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千千结》芃雨

76、第八篇 找不到北 10

　　躺在床上，罗志斌说起了跟老爸闹翻的事。
　　原来，凌方仪出事那一天，本打算到许都向儿子兴师问罪的罗正从高速公路折回锦江后，心里并没有放下，在凌方仪伤势平稳下来后，还是去了一趟许都。
　　颜慧音劝不住罗正，又怕父子俩谁都不让，战争升级，只好跟着一起去。
　　罗正也没反对，苦笑着说两军对垒有个缓冲地带也好。
　　路上，颜慧音说：“过去不许发火。其实志斌这孩子还是不错的，你看张池的儿子，什么事都做不了还一副怀才不遇的样子。郑品的儿子，一天到晚哥门义气，说不定哪天就栽在哥门义气中。儿子积极上进，有责任心，有正义感，也有孝心，不是我夸儿子，现在这样的孩子还真不多了。倒是你这当老爸的不怎么的，除了跟儿子发火就没别的本事。”
　　听着颜慧音数落，罗正叹口气说：“就是觉得儿子不错，才想让他娶个好女孩，谁知这小子油盐不进。这是最后一次，如果他还是不听，就当没这个儿子。”
　　颜慧音说：“她交的那个女朋友我也不同意，只是在感情问题上不能简单化。你这人就是太偏激。你以为感情就象你们公安条例，一、二、三、四，非此即彼……”
　　罗正瞪了妻子一眼：“说着说着就远了，我可心里烦着呢。”
　　颜慧音沉默一会儿换了个话题：“查出凌方仪为什么取款了？”
　　罗正闭上眼睛，有气无力地说：“只有凌方仪自己知道了。”
　　这也是他心烦的原因之一。由于找不出凌方仪取款的理由，凌方仪取款为情人的传言越来越多。他特地了解了凌方仪的通话记录，并没有发现凌方仪与哪个女性有过多的交往，然而，却不足以证明凌方仪没有情人，案件分析会上有人提出或许有两个手机卡。
　　到许都已是傍晚，驾驶员帮他们把行礼箱送到房间就回自己房间去了。
　　罗正打电话给郑品，凌方仪出事的事郑品还不知道，谁知郑品在深圳，问有事吗？他犹豫一下说，也没什么事，到你地盘上想见见你，你回来说一声吧。
　　罗志斌是晚上过来的。
　　罗志斌接到电话，知道父母肯定是来兴师问罪的，心里打定主意任打任骂不开口。他现在苦闷极了，对父母他不想再顶撞，蓝凯失去父母的痛让他开始珍惜父母亲情。可是每次看到女友涵之那张纯真无邪的脸，心就痛，这个女孩已经等了他6年，一直坚持等他父母同意再结婚，他不知道还要让她等多久。这次涵之应聘许都实验小学，学校不安排宿舍，他给她租了套一室一厅的房子。谁知，涵之还没过来，父母就先过来了。
　　罗志斌进了房间，喊了声爸妈后，就坐在床边，一副听训的样子。
　　“吃过晚饭了？” 颜慧音问。
　　“吃过了。”罗志斌看一眼老爸，老爸正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他拿起宾馆烟缸上的火柴，划着帮老爸点上。
　　“志斌，听说你租了套房子，是怎么回事？”罗正问。路上，颜慧音反复提醒他好好谈，否则会事与愿违，他决定今天不发火。
　　“涵之要到许都实验小学，是给她租的。”罗志斌说。
　　“我记得你答应过我先冷处理一下，你说过‘重新审视一下与涵之的关系，分手也需要时间。’现在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你审视得怎么样了？”罗正又问。
　　这句话是三个月前为了逃避与老爸争吵升级，应付老爸的一句话，现在老爸用来说事了。罗志斌看着老爸的脸色，斟酌片刻说：“我审视后，还是选择涵之，她爱我，我也爱她。”
　　罗正压着火气问：“你考虑过父母的感受没有？”
　　这个问题罗志斌没法回答，他选择了沉默。
　　罗正猛地抬起手，似乎想拍桌子，但手在空中象是碰到阻力，走了个弧形又回到原处。说：“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这世上好女孩有多少，为什么非要找一个父亲坐过牢的？”
