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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刺邪若缺 ...


  •   昔有天魔暴世,生灵涂炭。昔有封界之争,所逝英灵不泯。

      昔有燃不尽之炎海,吞噬神州。道者先天下,大道无穷。刺邪若缺,其继无尽。世间往复不息。

      ──《天纲平乐长离歌》。

      。

      ──元观二十六年,秋。

      鬼云州暗鬼阵牙,本堂。

      焚烧着高贵凝香的蝶之间,垂落着绫罗绸缎,满室芳软馨香。

      雪白之人有如人偶一般,静默地端正跪坐其中,姿态优美凝滞如标本,不动如山,他露出的肌肤,没有一丝色素,看上去虚幻得有如初雪……

      ──苍白、冰冷,犹如会脆弱地融化于指尖仅仅一触。

      暗夜般深沉黛黑薄纱的华美礼袍,绉纱层层,簇拥着人偶般纤丽的青年。

      织入细腻银丝的黑纱外袍,长襬曳地,随着灯笼中微小的烛火游移,闪烁着点点繁星芒泽,隐约透出底下象牙紫白长袍上,覆满的生动凤蝶纹样。

      ──他是生而堕入鬼籍的鬼组之人。

      ──而今,狱雪为刺客,名号“黑琥珀”。

      以山茶花油仔细梳理的薄紫银白长发,一丝不苟地在脑后高高扎起,缀着细小成串金黄铃花,一如雪瀑般的发流经过纤细后颈,垂落在身后。

      银针雪绒般的睫毛圈画着,一双眼尾微微上挑的菖蒲紫色眼眸,蝶翼般的羽睫,轻盈地在苍白脸颊投下浅薄的阴影。

      浅紫银白的长发,浓紫色的双眸,昭示出其稀有的雪螳族血统。

      细挺高挺的鼻梁,花瓣般的薄唇,一张精致秀美的容颜,艳丽而清冷,美得出尘,带有异族略为深遂的美感,流露着雌雄莫辨的妖异之色。

      狱雪正等待着接见之刻来临,他半敛着的紫眸中,没有亮光,亦没有分毫能让人掌握的情绪起伏。

      是铃铛。

      轻轻地清脆声音,在周围的廊道回响着,由远而近地传入此间。

      听见铃声,他静静地眨了一下眼眸,不久后绘有暗鬼纹的纸门,由侍者自两侧展开──他终于得以拜见那位大人。

      狱雪将放置在左侧的佩刀移至身前,双手指间并拢,指尖相触地置于刀鞘上,他恭敬地俯身伏首,将额头贴上指尖,启唇宣誓:

      “吾为黑琥珀,今时今日起,将为您的人、您的刀刃……至死不渝。”完美的仪态与谈吐,不疾、不徐、不卑、不亢。

      现年二十一,于杀戮修罗之战中获得一百完胜,正式列等鬼席,承继暗鬼阵牙第十九席。获封名号“黑琥珀”。

      他是刺邪的锋刃,而今起矢言效忠于眼前之人。

      化作净恶之刃,斩断邪孽,生死为鬼永无二言。

      ──不为人世所见之人,步入鬼云州者,转生为修罗鬼剎。

      ──再奉献于人,净恶以杀生献生,运转暗鬼阵牙。

      。

      ──鬼云州。黑云寺。

      晴日无风,镂刻着祥云的圆窗之外,池塘水面倒映着枝枒低垂的花树,看上去彷若池里池外皆是满开的繁花。

      空气中弥漫着浅薄的花朵香气,尚还带着点晚夏莲花般的辛香。

      眺望着景色的黑发青年倚在窗边,屈起单膝而坐,一袭收窄腰身的黑袍朴素无纹,质料却是奇异地吸收着阳光,宛如暗影般的衣袍下襬,垂落在他修长双腿上。

      青年为鬼云州暗杀组之首席刺客──狱雪,蛇组黑旗十九的番号人,代号“黑琥珀”。

      狱雪拿着饭碗的手架在屈起的膝上,圆口的青瓷碗中仅剩下几口栗饭。

      其身分虽为刺客,但所对付的主要目标却并非为人,首先是邪器、邪物、魔星等非人之流,次之才为人者──与邪异为伍的罪孽业火滔天者。

      狱雪敛起浓紫色的眸子,细嗅着花香,一张清艳精致的容颜,神色平淡无波,不一会儿,他手腕一动,又利落地扒了一大口甜栗饭进嘴里。

      一旁僧人装束的乌伽端着茶碗,悠哉地说道:“被夺走的藏身之处,不顾一切地想要取回吧。不觉得,颇为相似么?”

