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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谎言 ...


  •   一行四人的落脚点是润玉安排的一处宅院,本来天帝驾临,此处一方天地的各路小仙小神都要忙不迭过来拜见,但润玉不耐烦应付,直接袖袍一挥设了结界,徒留那些仙神在外干瞪眼,不敢打扰,只得各自紧要着看顾周围,以免有不长眼的过来扰了天帝清净。

      旭凤没走多远,就在后院的荷花池旁看到了润玉,他独自静坐在石桌旁,一袭白衣如雪般孤清,身前荷花婷婷,芳菲正好,背影却是消瘦而寂寥,他见他手执一茶杯,却站了许久也未曾见他饮一口。

      他有些后悔,怎么脑子一热就来了呢,他已身死过一次,乃是眼前之人的诸般算计所致,他与他之间本没什么好说的了,兄弟情谊已逝,何况中间还横亘着一个锦觅,他如今过来,却又要说什么?

      “我其实不恨你,也不是那么厌恶你,但我真的一点都不想见到你。”旭凤站了一会儿,还在犹豫中,却听到润玉自顾自轻声说了这么一句话,也没回头,但似乎已经知道他来了。

      “该恨的人是我吧?”旭凤干脆大踏步走过去,坐在润玉对面,定定看向他,微扯着嘴角道:“殒身之痛,反噬之苦,旭凤一日不敢或忘。”

      润玉握着杯,淡淡笑了笑,“可是你还是好端端坐在我面前了,就这一点来说,是真的很讨厌。”

      旭凤冷冷一笑,“让天帝这么讨厌,不胜荣幸。”

      果然还是不该来,旭凤心想,一开口就相看两厌,话不投机半句多,原本心里还存了那么点惋惜复杂之情,如今也消失殆尽。但到底来都来了,他还是问出口,“你明天真要用那禁术?”

      “这似乎不与魔尊有何相干。”润玉斜睨了他一眼。

      旭凤皱眉,“你如今贵为天帝,身系天界命脉,职责所在,又岂能由你这般不顾自身,你当天帝之位是什么?你又当天界是什么?如若你此次遭逢不测,难道要任由天界就此陷入混乱吗?”说到最后,他的语气已近乎质问。

      润玉轻笑出声,语气中带着一丝讥讽,“若本座没记错,魔尊前些时日还趁着天界谣言四起之时,大肆点兵,陈兵忘川,怎么如今倒似是一副操烦我天界太平的模样了?”

      旭凤正色道:“若天帝承诺不犯我魔界,天魔二界本就可相安无事,一旦开战,生灵涂炭,我虽不惧应战,但若能不打,自是最好。”

      润玉眼中闪过一丝阴冷,他收起脸上的笑,“旭凤,你还是这般目中无人,自以为是,说得何其冠冕堂皇,可你难道忘了?本座与锦觅的婚约已昭告六界,她是世所公认的天后,你冒天下之大不韪,将天后困于魔界,如今口口声声倒是意指本座不放过魔界,真是虚伪至极。”

      “可她与我已成婚,天地公证,日月所鉴,我们的大婚无一丝不妥,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我与她之间,更是毫无强迫威逼,完全是你情我愿,难道到如今这个地步,你还要自欺欺人吗?”旭凤眼神平静,他永远都是这样,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地近乎残忍,他总是能轻易获得别人竭尽全力都无法得到的东西,他就只需站在那里,高高在上,所有人都去帮他,他永远能保持那副清白无辜不染阴霾的样子。

      润玉似乎能从他那漆黑的瞳孔里,望见如今的自己,是如何的狼狈又可笑。

      他一直都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他控制着微微颤抖的手,放下杯子,虚空握了握,依旧正坐挺得笔直,既骄傲又倔强,只眼尾不受控制地渐渐晕出一丝淡红,让他冷硬的外表下显出几分脆弱来。他有许多义正言辞的话可以反驳旭凤,让他哑口无言,可是他忽然什么都不想说了。

      旭凤见他沉默着不说话,也微微有些心里过意不去,他这个兄长,冷清高傲又固执,他实在没什么把握他能甘愿就此放下。

      他正在出神想着,却听到润玉偏着头冷冷道:“不必多言,明日只管好你自己便是,便是有什么后果,也是本座自己承担,不需要魔尊在此假仁假义。”

      润玉说完这句后,便将手中茶杯往桌上一搁,发出一声突兀的磕响,不待旭凤回应什么,他便一甩袖,化为一道流光离去了。

      “他真的很奇怪,往常如这般情况,他早就反唇相讥了,如今却是口头上让了步。”鎏英可是记得润玉的嘲讽本事的,那可真是要气得人七窍生烟,以前跟他针锋相对的那会儿,她觉得润玉盛气凌人,小人嘴脸,实在可恶得很,可现在他面对旭凤的反驳,居然不言不语了,真是奇怪。

      “唉?你去哪?”正说着话呢,鎏英却见千殊一言不发转身就走,不禁拉住她。

      千殊背对着她摆摆手,没说什么径自离开了。

      而后鎏英看到院子里旭凤独自坐了会儿,也沉默着离开了,一时间院内只留下她一个人摸不着头脑,她怎么觉得除了她,所有的人都很奇怪呢?她是不是遗漏了什么重要信息?

