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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星星之火 ...

  •   忙了几天工作交接和新住处的安置,得闲的音箫因记挂着自己亲人,决定去景阳区一趟。
      上海这几年变化很大,离开的时候自己还小,也没有机会去市中心看看,此刻走在市区街头,楼房幢幢,四四方方像积木,也有些标新立异的建筑好似争奇斗艳一般,各自在道路两旁高傲着。
      打听一路,一个小时后终于来到新马路,面对这条如百足之虫楼屋密集的街道,音箫不知从何下手。
      沿着巷街往前走,音箫仔细辨认两边的住户和行人,希望能来个不期而遇。可惜她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转了一圈无果,音箫只得重新去询问路人,可能是这里的住户太多,又有很多新搬来的,对邻里之间并不熟悉,路人也无法帮到忙。
      音箫有些气馁,走到路口最大的水果铺前,问了问那肥头大耳的老板。
      老板正在给客人装袋称斤,又跟哪个婆子为几毛几分而斤斤计较,音箫以为他没有听见,于是走到他面前又重复了一遍:“老板,请问你认识徐启桐吗?”
      那油腻大脸横了音箫一眼,不耐烦道:“谁?不知道,你去别的的地问吧。”
      音箫转身欲走,忽然有个大婶拉住了她:“姑娘,你问的是徐启桐吗?”
      “对对,他有个儿子叫徐英豪,您认识吗?”
      “对的,他儿子叫英豪,我们住在一个院,你要找他吗?我带你去。”好心的大婶瘦骨嶙峋,但气色不错。
      音箫连忙表示感谢,跟着走了。
      一路上大婶好奇询问着音箫的身家背景,音箫只说是英豪同学,其他不肯多讲。走到一个院子,大婶指着二楼说:“那就是他们屋,秦蓉经常和我一块打麻将,不会错的。”
      音箫道了谢自己上楼,却见二楼房门是关着的,音箫突然有些胆怯,多年不见,既盼着他们能记得自己,又希望他们已经把自己忘了。
      她上前敲门,敲了半天却没有人开,又尝试着喊了几声,依然无人回应。
      忽然听见脚步声响起,有人从楼道上来。音箫立即紧张起来,两眼放光张望着,走上来一个年轻男子,一张陌生的脸,音箫一眼辨认出不是她要等的人,那男子多看了音箫两眼,抬脚走向二楼另一边屋子。
      “你好,”音箫叫住他,“问一下徐英豪是住这吗?”
      男子回头看她:“对,他是住这。”
      “他家没人,你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
      “这我不知道,可能办货去了吧,他们家一般都有人在。你找他有什么事?要不告诉我你的姓名联系方式,等他回来我可以帮你转达。”
      “不用了,谢谢。”
      等到天色发暗,音箫只得无功而返。
      走出院子,穿过小巷,前面却围着一群人将出口堵了个水泄不通。音箫看了一眼,居然是在围观打架。一群青年混打在一起,用的都是最原始的暴力——拳头,声势浩大,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挂了彩。
      这种原生态的打斗音箫见过几次,那些人之间并不存在什么深仇大恨,只是为了发泄心中芝麻粒大小的怒火,或者是很可笑的借暴力和疤痕来标榜自己,以证明某种地位。
      离得最近的寸头青年被一拳摔了过来,人群立刻惊呼着后退三步。音箫望过去,发现地上还有一个人,瘫软着靠在墙边,不知道是否晕了过去。
      刚从人群中站起来的寸头青年瞥见地上那不醒事的人,忽然扭曲了脸,跑过去一脚重重踢向他小腹,那人闷哼一声蜷缩着滚了一圈,刚好躺在音箫脚边。只见湿长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音箫看了眼那人混沌的神情以及作呕的姿态,明白过来应该是喝醉了。
      寸头青年还不罢休,眼神多了股狠劲,忽然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来,直直朝那人刺去。
      地上的男人吐完酸水刚晃过神来,只见一道白光锋芒毕露,眼见就要落下来,匕首却突然在半空受到撞击,寸头青年吃痛一松,匕首哐当掉在了地上。
      “卑鄙。”
      音箫冷冷地收回脚。
      寸头青年回过头剜了音箫一眼,见只是个女人,顿时怒火中烧,骂了句多管闲事就朝音箫抡拳打来,音箫闪身踢他小腿,寸头青年一个踉跄就要倒在地上,而地上正躺着那男子,幸好人已清醒过来,在人倒下的瞬间一脚踢在他小腹侧面,寸头青年翻个身倒在旁边,疼晕了过去。
      音箫趁着人群的缝隙跻身走出去,躲过一劫的男人从阴暗处缓缓站起来,撑着墙,昏黄的路灯洒向他模糊不清的脸庞,以及他追随而去的流连的目光。
      回到家,任黎沣在调整装备,桌上一如既往地摆着一套枪械。任黎沣看她一眼,又看了眼墙上的钟,继续低头忙手上的事。
      “有任务?”音箫问道。
      “嗯。”
      任黎沣调整着自己的腰带。
      音箫给自己倒了杯水,转头对任黎沣说:“今天我去找舅舅他们了,跟你说过的,他们是我在上海唯一的亲人。”
      “我又没有问你,你不用跟我报备。”
      音箫撇撇嘴,一杯水仰头灌下。
      “就是你说的那个抛弃了你的舅舅?”
