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8、斗殴 ...

  •   第五十八章斗殴
      和淮山大营、豫水大营并列郑国三大军营的洛山大营近一两年隐约有甩开另外两座军营、破土而出的趋势,尤其河谷村一战,让洛山大营名动天下,全歼晋军五百乘、杀死大将敌开,俘虏晋卒五千,这样的战绩放在齐国和楚国面前也足以自傲。
      天下四大学院:齐国稷下学宫、晋国云丘书院、郑国洛山书院和楚国洪麓洞书院,不约而同把河谷村一战当作典型战例剖开揉烂反复研学,云丘书院认为,河谷村一战晋军输在轻敌冒进,同时,把一半命运系在猪一样队友的陈国大军身上,不死才怪、焉有胜算,不过,后面还有一句轻描淡写的点评,郑军谋划总体不错,堪称有模有样。
      一言既出,天下哗然,稷下学宫和洪麓洞书院反唇相讥,能让对手轻敌冒进,这本身就是战术上的胜利,大将敌开若是那冒冒失失之人,何能在战将云集的晋国大军中脱颖而出,难不成他之前的优秀战绩都是杜撰的?抛开谋划,敌开两招内被郑国公主挑于马下,是实力不济还是眼神不好、天黑没看清呐,啧啧,听说敌开手下的世子团一个不剩,都喂了郑国马刀,不过,唯有如此才对得起世子团臭名昭著的名声。
      郑国洛山书院没有加入这场口舌之争,只是听说加入郑军投笔从戎的读书人较往年多了不少。
      自始至终,陈军似乎被世人遗忘了,成为河谷村一战中最无足轻重的一部分。死伤五万大军,大平邑以南方圆五百里土地割让给郑国,根本无人提及。
      又是一年风调雨顺,河谷村,一眼望不到边的麦田茁壮茂盛,每株麦穗比往年都多出几头,老人们说那一场大火里的陈国将士被烧死后,俱化作泥土,融入河流,滋养了河谷村的土地,每当风起,麦穗随风摇曳,你们听,那是死在异乡的亡灵在哭泣,思念他们远在陈国的妻儿父母。
      天下人的议论自然会传入新郑东部洛山山脉深处的军营,老帅原繁均以沉默对之,战场之上,胜利是靠一刀一枪和累累尸骨铺就而成的,指点江山是书生本份,他是军人,生下来就是。不过,对于洛山书院入伍从军的年轻俊彦,他打心里感到欣慰。
      这些个俊彦根据其自身特点和本人愿望,有的入步卒、有的进骑卒,还有的入粮草营,总之,都在各自所属队伍里从最低层小卒做起,书生暇子瓶有幸入选了轻骑第一骠,在第一营第二什第一伍做一名普通骑卒。
      伍长姓臣,才十六,一脸青涩,比他还小四岁,若不是洗澡时看到他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疤,真像在家里帮助爹娘料理田地的弟弟。来军营没几天,弟兄们就给他取了个瓶子的绰号,伍长绰号老臣,另三个弟兄分别叫绿豆眼、大头和龙蛟。绿豆眼眼睛小得和绿豆一般无二,满脸痘痘,是伍里资历最老的兵痞子,流里流气,本来坐到什长位置了,听说这家伙嗜好虐杀俘虏,手段极端残忍,最近才被贬为兵卒。
      这天大雨,半夜兵卒被锣声叫醒,全身披挂好,冲进马厩依序牵马上马,列好队伍,待营长宣布任务,然后一营骑卒奔出营地。待任务完成回到大营已是黄昏时分,人马俱是泥浆里滚出来的一样,五官都被泥糊住。骑卒有个习惯,不管多累,一回到营地第一件事就是伺候坐骑,仔仔细细洗刷得一尘不染,四个蹄子一一掰上来观瞧,生怕嵌进异物。然后饮水、喂食,待马匹吃饱喝足休息后,兵士才开始料理自己,真比伺候家里小媳妇还要细心。
      一回到营房,五个人东倒西歪稀里哗啦连铠甲都来不及脱就躺在地上,累得不想说话。最后还是伍长老臣最先爬起来,说了句:“个人洗干净,半个时辰后饭堂吃饭。”说罢,走到自己的衣箱前,拿出换洗衣服走出营房,到浣洗房擦身换衣服。从第一天来军营,绿豆眼的脏衣服就叫瓶子包了,老臣没阻拦,大头和龙蛟也不吭声。暇子瓶听说过老兵欺负新兵的种种劣迹,觉得多洗几件衣服不算啥。
      从饭堂回来,绿豆眼照例要泡脚,瓶子默默地给他打好洗脚水,坐在一旁不时往木盆里兑热水。绿豆眼双脚在热水里泡的通红,龇牙咧嘴叫唤:“舒坦、真他娘舒坦,”他抬起脸,小眼睛斜乜着几天功夫被晒得黢黑的书生,调笑道:“瓶子,在书院里也是这般伺候师兄的?”瓶子脸一红,道:“我在伺候郑军老卒。”嘿嘿,绿豆眼狭促地干笑几声,伸手拍了拍新兵蛋子脑袋:“没事,我刚进军营那会也伺候过老卒,不丢人。你小子细皮嫩肉,在我们第一骠可惜了,原将军是个女子,不好小白脸。要是放在第六重骑骠,啧啧,武将军的亲兵个个都是眉清目秀。”说罢,挤眉弄眼一脸色迷迷咂嘴摇头。