      闻言,狱雪咬碎嘴里的栗子吞进腹中,才转过头看向乌伽,他缓缓蹙起眉头,显示出不解之意……

      乌伽随即对他冷淡的面容,回以一脸灿烂的笑容,还伸手亲切地将小桌上的栗子饭,递了过去,道:“……啊,还饿么?这碗也给你吧,看你挺喜欢吃的。”

      狱雪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伸手接过饭碗。

      毕竟这甜栗子,可是趁着先年秋季丰收,所特选的饱满大栗子,用蜜糖甜酒细细熬制,储放在地窖冰库的上好栗子,滋味确实一流。

      狱雪道:“你是指……那些狂暴化的魔星,以及邪器现形之后,作乱的动机么?”望了眼手上碗中堆成小山的栗子,觉得没必要和美餐过意不去,最多也不过,多听乌伽唠叨一会儿罢了。

      “是呀,你没想过么?”乌伽说着,抬手将指尖插入柔细的黑发中顺了顺,点头续道:“即便邪器现形失了神智、判不清事态,那股没命似的疯劲,究竟又是什么缘由?”

      狱雪沉默了半晌,开口道:“乌伽,你真的是个疯子,是什么让你起了揣度‘它们’想法的心思了?总归,不是喜欢上那些孽火滔天之物?”

      乌伽摇头否定道:“怎么会?杀之不及了,你或许可以看做是……‘爱之深,责之切’的一面,随着恨意的提升,不知不觉地便关切了起来。”

      狱雪动了动筷子,挑了颗栗子塞进嘴里,开始享用第二碗栗子饭。

      乌伽放下茶碗,单手支着脸,不以为意地嗤笑了声,黑眸中闪过一丝狡诈,道:“见着你师尊吐血倒下了,没给他吓坏吧,小萝卜头小十九?……这回你要出鬼云,封印邪器的试炼,可是都通过了?……可知晓,那封印邪器的卷轴之中,都有些甚么?”

      “不清楚,但也没在意过。”

      狱雪紫眸一敛,早知乌伽这狡诈的豺狼,肯定存着无聊的心思,他耸了耸肩,说道:“光是要将那卷轴使出来,灵力就快被榨干了,哪还有什么余力?……废话少说。”

      乌伽摇了摇手指,道:“啧啧,少骗我,你那点表面功夫,可糊弄不了我的……你肯定偷看过,哪怕是违反戒规,也悄悄地窥视过吧?呵呵……你肯定不明白吧?”

      狱雪一面快速地将最后一口栗子饭扒进嘴里,一面想起曾一度将神识探入卷轴最外围时,所见的模样……

      ──深望进去,只见是深邃的黑暗,以及无尽的虚无漩涡。

      他沉默地抬眼看向乌伽。

      ──乌伽。“枭首客乌戒生”。

      ──为师尊“不血刀圣太叔梦”之手下败将。

      乌伽自俯首认败后,数百年来便自愿被拘束在此,在鬼云州当起了训练死士与杀手的专门机关──黑云寺的地下头子。

      曾经一把窍泣飞羽弦,斩首于无踪,即便如今是这一看亲和的姿态,也无法令知晓其来历者松下戒心相对。

      乌伽白净清秀的面庞上挂着浅笑,他焚起沉香,又向着开始冒出白烟的熏炉轻轻吹了口气:
      “那可是你宝贝刀圣师尊的‘小狗子’,替那些不该留存于世的天魔残渣,意即那些个邪器与魔星,所精心准备的美梦……一个,应有尽有的美梦,一个让‘它们’会在最终放弃挣扎,自甘陷入的幻境。”

      狱雪皱了皱眉……宝贝的师尊?唔,这个先算了……但居然称呼鬼主为刀圣的小狗子?!

      听见乌伽对于鬼主这不尊敬的称呼,狱雪放下饭碗,待乌伽的话音停下,他便寻了个空,说道:“听起来,你很羡慕似的,要不……我向鬼主请命?专门打造一个予你如何?一个让你心甘情愿被封印的那种美梦?”

