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差大人求放过》洛水冬汐

8、第八章

　　莫居抿开一丝浅笑，眸间似碎星般璀璨，轻轻地对温棠说：“谢谢你，温棠。”

　　不知是性格还是相貌使然，每一次莫居轻柔地道谢时都会显得无比真诚。

　　难得在莫居面前又正经了一回的温棠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收回了方才的模样，道：“其实吧，你也确实不用在意这个的。大家都知道你喜欢鬼差，也都期待着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的那一天。”

　　莫居眨了眨眼，惊诧地杵在了原地。

　　“大家……都知道？”他艰难地从喉间挤出这五个字，一副没脸见人的模样。

　　原来他的心思真的这么明显吗？

　　温棠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不然你以为我们怎么会同意让你每年都去拖延鬼差？若不是知晓你心悦鬼差，这对你可就太不公平啦。”

　　“那……”莫居怀着最后一丝丝的侥幸，“那你又说你们今年希望我去人间？”

　　不过莫居还是太低估了自己平素里对鬼差的情意。

　　温棠道：“我们以为你是腼腆不敢表白，所以打算带你去人间感受一下相爱之人的相处。后来知道你有自己的安排，也就没提这个。”

　　这下子莫居就真的忍不住捂脸了。

　　自以为藏得挺好的心思没想到早就被一干人识破了，那曾经是挚爱的柳易岂不是也知道了？

　　温棠无意识抖出的一个真相正好戳中了莫居一直纠结的点，使他终于回想起柳易对他的点滴之好。

　　点滴的事物看起来并不起眼，但当它们汇聚在一起时，往往会产生些许不可撼动的东西。

　　倘若温棠的那一句“天塌下来我给你们顶着”令莫居重新树立起决心，那么众鬼和柳易对他的点滴之好便令莫愈发坚定了这份决心。

　　这一次，他真的不会再退缩逃避了。

　　不知不觉间，温棠就领着莫居一路走到了鬼门关附近的小木屋。

　　“接下来该怎么做就看你自己的啦。”温棠笑着对莫居说，“加油哦。”

　　莫居深吸一口气，用力点点头，再一次谢过了温棠。

　　温棠笑而不语，只轻轻挥了挥手做告别，便不再打扰。

　　莫居也冲着他挥挥手，目送着他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后方才转身，轻敲了三下门。

　　“进。”

　　一如既往清冷声线从门后传来——看来柳易已经回来了。

　　莫居又在门外踌躇了片刻才推门而入。

　　地府终日昏暗，所以柳易在的火烛架上点了几根蜡烛，他正在满是暖洋洋的黄光映照下写着什么。

　　一切都显得格外静谧和谐。

　　莫居不禁放轻了动作，悄然关上身后的门，生怕会打扰到这画般的情景。

　　许是久久未听到声音，柳易抬头看了眼莫居，道：“何事？”

　　决心虽然很坚定，但真要付诸行动还是有一点难度的。

　　莫居轻咬了一下唇，坐到了柳易的对面，双手托腮，眨巴着眼睛问：“鬼差大人……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柳易轻点头，示意他可以。

　　莫居又伸出一只手一边把玩入手冰凉的瓷杯，一边道：“鬼差大人可有心上人？”

　　说话间莫居还对着柳易眨眨眼，暗示意味浓厚。

　　柳易先是怔愣一下，随后反应过来，眸底晕出丝丝笑意。“还没有。不过或许快了。”

　　莫居也听出了柳易的言外之意，出于试探而悬起的心终于落入实地。

　　放了心的莫居基本也放开了自己，松开被自己反复摩挲的瓷杯，继续问道：“那么，鬼差大人愿不愿意考虑一个对你一见钟情的人呢？”

　　平时冷淡正经的柳易这一次倒是和莫居一起打起太极来。“一见钟情似乎太过轻浮。”

　　他的神情恢复了淡漠，但莫居还是看得出他是在开玩笑，连忙假装讨好道：“虽然说是说一见钟情，其实不久前那人才发现自己原来是再见倾心。大人真的不考虑一下？”

　　“若他主动些……”柳易深深地看了一眼莫居，“或许可以一虑。”

　　柳易就是不揭开那一层透得不能再透的薄纱，但在情场上初出茅庐的莫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柳易说的主动些是什么意思。

　　偏偏在这个时候慕箐芍那一句关于欲那什么望的释义又蹦出他的脑海。

　　柳易说的主动……难不成是指这个？

　　刚刚放开的莫居又把自己结结实实地捆成了个肉粽，憋了半天愣是一句回话都憋不出来。

　　等了半天没等到莫居的告白，柳易压下舌尖就要出口的话语和起身想走到他身旁的趋势。

　　柳易垂眸，低声道：“既然不愿意，那便算了吧。”

