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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警告 ...

  •   第二十八章警告
      琴左仕此刻当然不在郑宫,她已在千里之外的晋都翼城,确切的位置是曼夫人的懿泰宫。一身墨黑劲装的琴倒挂于大殿檐角,从怀里摸出一个细巧可爱的圆柱状东西,对准窗棂拐角,手指头一用力,圆柱戳进去有一寸,往回一拔,一个窥探孔出现在眼前。
      她俯身,一只眼从孔里向屋内望去。幔帐撩动、轻纱曼舞,袅袅水汽弥散开来,一具白皙、曲线玲珑的身子轻轻跨进澡桶,目力极佳的琴甚至能看见霎那间双腿之间那一丛黑色森林,不由心口一漾,随后暗骂自己一句,才正色继续观察。
      家宴过后这一个时辰可以小憩一下,子时一过,就要去明堂祭拜天地社稷和祖先,曼夫人趁这一小会泡泡澡、闭目养神,明天是新年第一天,从子时到明天一整天都不得空闲,想想都累的慌。她包裹在温热水里,放软身子,浑身说不出的舒泰,心里却是隐隐不爽。
      过年家宴,公室宗族齐聚一堂,从皓皓白首到呀呀奶娃,够资格上得了台面的有二百多位,独独缺了成师。早几天前他就上奏章说身体抱恙,十分遗憾不能参加公室除夕团聚。
      一想起这位小叔子,曼夫人粉润的面庞顷刻间罩上一层黑气。成师?她心里默念着这两个字,想起未曾谋面的公公给小叔子起的这个名字,嘴角不由浮上一丝讥讽。
      上回因他伙同别人私自开设铁矿,违反私人不得开挖、冶炼铁矿的政令,趁机收回他手里权利。依晋侯意思小惩以诫,过后再官复原职,毕竟是同胞弟弟。这一想法遭到曼夫人坚决反对,成师在晋国经营多年,关系盘根错节,万莫氏、既荀氏是他死党,他夫人便是出身既荀氏。收权,只是第一步,曼夫人要的是成师脑袋,他一日不死,她便一日不得放心。晋侯这会青春鼎盛,日后若是儿子伯,以他的软弱和善良,根本无法钳制成师,那时晋国危矣、国君危矣。
      偏生铁矿的事暴露后,成师闭门谢客,一直没踏出府门一步。一时半会还真寻不到他错处。曼夫人斜靠在澡桶内壁上,陷入深深思绪中。一缕乌发从额头滑落,挂在湿漉漉俏生生面庞上,媚态尽显。她漫不经心抬起白嫩的胳膊,伸手去捋头发,却落了个空。她重新把手放回水里,继续沉思。
      倏忽间,她睁开眼,脸色骤变,哗的一下从水中坐起,双手搭在桶沿欲向后扭头看去。一只手、一只微凉的手抵住她后颈,曼夫人浑身一颤,瞬间僵持在澡桶里,一动不敢动。时间,像蜗牛一样缓慢爬行,仿佛过去了一万年,那只手的主人静默不语,但手依然稳稳地顶在曼夫人白玉一般的鹅颈上,不曾有丝毫颤动。
      曼夫人脑子急速转动,努力感受那只手的真相:无声无息,内宫侍卫毫无觉察,指头滑腻、纤细,专门冲自己来的?“故人!?”曼夫人脱口而出。
      “曼公主果然如当年一般处惊不乱、定力过人,”一个清亮、柔和却清晰无比的女子声音钻进曼夫人耳廓。那声音熟悉又遥远,“曼公主?”她疑惑地在心里重复一遍,忽然如醍醐灌顶,禁不住叫道:“琴公主、你是琴?!”
      许是听到一丝不寻常的声音,门口帘栊外传来贴身侍女询问“夫人,有何吩咐?”“孤累了,要休息一会,你们在外面伺候,快到时间再叫孤。”“是,”侍女们齐齐应道,大气不敢出。
      琴放下手,两步跨到澡桶正面,夸张地看了看曼夫人胸部,揶揄道:“不错呀,都是俩个孩子的娘,还是那么丰腴。”
      真的是琴,曼夫人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终于放到肚里,僵直的身子瞬间放松下来,又气势十足地道:“你不怕孤喊人?这座懿泰宫里也不是你想走就能走的。”琴自在地在她对面的软塌上坐下,坐姿优雅、仪态翩翩,闻听曼夫人所言,她无声地笑道:“你喊啊,最好喊得整个晋宫都知道,大伙儿看看名动天下的晋侯夫人赤身裸体的曼妙身姿。然后,他们捉住我,而你,把他们全杀了,只因为他们看了不该看的。”
      被她一提醒,曼夫人方才惊觉自己上半身都在水面以上,顿时惊呼一声,“咕嘟”把身子埋进水里。琴坐在榻上,美得让人心颤,一身黑色夜行衣,白生生脸庞吹弹可破,五官立体不失柔美,英气勃勃、潇洒倜傥。她美目如电,对曼夫人身体没有丝毫兴趣,有的只是讥讽:“美则美矣,不过和音相比,你腰粗、皮糙、脸下垂,还是相差甚远。”
      曼夫人何时因容貌身材被人诟病,简直是奇耻大辱,比杀了她还难受,她毫不示弱:“你和音是爱侣,自然觉得谁都不如她。咦,琴公主不在音夫人身边做你的琴左仕,跑来晋宫做什么?这大年夜的,莫不是你们闹翻了?”曼夫人心里隐隐猜到点啥,故意胡乱猜测,脑子里想着如何脱身。
      琴脸色“倏”地垮下来,面如寒霜,浑身周遭像是笼罩在冰窖里,她死死盯着曼夫人,慢慢走到澡桶近前,居高临下道:“音让我给你带一句话,这句话也是我想对你说的。”她说着,弯下腰,脸凑近曼夫人:,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姜曼,你上次派人在大平郡对衡下手,你越逾、坏规矩了。音让我告诉你,若是再有下次,她直接取你儿子性命。”
      “她敢!”曼夫人拍桶站起,脸气的通红,也顾不上什么裸体。琴手掌一翻,一缕头发出现在手心里,面无表情地道:“猜猜这是谁的?”
