜臼有点羞惭的模样,西申侯并没住嘴:“褒姒正在全力笼络郑国,好让你弟弟伯服将来能安然上位。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寡人也只能审时度势,总不能与天下诸侯抗衡吧,西申没那个实力。”
      宜臼脸上一片灰败,如果不幸被舅舅言中,自己将一文不值,还不如街边一条狗。他艰难地张了张口,声音很低:“舅舅,我错了。”
      西申侯放开他,抬脚走出屋子,一名内侍上前报告:“启禀君上,犬戎圭俊大头领派人送到宫里十名胡女。”
      “哦,”西申侯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前两天和圭俊打赌赢了他,这家伙如约送来赌注。本想今天住在庄园里,可一想到胡女的妖娆和奔放,西申侯心痒难熬,遂吩咐道:“回宫。”
      立冬一过,西部草原白雪覆盖,寒风夹杂雪粒,在半空中呼啸着刮起一个个圈圈。放眼望去,整个世界一片白,见不到任何有生命的东西。黯然的天空低沉而严肃,近得像一伸手就能够着,无一不预示这场风雪一时半会停不了。
      一列马队在雪地上艰难地行走,马车、坐骑、骑手染得和天地一种眼色,偶尔呼出的白气和冰霜凝结的睫毛下灵动的眼睛给苍茫天地带来一丝生命的气息。
      从一开始的惊奇、有趣到现在的无奈、诅丧,小姑娘曾鸣球一样龟缩在车里,身上裹着一件厚厚熊皮被,脑袋上套着一个皮帽子,护住脸颊、耳朵,口鼻,就露个眼睛,还是觉得不暖和,没完没了的雪啊,啥时能停下。滑国和郑国也下雪,可也不是这么个下法,几天几夜不带停的。
      她觉得公主和九锦姐姐都疯魔啦,还有那个瑞童、织芸,放着软和温暖的车子不坐,偏生要骑马,顶风冒雪地唱歌。九锦姐姐还说一唱歌就暖和啦,喊她也出去一块唱。她才不出去,冷死啦、冷死啦。曾鸣心里呐喊的就这一句,相比之下,车外的歌声显然动听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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