      乌伽道:“哈哈,不用那小狗子帮忙,我的心早就死锁在甜心手中,这条命的生杀大权,是允了人家的,旁的甚么人也帮不上忙。”

      狱雪停顿了一会儿,一双紫眸中甚至难得地透出了几分诚挚之色,道:“我可以,亲自动手送你一程。”

      乌伽别了别手,将手收拢在僧袍袖中,笑道:“小萝卜头,牙尖嘴利的,对出家人也没点该有的尊敬。”

      ……应有尽有的美梦?乌伽说的话向来半真半假,但却也是虚中藏实。

      狱雪在思忖推敲间,回道:“哦?……那也得你是个真的和尚吧?即便你扮起来,还勉强看着像是个僧侣,实际上酒香肉香更是从没少过。”

      乌伽搔了搔脸,笑道:“哎呀,哪里哪里。”

      狱雪的目光投向一旁盛着人/皮/面/具的木盒,问道:“我来时便想问你了,你今日特地扮成‘那般和善的僧人’,是在做什么?在黑云寺里,还有什么不能用真貌见的来客么?”

      今日,狱雪是来黑云寺向乌伽领取特制药品的。

      推门而入之际,首先就看见了个反射着日光的光亮头顶,以及一张慈眉善目的长髯皱脸。那时见到狱雪一言不发就要转身离开,乌伽虽然当即就撕下了面具,却也没多做解释。

      “不会是,演着演着,终于准备要假戏成真,要出家了?”狱雪可不觉得,乌伽只是想和自己开玩笑。

      “哪可能?不过是刚好有个麻烦的‘访客’。”乌伽连忙摇头,又挤了挤眼睛,叹道:“我要真是出家了,哪怕只有半日,若我那甜心哭着求我还俗,哎哟……看着那哭花的小脸蛋儿,我可招架不住。”

      “……。”狱雪掩着嘴,打了个哈欠,斜睨了乌伽一眼。

      乌伽摇头道:“我说啊,小十九……你还小些的那会儿,不是着实还挺可爱的么?怎么,长大后脾气这般臭?这样出了门,可是讨不到人喜欢哪。”

      “那可真是太感谢了,我一个人便是极好了的。”

      狱雪盘起手一偏头,染黑的长发扫过肩头,他见乌伽没打算说出真相,只是准备要说个没完似地,便向后靠向窗边,说道:“也免得像您老那般,对于不存在的情人,成天牵肠挂肚……”

      “……这个嘛。”仿若被戳到痛处的乌伽,笑着摸了摸下颚,故做讶异地说道:“咦?小十九难道不相信,或许命中注定有真情?”

      “这……。”

      又不是话本,自然是不信,狱雪启唇欲言又止,忽然感到心里有点刺痛。

      他觉着还是别太过毒舌,有时前辈还存有些对于生活的幻想,也并非什么不好的事,于是默了默才道:“高僧,您开心就好,晚辈任务在身,就恕我先失陪了。”

      乌伽无所谓似地,笑了笑:“下回有机会我再同你说说,你那师尊传遍诸界的风流艳史,如何?保证让你大开眼界。”

      见状,狱雪眉头一跳,连忙起身道:“不用了,尽管将你那些宝贝秘闻,烂在肚子里吧。”

      乌伽叹气道:“哎呀,真是个不识好歹的孩子……要知道,也不是谁想知道我都肯说的,想想看你师尊那容貌,那时候可是动辄就满城风……”

      “多谢招待!”

      狱雪局促地说道,身形一闪便到了廊道间,却是足尖一顿,倏地想到这走得急了,居然是没拿到乌伽备好的药品,只好硬着头皮再回头一趟……

      “咳……前辈,我先走了。”狱雪从笑瞇眼的乌伽手上接过箱子。

      这回当真是头也没回地赶紧溜了。

      乌伽目送着狱雪消失的背影,开口道:“若我真说了些什么他师尊的坏话,你看他那双眼,那眼神简直……啧啧!”

      他从桌下的暗格中取出烈酒,斟满一杯,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说道:“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好似他还真能把我给如何了。”

      “他不会的。”一名男子自书柜后的暗室步出,声音轻缓地说道。

      来人为穆一芳,寻着暗道过来之际,恰逢乌伽与狱雪的对话,他无意参和进乌伽的胡闹,便静静地等待在暗室之中。

      乌伽又取出一只晶莹的酒杯,替穆一芳斟满杯中酒,说道:“呵呵,越是知道这傲气的小萝卜头,心里还是对我有几分敬重,就忍不住出手……捉弄捉弄他。”

      穆一芳抬眼望向乌伽,问道:“……你,又做了什么?”

