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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Chapter 4、一声程绾 ...

  •   广播三次鸣枪三次,武力清场。这是李达康给赵东来下的命令。一声枪响过后,气氛陡然变得冷肃起来。

      “别开枪啊,别开枪!”

      谁也没想到,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位老人阻止了清场,他就是原汉东省检察院副检察长陈岩石。

      这一夜,陈岩石先是接到郑西坡的告急电话,后来又看到现场视频,得知大风厂出了大事,不顾老伴劝阻,骑电动自行车赶了过来。

      陈岩石被警察搀着爬上火情指挥台的时候一边爬一边喊,喊话声惊动了房顶上的人。“李书记、祁厅长怎么回事?怎么发生这么大事儿?”

      现场的领导赶忙迎了上去,李达康很意外,“陈老,您怎么来了?”陈岩石一脸焦急,“不是怎么还开了枪了呢?”

      祁同伟没有正面回答,“这儿啊您还真不能待,”他转头跟李达康说:“我一会儿马上安排一个同志送陈老回去。”

      陈岩石伸出手掌,“不行!你们赶紧给我个喇叭,我劝劝他们去。”

      程绾几乎瞬间就认出了面前这个行色匆匆的老人,十五年前的往事她触到了仅存的余温。来不及整理情绪了,她紧跟着上前留意现场的状况。

      李达康拉住陈岩石的胳膊,一脸的凝重,“陈老,现在情况非常紧张,我估计您也劝不了他们。”祁同伟附和着劝阻,“是,陈老,我们马上要清场了。”

      陈岩石火了,“你清什么场啊?已经伤了这么多人了,你再清场这不是激化矛盾吗?我原来是这个厂里的,这是我的一个点,我劝劝他们,他们听。喇叭呢,给我个喇叭!”

      程绾低着头站在旁边,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听到这里,她眼睛一眯长睫毛跟着颤了颤,觉得有门儿。

      陈岩石急得挥动着手臂,李达康快要拉不住人了,警方的广播声一直响着,这时又传来了一声枪响。陈岩石急得跺脚,“怎么又开枪啊!”他扯住李达康,语气不善,“你快命令他们别开枪!”

      李达康明白自己的政治责任,他是京州市□□。他看了看祁同伟,祁同伟摇头。但他还是下了命令给赵东来,“停止清场。”赵东来吩咐给对讲机那头的人,“三号三号,停止清场。”

      陈岩石在两个警察的搀扶下,走向火光冲天的大风厂。程绾偷偷瞄了李达康一眼,他正看着人把陈老搀下火情指挥台,没空盯着她,她悄没声的趁乱跟着爬下了楼。

      人群中很快起了骚乱,“陈老来了!陈老来了!”陈岩石手持电喇叭,把郑西坡、老马等熟悉的工友喊到面前,开始对工人讲话——

      “大风厂的员工同志们,请听我说两句,请听我说了句好不好?我叫陈岩石……”程绾交代好顾衡在外围找好机位,跟在后面挤进了人堆儿,陈岩石以为她是李达康的人也没有在意,谁知道她突然拿出了话筒。

      “今天你们的股权没了,那是你们一辈子的心血啊……现在我们正在想办法来争取你们的权益……”陈岩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大风厂在他手里改的制,今天这些工人的遭遇更是让他感同身受。他是老一辈的共产党人,这种情怀已经伴随了他一辈子。

      人群里骚动不止,她行为敏感扎眼,已经有不少人朝她这里张望,程绾适时地接了话,“大风厂的员工同志们,我是省台的记者,李书记亲口跟我说过今天这场火完全是意外引起,政府没有派警察强行拆迁,政府一定会抓住假警察给工人们一个公道,请大家冷静一点,听陈老把话说完。”

      李达康看着望远镜里突兀的一抹红色,突然惊醒一般地看了看身边的人。人呢?什么时候溜走的?李达康气得咬了咬后槽牙,她可真会见缝插针 !

      他撂下望远镜,转头去问光明区的区长孙连城,“大风厂的股权不是转让给山水集团了吗?他们怎么还有股权啊”

      孙连城惴惴不安的接了话,活像只揣着手的兔子。“这个,我还真说不清楚……”李达康一皱眉,阴沉的声音逼问道,“谁说的清楚?”“丁义珍,他是这个项目的总指挥。”

      谁料这句话捅到了李达康的肺管子,他手一指孙连城,怒不可遏,“总指挥现在是你!”