　　“爸，怎么说你才能相信，涵之她真的是个好女孩。”
　　“你现在被感情蒙住了眼睛，一个疤你都能看成一朵花。”
　　“爸，你儿子没有那么弱智，相信你儿子一次行不行。”
　　“我要相信你，那就是害了你。”
　　“如果真如你所说，我认了。”罗志斌转过脸去看电视。
　　“你能认，我不能认！我不能让我的孙子有一个坐过牢的外公。”罗正拿过摇控器关了电视。
　　“爸，现在不是你年轻时的那个年代，什么都讲成分。何况涵之他爸爸不是……”
　　“志斌，你能不能清醒点？你还有是非观念吗？我告诉你，什么时候，什么年代，坐牢都不可能是件体面的事。”罗正把手中的摇控器扔进沙发。
　　“爸，妈，你们阻止我和涵之，出发点是希望我一生幸福。可你们想过没有，我现在跟涵之在一起就感到幸福，离开她我就觉得这个世界没有意思了。”罗志斌痛苦地说。
　　“热恋中的男女智商为零，你现在是这种感觉，再过两年或许就是另一种感觉了。失恋是痛苦，过去就好了，你见过谁在失恋中走不出来的？”颜慧音温和的劝道。
　　“怎么说你们才能明白呢，就象宝玉爱黛玉，家长们却非要塞给他一个宝钗，他幸福吗？最后还不是出家了。你们总不想逼我也出家吧。”
　　罗正“啪”地一拍桌子：“不要威胁，就是让你出家，我也不同意涵之进门。”
　　再说下去就要燃起战火，罗志斌站了起来：“我在这里惹你们生气，我走了。”
　　颜慧音拉住罗志斌：“你给我坐下。儿子，妈就不明白了，那个涵之给你吃了什么药，让你连父母亲情都不顾？”
　　“妈，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可我真的爱涵之。”
　　“如果你执意娶涵之，我没你这个儿子。”罗正心里清楚，要想说服儿子已经很难了，只能用亲情逼一逼了。他觉得儿子再不在乎父母的感受，也不至于与家里决裂，毕竟养育他29年。
　　“爸，你为什么要这么逼我？”
　　“不是我逼你，是你在逼你老爸。”
　　“我不能没有你们，也不能没有涵之。”
　　“你只能作出选择。我最后问你一句，你和涵之断还是不断？”罗正语气和脸色一样冷峻。
　　罗志斌沉默不语。
　　“给我滚，从今天起，我没你这个儿子。”罗正猛地站起来，指着房门说。
　　罗志斌瞬间有想和老爸争个高低的冲动，然而想到蓝凯痛苦失魂的眼神，最后还是克制住了，低声说了声：“爸，妈，对不起。”转身退出房间。
　　走在宾馆的走廊里，罗志斌眼圈红了。他既委屈又无奈，一边是父母亲情，一边是执子之手，两边都是爱他的，而他却被这两边的爱夹得透不过气来。
　　出了宾馆，一股冷风迎面扑来，罗志斌清醒了许多。他作出一个决定，说服涵之跟自己结婚。自己一天不结婚，父母就会逼迫自己一天，与其和老爸老妈这样对峙下去，不如索性结婚。造成即定事实后，说不定父母就会换一个角度考虑问题了。如果过两年再添个小孩，父母心疼孙子或孙女，说不定也就接受涵之了。
　　蓝凯问：“你决定不管罗伯伯和颜姨的想法了？”
　　罗志斌说：“我已经做了四年的说服工作，你那罗伯伯太固执。我的体会是，现在什么事都可以讲理，就是对长辈无理可讲，在他们一切为你好的旗帜下，什么道理都显得苍白无力。我不想辜负涵之。”
　　蓝凯沉默片刻，有些伤感地说：“我以前也这样认为，觉得在与父母的战争中，失败的永远是子女。我为此抗争过。现在他们走了，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你知道我现在什么感觉吗？是孤儿的感觉。”
　　罗志斌说：“正是想到你，我才没跟老爸吵起来。但这事总要有个解决的办法，只有结婚，才能了结。就象音乐上的休止符，必须有个戛然而止的过度。”
　　蓝凯别过脸去：“尽量别伤他们。你知道吗，我现在听到别人喊爸妈就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