　　他性子冷淡，垂眸放轻声音的模样倒像是带上了几分的落寞。

　　莫居感觉心口似乎被针扎了一下，下意识脱口而出道：“愿意的！”

　　但是说完他又恨不得咬住自己的舌尖，局促地坐在原地避开柳易再一次投过来的视线。

　　话已出口便如木已成舟，变更不得了，莫居只好硬着头皮说完。“我，我喜欢鬼差大人你很久了，你想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

　　得到了五年来一直在等的一句话，柳易自动忽视了后半句意味奇怪的话，按捺不住自己缓缓站起了身。

　　惊弓之鸟一般的莫居在柳易起身的那一会儿紧跟着从木凳上弹起来。

　　他们中间隔着的木桌并不大，莫居看着柳易两三步走到了自己身边，忽然心中一动，在柳易动作之前先一步一把扑向了他。

　　既然进来之前决定的是当一回勇敢的追逐者，那可得摆脱一下刚刚的怂样。而且在那什么方面他或许主动不起来，但一些平常点的接触还是可以的。

　　身为魂体的他们浑身都冰凉瘆人，他却在扑上去的那一刻舍不得松手了。

　　莫居稳了稳心神，踮起脚来楼主柳易的脖子，附在他的耳边破罐破摔般地说道：“鬼差大人……柳易，我，我喜欢你！自从五年前在奈何居醒来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你了！”

　　被搂着的柳易先是一僵，随后缓缓地回抱住了莫居，微微弯下腰，让莫居不用那么辛苦地踮脚。

　　“终于等到你了啊，我的小莫居。”

　　柳易低叹一般的话语飘入莫居的耳内，似一根轻羽搔得他耳廓泛起一阵痒意。

　　“我的小莫居”是什么奇怪的称呼？也太肉麻了一点吧。

　　莫居好不容易稳下来的心神又一次荡漾起来，不自在地微微松开了双手。他抬头想开口问些什么，却措不及防撞进了柳易满是笑意和温柔的双眸。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柳易笑得如此柔和。

　　莫居不禁怔愣了一瞬，随后嘴角也扬起一个轻柔的弧度，小小的酒窝挂在一边的脸颊，直让人忍不住伸手戳一下。

　　柳易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俯身轻轻啄了一下那可爱的小酒窝，然后缓缓移动到他日思夜想已久的唇瓣。

　　莫居觉得脸上微痒，却又没有躲避，任由柳易动作。

　　烛光摇曳，暖意满室，气氛正好。
　　——

　　当天夜里，莫居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从他作为莫府的小公子出生，到十三岁那年遇见柳易。从十八岁那年正式告白，再到二十一岁那年迫于世俗压力服毒自尽。

　　直到这时莫居才终于知道为何他之前进入莫府时会产生如此沉重的压抑感。

　　他漂浮在梦境中自己的房间里，眼睁睁看着二十一岁的自己挣扎了许久，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将桌上的毒药拿起来一饮而尽。

　　一滴清泪随之悄然滑落。

　　莫居心中一阵绞痛，直想大声喊住他或者夺走他的毒药。可是他无法开口，也无法动弹。

　　他只能在一旁看着“莫居”缓缓阖上早已空洞无神的双眼，再也不会睁开。

　　可是与此同时，他又注意到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似是为终于得到解脱而喜悦。

　　莫居心底一阵酸涩。

　　就在这时，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屋子里的一个小角落走出来——正是“柳易”。

　　莫居倏地瞪大了眼睛。

　　生前的记忆他已经恢复了，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寻死前特意将柳易引开了的，可没想到原来他居然……

　　“柳易”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倒地的“莫居”身旁，轻轻抱起他，温柔地抹去他唇边溢出的血迹。

　　“清安，记得在黄泉路上等等我。”

　　“柳易”在“莫居”的眼睫上落下轻轻一吻。

　　画面就此一转，转到了他死后到达地府。

　　许是听到了“柳易”的请求，初入地府见到孟婆慕箐芍的“莫居”在孟婆汤前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放弃转世投胎。

　　又一年后，“柳易”来到地府，两人于奈何桥上重逢。

　　这之后两年，是莫居在与柳易告白之后相处得最轻松自在的两年。

　　在一旁全程回顾的莫居也不自觉地微笑着。

　　他真的很庆幸，那一年选择了留下。

　　再后来，因为鬼门关的开放时间太短了，每一年都有一些鬼魂来不及回来。

　　莫居不忍心看着身旁的好友们或消失或悲痛，就与柳易携手去请求秦广王。

　　而秦广王却告诉他们想要延长鬼门关开放时间，就必须有一对有情人当中的一位喝下了孟婆汤以后，依旧能重新爱上另一位没有喝孟婆汤的。

　　而这途中，没喝孟婆汤的不可以主动撩拨，也不可以主动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