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国荣辱》红尘蓝尘

45、斗法

　　第四十五章斗法
　　许国边城阳关东面和宋国紧邻，出阳关进入宋国境内不到三十里就到达繁华的陶邑。这些年，许国和郑国关系时好时坏，国君许男爵打定主意抱晋国大腿，处处和郑国唱对台戏，充当挑事的急先锋。但许郑两国的贸易来往一直没有受到这种阴晴不定关系的影响，该买啥买啥、该卖啥卖啥，民间来往更是频繁。郑国酒在许国同样大受欢迎，许男爵倒是胸襟宽宏，从没在这上面打主意，阳关地里位置优越，夹在郑、宋两国之间，自然充当了郑国酒通往宋国的通途。
　　自几年前郑宋两国交恶，郑国酒在宋国销声匿迹，阳关官道上再也看不到浩浩荡荡的郑国酒队。但最近，许宋两国的民间贸易却异常繁盛，以几何数字狂飙，从粮食到蔬菜、从布匹到药材，交易范围之广、数量之巨惊人。
　　阳关早上卯时开关，城门内便集聚了黑压压人群、商队，城门一开，人群如潮水般涌进宋国境内，宋国边军简单查验，便挥手放行。许宋关系一直很友好，阳关边民跨境交易也是司空见惯，所以两国边军的查验比较稀松。进入宋国的人群立刻四散开来、各奔东西。从早到晚，这种情况始终持续，直到酉时阳关落锁关门。边军们心里嘀咕，但上面没发话，小兵们最多私下议论一番，谁也不去细究，拿着大头兵的饷不用操将军的心。
　　郑国王宫的春天来的最早，爱美的女人们早早穿戴起轻灵飘逸的薄裙，把个玲珑曲线迫不及待展现出来。琴左仕兴冲冲捧了一个包袱来到琉璃阁景宁居。小宫女笑眯眯捻熟地行礼，口里尊称“琴左仕”，双手掀起棉帘，请琴左仕进屋。小宫女嘴角边酒窝俏丽而调皮，琴不由多看了一眼，才抬步走进景宁居。
　　音夫人半卧在榻上假寐，怀里窝着雪团子。圆滚滚的雪团子憨态可掬，两只爪子乖巧地塞在夫人掌心里，脑袋枕在夫人曼妙的腰间，睡的昏天黑地，一副极端享受的欠揍模样。见琴左仕来了，音夫人睁开眼，身子稍稍抬起，琴左仕眼疾手快在她后面塞了一个大靠枕。
　　音夫人眼下一层淡淡的黑晕在白嫩似雪的面庞上尤其醒目。琴左仕心疼地叹息一声，抓过音夫人另一只手按摩起来，关切地劝道：“你这样整夜不眠也于事无补，早膳衡儿没说什么，看得出她有点担心你，想问又没问。若是晚膳再见你这样，明天她也会，”说着，纤纤玉指在眼圈下划了一下。
　　“我都懂，就是这心里老是惴惴不安。春节回来夫君什么都没说，夫妻二十几年他想瞒也瞒不住，镐京不宁啊。”音夫人面有忧色“大周的日子越发艰难，夫君想尽办法闪转腾挪，禁不住咱们那位天子一个荒唐的举动，一番努力前功尽弃。夫君心思很深，再大的难都藏在心里，”说到这，音夫人黑白分明的美眸里涌出一层湿润。
　　“衡儿何尝不知，她每天睡不到三个时辰，殚精竭力操持国务。音，其实你不要太过悲观，咱们郑国强大了才是解决所有问题的一帖良药啊。”琴左仕劝谏道，手指在音夫人滑嫩的手心里若有若无划拉。音夫人绝世倾城的面上显出两团红云，眼波流转，和琴叨叨几句心里舒畅不少。唇角微启，指指脑袋道：“按按这里，睡一会。”
　　一年之计在于春，郑国的繁忙不亚于任何一国，大平郡的冻雨果然如司天监丙风预测的那样，在春天如期而至，好在郑国于去冬成立了灾害应急官署，物资调配、人员组织仅仅有条，把灾害后果降到历年最低。原先郡里陈国的百姓心里不由倒抽一口冷气：郑国果然不凡呐。这要是搁在以前的陈国，春种基本泡汤玩完，半年收成颗粒无收。
　　冻雨一过，春风吹起，大平郡从郡守到下面里长，天天泡在地间田头，卯足了劲要从地里种出金娃娃。
　　定汇居里，大宫女凝婕指挥小宫女们收拾好午膳盘碟，叩首离去。一般情况下，公主衡的早膳和晚膳都是到母亲那里一同用，午膳由大宫女凝妙和凝婕在公主院里自行准备，送到定汇居，省得公主回院用过午膳再赶到定汇居，一来耽误时间，二来春寒料峭，公主刚用过膳就到冷风里吹，不利于健康。
　　午膳的当口，宫女又送来一摞奏章、军报，九锦接过搁在书桌上。用过午膳，她从外间端来一个热气腾腾铜盆，搁在小凳子上，拧了一个热乎乎毛巾递给公主，衡接过笑道：“哪里就冷成这样，春天了。”九锦小脸清俊可人，她可不这样认为，柔声道：“春寒最料峭，这几天倒春寒比冬天里白毛风还逼人，风像刀子一样往人汗毛孔里钻。”公主衡忽然坏坏地低语道：“难怪锦晚上睡觉总往我怀里钻。”二人调笑一阵，这才放手。