      “还能什么?自然是好事了。”

      乌伽瞇细黑眸,将下颚放在交叠的十指之上,道:“刀圣那模样儿,百年间我们也算司空见惯了,狂炎暴动之际嘛,难免如此……但小十九,却是头一回见着,看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似。”

      “……你。”穆一芳眨了眨红花色的双眸,望向乌伽的眼中依然有些迟疑。

      “紧打的弓弦,奏不出良音,我帮他放松放松而已。”说着,乌伽一脸无辜地跟着眨了眨眼,又耸肩道:“我不会做坏事的,喝你的酒吧,只怕往后要有好一阵子是难有闲暇了,想搏个烂醉就在今朝了,一芳。”

      头顶的簪穗轻晃,穆一芳喝了口酒,颔首道:“我知晓的。”

      。

      离开黑云寺的狱雪,只身走过树林中层层结界,踏过参天大树间红绳结起的吊桥,来到了一棵巨大的灵树之前。

      长满着翡翠般晶质树叶的灵树,枝叶优美地延展着,处处垂挂着赤红织带与绳穗。

      过了许多年月,自从幼时入了鬼云州后,狱雪是初次将要离开此地,走着走着,还是晃悠来到翠树之前。

      “我……。”

      狱雪单膝跪地,抬起头仰望着灵树,掩映在翠绿叶片之间的树干,闪烁着点点阳光的光斑,他却是想不到自己能说些什么。

      清风一阵又一阵地吹过,就在他起身走过吊桥正要离开之际,忽地一阵强烈的昏厥袭来,他这才意识到……

      乌伽那难得好意的餐饭,肯定加了料的,心中还来不及想出些什么骂言,狱雪伸向吊桥红绳的手,恍惚地抓了个空,当即晕倒在地。

      ──那是一个细节很真实的梦境。

      熟悉的嵚岩宰辅府中,年幼的狱雪沿着长廊跑向父亲的书房,长廊上的花瓶长年插着满绽的鲜花,四季不同的华美花卉,总是散发着迷人清雅的花香。

      狱雪没有束起的浅色发丝被轻风吹起,转过头便可望见庭院中花开似锦,澄空下飞花如雨,他轻快的脚步声回荡着。

      耳边逐渐听见人们对话的声音,忽然狱雪的步伐慢了下来,他以右手指尖,拂过雕花的扶拦。

      ──周围是那般熟悉。

      只要再向前走些,便能够牵着谁的手,想往哪儿去就往哪儿去,只要再往前走些,便能投进温暖怀抱里。

      一切都触手可及。

      狱雪停下脚步,在梦里一双清澈的眼眸中,神色渐渐凝敛而起,单纯的笑容消失了,他望着飞过眼前的花瓣打着旋又落下,缓缓地向后退去几步,呼吸猛地一滞……

      吊桥之上,昏睡过去的狱雪眼睫颤动着,手指在桥上胡乱地抓了几把,终于挣扎地清醒过来。

      他像是溺水上岸一般,在桥面上翻过身躺着,剧烈地喘息。分不清梦里过了多少时间,只是一睁眼,现实已是自白日到夜晚。

      指甲缝细里卡着些许尘土木屑,微微刺痛着,狱雪伸手掩住双眸,胸口不住地起伏。

      被撬开的回忆,在梦里如此竟能鲜明,狱雪不曾遗忘,也不可能遗忘,他能做到的,最多是不要去想。

      狱雪几个深深的吐息之间,调匀呼吸,因情绪激动而泛红的眼尾,才缓缓褪去浅绯。

      心湖中再一次结起冰霜。

      梦境中的镜花水月再美,也不过是场虚假,他即将出鬼云州,回到神州大地,也意味着再次踏上故土。狱雪很明白什么是该做的,又有什么是不该碰触的。

      “……多谢……前辈提点了。”狱雪喃喃说道,一双眼尾微微上挑的紫眸,在夜色里更显深邃,他摇了摇头,苦涩地一笑,爬起身望向吊桥彼端的大树。

      夜风里树林中四处沙沙作响。

      森林之中,唯有那翡翠晶石一般的灵树,仍旧是那纹丝不动的模样,只任由红绳织带轻缓地飘动着。

      一个应有尽有的美梦,那还真是……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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