      孙连城敢怒不敢言的小声抱怨了句,“李书记,我才当了几天啊……”李达康连骂他的欲望都没有了。

      “……我恳求大家理智一些,把拆迁队的人给放了,由政府去处理。”工人领袖郑西坡接过了话茬,劝着工人接受陈老的建议,被说服的越来越多,程绾暗暗决定再加把柴。

      “工人同志们,请相信陈老相信我,我现在做的是现场直播,全国人民都能看得到,你们绝不会被平白无故的欺负,请大家相信陈老,退一步理智维权。”

      “……我是个老检查,我说话算话的。请大家把路让一让,让消防车先过来把火灭了,请让一让路,让一让路。”

      人群眼看着随话儿就散开了,不知道从哪儿冲出来一个人,朝着程绾抡了块砖头,眼看着重重地从程绾额角擦过去,人倒了。

      “大家不要相信她,我刚才见她和政府的人说话。她说她是省台的记者,山水集团每年给省台多少钱的广告费啊?她能真心为我们说话不可能!不能信她!”那人粗噶的嗓音磨砂一样鼓动着人的耳膜,人群开始议论纷纷的乱起来。

      出了冲突警察自然要冲上来抓人,工人们又躁动起来。眼瞅着好不容易维持住的场面功亏一篑,陈岩石和郑西坡心急如焚地安抚群众,一起把程绾拦在身后护起来,“别冲动!大家别冲动!”警察挤着工人,工人又围着他们仨。

      现场直播被突兀的打断,电视机前的人都为程绾捏了把汗,顾衡扛着摄像机急红了眼,“程姐?程姐?程绾!程绾你回我句话!!”

      坐在电视机前的顾行希皱着眉盯着汉东卫视的台标屏住了呼吸,“台长,出事儿了!”“我知道了,先这样,不要掐。”

      眼前的红色身影猝然倒了下去,李达康的心霎时提到了嗓子眼,眉宇间泛起久违的戾气。他秘书出身,身上的书卷气很浓,可今天发生的事实在挑战他的底线。

      眼看着劝架不成又起了冲突,陈老他们还被围在里面。不行,他不能缩在这里让妇孺老人冲锋陷阵。

      李达康把望远镜一摔,一手撑地转身跳下了搭建的架子,重物连续撞击的“嘭嘭嘭”声在这片寂静的厂房里更让人心惊。他身边的人急忙跟着往下跳,惊动了下面的赵东来和祁同伟。

      赵东来像堵墙似的堵住了他的去路,“李书记,你去哪儿啊?”李达康伸手往旁边拨弄他,“去现场!”赵东来正色道,“不行,太危险了。”祁同伟和孙连城也忙着拉他,李达康眼神一厉,命令地吼道,“躲开!”众人齐心地围着他,“你不能过去,那太危险了。”

      李达康连急加气手直哆嗦,他手指点着在场的人,“我们一群大男人,不能让妇孺老人冲锋在前我们龟缩在后。丁义珍那家伙不知道收了蔡成功多少黑钱,我李达康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怕他们。起开!”赵东来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手下,现在说什么不放他走。李达康恶狠狠地瞪着他,两个人僵持不下。

      祁同伟心里盘算了一番,上前鼓动李达康今天夜里拆了大风厂!公安厅厅长老谋深算,“你今夜不拆,以后拆起来只怕就更难了!”

      李达康压下心里对他这个建议的一丝不安,极快的捋了捋思绪。为何不拆?长痛不如短痛,拆!他无视了赵东来的话,让他叫来了拆迁队的常小虎,吩咐他搞来一台推土机,准备拆场。

      程绾入行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被人下这么重的手。她蹲在地上摸了摸湿漉漉的额头,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清楚,肯定是见血了。她想起内兜里随身带着的手帕,不舍得用也只能急急忙忙的先捂好。

      她晃荡着起了身,举起一只手示意着急忙慌朝里冲的顾衡不要轻举妄动,警察见人没事儿停止了冲挤,程绾手捂着头看人都重影儿。

      陈岩石扶住她不住地询问,“没事儿吧丫头没事吧?”程绾朝他安抚地笑了笑,“没事儿没事儿,您别担心。”