　　公主衡心情不错，每日里有九锦在一旁红袖添香，繁杂的国事好像也没那么面目不堪。书桌上整整齐齐码放着三摞还没有看的奏章，每一摞的最下面分别压着红、蓝、黄三种不同颜色的缎带，红色缎带代表这一摞奏章所奏皆为郑国国事，蓝色则意味着与他国关系或他国内政，黄色均为军情奏报。
　　郑国国事没有太多棘手问题，有师傅蔡鳌和上大夫祭枫俩位老臣操心，衡在内政上几乎不用花费过多精力，她很快阅览完毕，各自做了相应批示。
　　黄缎带其上的是军情，三大军营各司其职，所奏请之事无非就是训练情况，尤其洛山大营，自去冬从秦地带回兽狼，放到洛山大营当骑卒教习官，也不知成效如何。原繁奏章说兽狼桀骜不驯、生活习惯与中原人差异极大，和营里兵士相处较难，到军营短短四五个月，和人打了十几架，隔三差五被关禁闭，最近一段时间似乎情况有所好转，兽狼慢慢适应了军营生活，兵士们也逐渐接受了他。衡的眉头蹙了几蹙，心想过些日子去洛山大营走一趟。
　　蓝色缎带上的奏章有两份被挑出来，另外搁在面前。
　　这两份奏章都和许国有关。一份奏章说许国阳关邑通向宋国的通道目前一天消化郑国酒五千坛左右，这个数字还在往上递增。那些酒有的藏在马车车厢底部、有的藏在农人的蔬菜挑子里、有的藏在粮食里，就这么累加起的五千坛。和数年前日进数万坛相比，五千的确不算什么，但这么快就在禁酒令上钻出一个洞、而且这个洞每天都在扩大，想到这，公主衡的漂亮的唇角翘出一丝笑意，宋君啊宋君，姬衡与你斗一斗法，看看是你的禁酒令厉害、还是我手上的郑国美酒更诱人，保不齐这坛子郑国酒就把你的禁酒令付之一炬。
　　看过第二份奏章，衡面色如常，叫进九锦，吩咐道：“传燕烈。”
　　时间不大，一位年轻的官员在九锦带领下走进定汇居。这位官员身材高大，国字脸方方正正，下颌角棱角分明，透出一种坚毅与执着，和其兄长豫水大营主帅燕炽气质十分相似。他面白如玉，唇上短髭修剪得整整齐齐，眼睛圆圆的，炯炯有神，他端端正正朝衡俯身叩拜，口里道：“司臣署少卿燕烈拜见公主。”
　　司臣署相当于外交部，主理郑国一应外交事宜。正卿是司臣署职位最高官员，其次便是少卿，少卿有三位，分别负责几国外交事物。司臣署正卿不是旁人，正是年轻有为的祭昭。之前，一直和蔡鳌搭档的老臣祭枫身体有恙，回家修养。蔡鳌一人有点力不从心，临时把祭昭抽调过来辅佐蔡鳌。
　　年后，祭枫身体恢复的不错，回到朝堂继续和蔡鳌主理国内政事，祭昭得以回到司臣署。
　　前些日子，楚国传来消息，楚王熊仪病重。一代君主重病，不由他人不多想。作为天下三大国之一，楚国雄踞南方百年，可以说，正是楚国的存在，南方数以百计的部落、小国才不至于对中原王权产生任何影响。中原忌惮楚国强大，但又需要它的存在，它如同一柄利剑，悬在南蛮子们的头上。
　　公主衡派出祭昭，带领一支御医队伍，前去楚国探望楚王。想起和楚王签订的和平条约，她不得不早做准备。毕竟，楚国庙堂上对郑国怀有敌意的声音从没消失过，万一楚王逝去，新楚王心意何去何从难以确定啊。
　　祭昭不在家，少卿燕烈负责的几国中就有许国，公主问政许，自然召见燕烈。“平身。”衡和蔼地道，见燕烈站起，复又道：“坐。”燕烈依言跪坐到软垫上，九锦早已端上一杯热茶，然后退到公主身后左侧，垂首而立。从新年开始，衡召见臣下，都刻意留下九锦。
　　公主衡打量着燕烈，笑道：“新婚燕儿，十天婚假你偏只休五天，冷落新娘子，可要当心你岳丈大人找你算账。”燕烈不防公主拿他打趣，好在他反应机敏，立马笑道：“内子被岳丈大人教育的知书达理，不敢欺瞒公主，微臣本想休满十天婚假，内子对微臣说你刚升任司臣署少卿，正卿大人又出使楚国，你该尽早回署，尽快熟悉各国情况。贤妻一番话，臣不敢不从。”公主衡闻言，一阵爽朗大笑，直道高帅教子有方。就连身后的九锦也是抿嘴微笑。
　　燕烈妻子高蜜是淮山大营主帅高浪的掌上千金。
　　言归正传，公主衡点了点桌上摊开的书简直接道：“许国有变？”
　　燕烈严肃地思索了一下，郑重答道：“据各方汇总消息初步判断，许国新任国君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