      曼夫人一脸狐疑,随后恍然,不由怒火中烧,咆哮道:“熊琴,你竟敢对孤的儿子动手。”说完,疯了一样光溜溜直接扑向琴。
      琴纹丝未动,伸出右手,一把掐住她双颊,眼神凌厉,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你敢动衡,我们就动伯,这撮头发算是警告。”她呵呵冷笑道:“我熊琴还有什么不敢的,我敢去爱一个女人、一个公主,我敢为了她放弃自己公主之尊,我敢为了她不惜欺骗父王母后、诈死,我敢为了她断绝自己后路,随她身边,不离不弃。姜曼,你说还有什么是我不敢的!你不知道!我来告诉你。我不敢看见我的女人伤心难过、我不敢看见一手带大的孩子受到伤害,为了她们,我熊琴敢与天斗、与地争,敢与整个天下为敌!”她轻描淡写、风轻云淡,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美目一闪,眼里掠过一丝轻蔑:“你儿子的脑袋?就算晋侯脑袋、你的脑袋,对于我也不是难事。”
      被掐着双颊,曼夫人舌头乱动、喉咙里发出呜呜声,却说不出一个字。琴松开手,曼夫人“咚”地重新跌坐回桶里,扒着桶沿喘息不止,半天才缓过劲来,脸色由红转白,气咻咻地道:“坏规矩的是你们,姬衡先对孤的朝阳下手,她安排楚玥那个小妖精接近朝阳,刺探我国军政舆情,如果仅仅是这些也就罢了,国与国之间尔虞我诈,不算事,”她摆摆手,这些于她的确不是大事,可一想到女儿每日以泪洗面,她的怒火再次燃烧起来,捏紧拳头,恨恨地捶打桶沿:“姬衡千不该万不该让楚玥勾引朝阳,事情败露,楚玥跑了,可朝阳怎么办?她现如今知道楚玥对她的海誓山盟都是做戏,她的痛苦谁造成的?孤该找谁理论?这难道不是姬衡造的孽?!”
      琴轻叹一声:“又一起孽缘,朝阳痴情,来这之前我去看过她,像极年轻的你,好在性情不随你。精明无双的曼公主啊,你忽略了一件事。”曼夫人疑惑地抬起脸,脸上挂满水珠。
      “楚玥来翼城开办花露乐坊在去岁六月,朝阳从楚国接回来是在七月,难不成衡儿提前知道你们将把在楚国守寡的女儿接回国?”
      曼夫人不为所动,铁青着脸道:“临时起意也未可知,不管故意还是无意,总之她的人已经对朝阳造成伤害。”
      见她执拗,琴失去了耐心,她淡淡地道:“你我不用做无谓争执,音和我的意思都告诉你了,你若是一味执迷不悟,那,随你吧。”说罢,转身欲离去。
      琴的背影和二十年前没什么变化,依旧挺拔、俊朗,是的,她的背影可以用俊朗来形容,如果心里没有幸福,如何把这份俊朗保持至今。曼夫人心里涌上一丝莫名的酸楚,神使鬼差突然开口:“等一等”,俊朗的身影闻言止住脚步。曼夫人幽幽地问道:“你随音到郑国,有二十一年了吧。你...幸福吗?眼看你最爱的人有夫君、生孩子,琴你真的没一丝哀怨?”
      “每天都能看见她,和她一起携手散步、喝茶、弹琴、唱歌,一起抚养孩子们长大,曼公主,我的回答你满意吗?”不待身后之人作任何反应,琴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和晋侯一心对付他国、争做霸主,有一句话不知你们有没想过,最坚固的堡垒都是从内部崩溃的。你晋国十大氏族现如今被晋侯摁住不敢动弹,你那儿子伯有一天接替君位,他能摁得住吗?还有王弟成师,那可是个大麻烦。晋侯现今结下的怨以后都得你们儿子了结,内忧外困哪。何苦四处树敌、陷自己于不义。”琴摇摇头,身形一闪跳到高高窗户上,翩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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