      翌日,众人如约出行,润玉独自一人走在前面,其次是旭凤,在隔着几人远的位置落后半步,再就是千殊和鎏英跟着他俩,几人都没什么心思闲谈,因为沿路过来,他们发现,地上零星躺了一些干尸,活生生被吸干精气的样子,面色青白,犹带着惊恐,润玉皱着眉往前方山谷里扫了一眼,面沉如水。

      千殊有些犹疑,“穷奇一贯以瘟针伤人,所过之处流毒甚重,这般吸干精气的做法倒像是某些阴私邪道的作风。”

      鎏英面露鄙夷,“便是在魔界,这种做法也是令人不齿的,穷奇好歹是上古凶兽,不会堕落至此吧?”

      旭凤斜睨了前方静立的清隽背影一眼,意有所指道:“恐怕今日需要对付的,不止是穷奇吧?天帝陛下如何看?说好的只是捉拿穷奇,此刻本尊倒是不免有些怀疑……该不会是陷阱?”

      “ 凤兄!”鎏英闻言,惊疑地看向润玉,然而润玉只是随意瞥了他们一眼,手一振现出赤霄剑,随即在他们或疑惑或戒备的目光中,头也不回地径自往山谷内而去。

      千殊在一旁冷眼旁观,此刻只面色不虞道:“他若要设陷阱害你,又怎会在此刻就暴露出来打草惊蛇?更何况原本他只是想商借陨魔杵,魔尊一同前来,并非在计划之内,又怎会提前设局?”

      旭凤轻咳一声,偏过头,“我只是信不过他。”

      见千殊脸色不好,想要发作的样子,鎏英赶紧打个圆场,转移话题道:“先别说这些了,他走远了,我们赶紧跟上去吧。”

      进入山谷内,却是雾气渐起,原本就落后于润玉的三人,此时更难发现他的行迹,竟是就此失散了。

      “此处似有什么特殊阵法隔绝,难辨气息。”旭凤皱眉道。

      千殊心内有些焦急,如今事态不寻常,原就不清楚润玉的打算,如今更是与他失散,这种难以把握事情走向的情形颇令人不安。

      沉吟片刻,她抿了抿唇,当机立断,偏头对着旭凤和鎏英飞快地说:“我要发动玄舞铃找他,可能会有些难受,你们俩用灵力暂封听感,免得受到波及。”

      鎏英一惊,“你要用那招?可是这对你消耗极大,而且此地凶险诡异,便是寻常地方你也很难控制住它的威力,何况如今?”她眼里满是不赞同。

      千殊摇摇头,眼中坚定,“再多一分犹豫恐怕情况会更糟,这是当前最快最直接的办法了,你们快按我说的做,帮我护法。”

      无奈之下,鎏英和旭凤对视一眼,两人升起结界,分站两侧护法。千殊脚踏玄步,挥出似舞非舞的玄妙复杂手势,便见她手脚之上的金铃开始猛烈摇动起来,鎏英两人此刻封住听感听不到声音,但也能感觉有一股极强的灵力波动在以千殊的身体为中心剧烈向外震荡,两人修为都不弱,但这灵力波动颇有些诡异,不属五行,正邪难辨,从他们身上拂过有些令人难受。

      而随着千殊脚踏的步法越来越快,手势越来越复杂,她紧闭的双眼上眼睫颤动地越来越快,脸色也越发苍白,鎏英看着很是不忍。她对这玄舞铃的来历不甚清楚,只知道它是一种先天圣宝,但也知道千殊平日里极少用它,反而还得时刻分出些精力去抑制它的波动,她也问过千殊,这铃虽威力不俗,但对使用者损害也大,为何还要戴着它,当时千殊只有些无奈回她,这铃自她记事起就戴在她的手脚上了,取不下来的。她只见过千殊用过一次,便是在六千年前,先天帝太微将妖界公主虞月囚禁在隐秘之处,千殊动用此术找人,那会儿她与妖界公主有法术相系尚且付出了一些代价,此刻要找一个并没有此前提条件的润玉,恐怕会更加艰难。

      她不可避免的想到数百年前,也是捉拿穷奇,也是她,还有润玉旭凤,只是随行的第四人却是锦觅,那会儿几人之间尚且默契融洽,这对兄弟也是兄友弟恭,并未反目。旭凤中了瘟针危在旦夕之时,也是她护法,润玉将自己的灵力逆势而行替旭凤稳定伤势,甘愿冒生命危险,和此刻何其相似。她有些心情复杂,都说本性难移,润玉当时对旭凤的关心爱护不似作伪,而如今千殊居然为了他,愿意动用此术,可见她将他看得很重,那么她是不是该相信好友,抛开偏见重新审视他呢?