      程绾往前站了站,把陈岩石挡在身后。她扯下脖子上的记者证递给那个闹事儿的,“工人同志们,我是程绾,省台的程绾!这是我的工作证,我的姓名工号联系方式等等信息都在上面,不信的可以上网去搜。”

      她喘了一口气,额角的头发湿漉漉的贴着脸,分不清是是汗水还是血水,“三年前汉东卫视播了一个系列节目,为农民工讨薪七百五十二万元的那个节目就是我做的。采访跟进摸底都是我经手的,当时的集团跟我们省台有上亿的广告费用往来。”

      那个闹事儿的不说话了,人群里顿时有人发出了抽气声,程绾不愿意把这些事拿到明面上说,像是她在表功一样,她不喜欢这样。可眼下这种情况也无可奈何。

      她定了定神接着说道,“我恳请大家相信我,你们不信我也不能不相信陈老。陈老是你们最亲近的人啊,大半夜的他一把年纪耗在这儿,不就是担心你们受了欺负吃了亏吗?”

      郑西坡赶紧跟着表态,“我们大家要相信陈老啊,他是一心一意为了我们啊!我们大家就听陈老的,把路让一让!”陈岩石开大了喇叭,语气诚恳真挚,“请大家相信我!让一让路!我是老检查说话算话!”

      人群里不知道谁上网搜的,突然骚动起来。“她是程记者!出血热那年的程记者!”工人们的年纪参差不齐,大一点的还对当年那场席卷了荆北市的病毒记忆犹新。本来就快被陈岩石说服的工人们动摇得更加彻底,大家统一口径,“我们相信陈老!相信陈老!”

      路让开了!高压枪嗤出的水声惊动了火情指挥台下的人,李达康一把推开身旁的人,转身朝大火的方向看去。消防车进去了,假警察一个个被拷了起来,群众们拍手叫好,气氛真是好啊。

      远处,陈老带着个人逆着光朝这边走过来。

      这场没有前言铺垫的现场直播惊动了几千万的京州市民,许多地方台赶紧插播了大风厂的消息,全国人民都在关注着京州市的最新动态。顾行希起身关了电视,“臭小子,又不给我打招呼”,语气里却是掩饰不住的骄傲。

      侯亮平感慨万千地看着镜头里的陈岩石,“陈叔叔一把年纪还能镇得住这么大的场面,真是不容易啊”,妻子钟小艾由此转头和他讨论起腐败这个问题,两人一致认为这场流血事件是腐败结出的恶果,旁边的珊珊不爱听这堂艰涩的党课。

      “这个记者姐姐好帅啊!她是谁啊?”侯亮平拍了拍她的脑袋卖关子,“这就不知道了吧?当年的程记者那可是‘战地里的一朵玫瑰’啊!”珊珊甩掉在她头顶搞怪的手,“什么意思啊小姨夫?”钟小艾制止住两个人的打闹,“别闹了别闹了,睡觉去。明天珊珊还上课呢。”

      程绾疲于奔命了一晚上,又被人照着头来了那么一下,现在搀着陈老往回走已经是用意志在支撑了,机械的步伐微微凌乱。

      费尽心机找机器联系人的时候她没累,不被人理解挨了暗棍的时候她也没累,可看见等在前面的李达康的时候,她突然就走不动了。

      李达康看着她脱力一般歪到了地上,两手撑在大腿的两侧,额头上还有条狰狞的伤口不停的渗血,实在是狼狈极了。旁边的陈老一直叫她,担心她出了什么事,她还是像那天一样傻笑着,乖巧地叫了声“书记”便不再说话。

      李达康忽然觉得,一个姑娘家活成她这个样子,大约是经历过很多难处,受过很大委屈的。不然,不会对自己这样狠。

      “程绾……”

      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没想到是在这个时候。李达康不等身后的人行动,上前半抱着把她从地上拖起来,和陈老一起架着她朝救护车那边走。

      总是会有一个人,一定会有一个人。他会把你的名字,叫的婉转温柔、荡气回肠。她把全身的重量压在李达康身上,醉在了这一声“程绾”里。

      “我每次遇见你,都很狼狈……”

      你狼狈,我也狼狈。程绾的嘴角堪堪挂了个微笑,虚弱的有些透明,李达康心里一窒,语气中的温柔不小心露出了一点,程绾心想,这顿打,挨得值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没话说......
    不对,有一句。
    这坑真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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