      暇子瓶闻言,气的两手哆嗦,宽黑的眉毛陡然立起,大丈夫可杀不可辱,双手一翻,把一瓮热水连瓮狠狠摔进脚盆。陶瓮粉碎,热水瞬间溢满脚盆,“啊呀,”绿豆眼一蹦跃起,疼得光脚在地上蹦跳,“烫死老子了、烫死了,”怒目看向瓶子,眼神狠毒,欺身上前,一把揪住暇子瓶衣服前襟,拳头跟着砸向他脑袋“你个兔崽子想烫死老子”。不待瓶子做出反应,一只手掌横空抵住绿豆眼拳头,五指收紧,死死握住那个拳头不放。
      绿豆眼恶狠狠看向拦住他的伍长老臣,说实话,他对这个娃娃伍长既不服又有点怵。十几天前,这小子还是他属下,老子发配到他手下,这小子不说好生伺候,对自己冷眉冷眼,早想寻个由头和他干一架,可每每一想到这小子在河谷村战场上杀人的狠厉劲儿,不由心生犹豫,今天终于逮着机会,绿豆眼牙一咬,干!要是把这小子给收拾了,自己就是这一伍实在伍长。想到这,他空出一手把瓶子推到旁边,咧出一口森森白牙,眼睛却盯住老臣,皮笑肉不笑道:“小子,今天让你见识一下军营里打架三字诀,快、准、狠。”
      瓶子脸红脖子粗嚷道:“伍长,我自己行。”老臣根本不看他,深凹的眼眶里射出两道冷厉蓝光,一眨不眨和对面的绿豆眼对视,声音里带着少年刚刚变过声的粗糙,没有丝毫温度:“滚一边去,不关你事。”憨憨的大头一把抓住瓶子胳膊,生生把他拖拽到营房一角。龙蛟光着膀子坐在自己床榻上冷眼旁观,始终没出一言。
      绿豆眼把拳头往回一撤,嗯?没扯动。他有点不相信地看向少年伍长,随即嘴角微微挑出一个狞笑,另一只拳头迅疾如风,砸向少年小腹。绿豆眼不管在军营里斗殴还是在战场杀敌,一向以手段下流阴狠著称,砸小腹、抓下档熟练至极,为此没少挨黑棍,他多少收敛了一些,但今天被一个少年挑战,绿豆眼恼羞成怒,不管不顾。
      哪知老臣反应奇快,一膝盖轻抬挡住拳头偷袭,这只膝盖还没下落,另一只已经飞抬起来,一只手薅住绿豆眼后脖领,和另一只握住他拳头的手同时猛然回收,飞起的膝盖正好磕在绿豆眼下巴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咚”地一声,绿豆眼唿地旱地拔葱一个后仰,身子软面条一样瘫在床板上,半天没动静,嘴巴、鼻子、耳朵缓缓流出细细蚯蚓似的血。
      瓶子见状,吓得脸色有点苍白,大头见绿豆眼一动不动,有点担心,“歪”,推推他。龙蛟鄙视地朝地上啐了一口,说了句“死不了”便拉过被褥蒙头大睡。老臣没事人一样从水瓮里舀出一小瓢水,把手仔仔细细洗净擦干,这才从床头箱子里摸出他的宝贝疙瘩,一截一尺长的树根,打磨的油光水滑,他拿起刻刀,心无旁骛专心雕刻起来。
      读书人出身的暇子瓶很快适应了军营生活,用绿豆眼的话形容,训练时像条狗、吃饭时像个鬼。在这个男性为主的雄性世界里,到处充满挑衅,有时两个不对路的眼神都能成为约架的理由。没有谁应该保护谁,任何事必须自己面对,如果在这里你都不能保护自己,上了战场,袍泽能够放心把后背交由你?短短数月,暇子瓶已经没有丁点读书人模样,胡子拉渣,面皮黝黑,一脱衣服,浑身肌肉凸出,蕴含无限雄性力量,随时准备应对对手的挑战。
      白天黑夜训练拉练,一身皮肉脱了一层又一层,小兵卒是这样,上面都尉、校尉、百夫长、骠骑中郎将都一样。五个轻骑骠、五个重骑骠共十骠,唯独暇子瓶所在的第一轻骑骠中郎将是个女将,听说是原繁将军的亲闺女。
      几十年后,一位白发苍苍退伍老将,坐在家里门槛上,望着天边金色晚霞,不由又想起那一次,那次,也是他瓶子生平第一次杀人。那天晚饭后,所有人集中在大教室里听百夫长讲解单骑对阵兵车的战术,每个人都在认真听讲做笔记,忽然,外面响起熟悉的紧急集合的锣声,有人大叫:“轻骑第一骠,紧急集合。”一屋子人瞬间跑个精光,短短一刻钟时间,一骠千余骑整整齐齐在训练场集合完毕。
      待每队报数完毕,第一骠中郎将原将军一提马缰绳,高大的骏马像一名经验十足的老卒、不急不缓走到方阵正前方,片刻后,她的命令准确无误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朵。
      “今天执行秘密任务,所有人行动一律听指挥,不准问、不准议论,违者立斩。”火光里,她的大刀明明挂在战马钮环里,可每个人不约而同感到脖子凉了一下。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