      “找到了。”千殊停下动作收势,睁开眼,脸色苍白却眼神极亮,她的嘴角溢出一缕血丝,身形晃了几晃,最终她深吸一口气,稳住了身形。

      而另一边润玉的情况却不那么好,他独身端坐在一处空旷空地中,周身一圈血色灵力包裹,身体上方有一抹巨大的应龙虚影盘旋,原本即将凝成实质,如今却因有人打扰,逐渐变得透明,几近消散,而润玉本人在方才便因反噬吐出一口血,此刻嘴角血迹衬着他苍白的脸庞,平添几分艳色。

      此刻身处包围圈中,身体遭到反噬而情况糟糕,他却还神情轻松地笑了笑,向来人点头示意,“阁下便是妖王的那位叔叔迹苍君吧。”

      迹苍君外表尚算年轻,只脸色带着些长年累月的灰败,仿佛身有顽疾,而与千殊之前与润玉的只言片语描述不符的是,她口中那不择手段六亲不认的迹苍君,外表上看来却仿佛一名中年儒士,脸上的笑容甚至算得上亲切温和。

      此刻这位迹苍君上下端详了一番这名传六界的年轻天帝,有些讶异地挑挑眉,他温和地笑了笑,“天帝难道对如今的处境不甚明了吗?竟毫不惊慌,我该是赞一声好胆色还是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呢?”

      润玉眼中暗色氤氲,难辨情绪,他面色平和道:“随意。”

      迹苍君啧啧称叹,面露惋惜,“天帝的风采确实令人心折,今日在此处身死魂灭不免可惜。”

      润玉点点头,“那便多留本座一会儿如何?不然稍后如何对付魔尊呢?”

      迹苍君哈哈一笑,“天帝的意思是要帮我一起对付魔尊?天帝心中当真没有半分兄弟之情啊。”

      润玉轻蔑一笑,“六界皆知本座与魔尊已反目成仇,此次原本以大局为重同行捉拿穷奇,却仍遭背叛,对于此兄弟,本座也是痛心的很。”

      “背叛?”迹苍君眼中闪过一丝兴味,“愿闻其详。”

      润玉抬眼望了他一眼,目光似是有些责怪,“事到如今迹苍君何必装得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阁下不是知道得最清楚么。若非从魔尊口中得知我们今日将来此处,又怎会有提前设好的严阵以待呢?”

      迹苍君不置可否,“既然如此天帝不是更该担忧自己吗?你又凭什么认为本君会答应与你合作对付魔尊?如今天帝龙搁浅摊,本君趁机要了你的命不是更便宜?”

      润玉微微一笑,虽面色苍白嘴角淌血,却依旧透出几分喝茶谈天的气定神闲来,“只因阁下所谋甚深,便是与魔尊暂时达成了合作恐怕也另存心思。魔尊其人,自视甚高,不屑于阴谋诡计,难以掌控,对于迹苍君而言,终究是绊脚石。而本座与魔尊不同,一个活着的天帝,比一个死去的天帝更有价值。”

      “可本君却认为,天帝如此巧舌如簧,很是危险啊。”迹苍君眼中精光闪烁,似在思量。

      润玉淡淡道:“那便不谈虚的,只谈利益。迹苍君之心,众人皆知,无非谋取妖界,一方称霸,至于六界其他界嘛,”他轻笑一声,微微扬眉,不客气地道:“尚有心无力,只余利益交换而已,阁下缺的是兵力,便将主意打到天魔二界,只因有一个身份特殊隐于暗处的羽相,我天界方成为头等目标。一击不成,本座虽知穷奇是一步后手,却也不得不入瓮,不算高明,但确实有效,还拉了魔尊入局,如此大好时机,叫迹苍君你也不免多生了野心,想要一网打尽。”

      迹苍君渐渐收起脸上的笑来,似笑非笑道:“那如今天帝看来,此事能成不能成?”

      润玉面上神色不显,只淡淡道:“若迹苍君一意孤行,恐怕不能成,若听本座的建议,倒是有转圜之机。”他也微微偏头一抬眼,面上显出几分无辜来,“本座既知此次乃是请君入瓮,又怎会毫无准备呢?”

      在迹苍君明明灭灭的眼神中,润玉又笑着加了一句,“你在魔尊那里得知本座将用血媒为引之术,又怎知,它是真是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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