      音箫怔住,没想到任黎沣还记得这茬,被人拆穿一样当下又羞又恼。
      “也不是啦,舅舅那时候刚下岗,一家人生活也很困难,没有能力再养一个孩子,我可以理解。”
      “你倒懂事。”
      “那能怎么办,已经够可怜了,当然要自己安慰自己。”
      “所以找到了?”
      “没有,我打听到了新地址,去了但是没有人在。”
      音箫双手撑着下巴,抬头看了眼沉迷于擦枪的任黎沣,眼珠一转,试探道:“你不也是上海人吗,你不去找找你的亲人,看看你以前住的地方?”
      小心的察言观色,果然,任黎沣手里动作顿了一下,略带冰冷的目光回望了音箫一眼,仿佛她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问题。
      音箫拂袖起身,小声嘀咕着:“小气,我都大大方方的跟你说了……算了,再也不问你。明天我也去,8点是吧,好我知道了。”
      正欲开口的任黎沣见音箫自问自答似的走回房间,最终没有说什么。
      有些事不是他不愿说,而是不知道从何说起。他和许音箫的遇见本来就是不公平的,那时候的音箫刚经历父母双亡,把自己所有的遭遇和痛苦全写在脸上,以前的事音箫也会说与他听,全是些幼稚无比的少年愁;而他们相遇时,任黎沣就深怀一身沉痛的过往了,那时音箫太小,不适合倾听太复杂的故事,而任黎沣也没有欲望对一个小姑娘倾诉自己的灰暗;后来音箫慢慢长大了,任黎沣却又觉得敷衍惯了没法突然开口。
      很多事情都是攒着攒着就错过了最佳时机,憋在心里一直是任黎沣的毛病。
      森豪酒店位于上海市的中心地段,是中外合资的一家大型连锁酒店,高档奢侈,大厅碧丽堂皇,一派欧美宫廷气息。
      此时酒店外站着两个人,皮衣墨镜。
      几分钟后,四楼的楼梯道里,音箫已经换上了白衣窄裙的紧身套装,手上推着餐车;黎沣站在包间门外,看到音箫学服务员扭捏着身段走过来时,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诧。
      音箫并未注意,走到跟前朝他挑眉,任黎沣背靠墙双手握枪,点了点头。
      音箫抬手敲门,一连两下。
      “谁?”
      “先生,送餐。”
      音箫捏着嗓子,刻意变成娇滴滴的声音还是让任黎沣感到一阵恶寒。
      屋内有低碎的交谈声,过了会儿,门被打开一条缝,一个保镖从门栓缝里警惕地看她。
      音箫打开盒盖让他看:“先生,您点的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保镖这才拉开保险栓把门打开,音箫用余光示意黎沣,下一秒将餐车猛地推进去,黎沣立马现身开枪,子弹错过音箫直中保镖眉心,那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便靠墙倒地。
      音箫直起身看了眼准确无误的致命点,回头向黎沣竖了个大拇指,挑眉微笑表示佩服。
      房里听见动静跑出几个人来,任黎沣快速进屋,比那些人更快的速度开枪射击,顿时解决了两个,然后迅速右移,音箫在地上滚一圈躲到桌子旁,找准机会稳稳开了一枪,同时任黎沣扣动扳机,两颗子弹一前一后打进一个男人的胸口,男子倒地。
      任黎沣走近察看,只见胸口两个窟隆:一个正中心脏,一个向左偏离1厘米。
      音箫惭愧地笑笑:“失误失误。”
      不再多话,任黎沣谨慎地往里面走,目标人物还在房里。音箫握着枪紧随其后,任黎沣举枪扫视发现里屋无人,忽然门口响起动静,音箫回头一看,正是他们的目标人物,提着一个黑木箱子跑出房门,音箫正要开枪,就听见砰地一声子弹已穿透他胸口。
      任黎沣收回枪,微微抬起下巴看了音箫一眼。
      音箫表示不甘心,风头都被他抢光了!
      人解决了,黎沣提起黑木箱子和音箫迅速撤离,两人刚走出大厅就看见酒店保安们慌慌张张的从楼梯口跑上去,音箫砸砸嘴:“这效率……”
      “怎么,你有意见?”
      “不敢!他们效率高我们就没饭吃了,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
      “错,”任黎沣加快步伐拐进一条密巷,“是你没饭吃而已,下午自己去练一个小时射击。”
      冷不丁还布置了课后作业,音箫哦了一声暗自惆怅。不过下一秒又被木箱子转移了注意力:“这里面装的什么,你不确认一下?”
      “沈先生说拿到这个黒木雕花箱子立刻上交,意思就是不想让我们知道里边的东西,事不关己,何必多找麻烦。”
      任黎沣做事一直是这种准则,绝不插手与自己无关的事。
      一路避开人群回到夜鹰,将东西交给了大陈,大陈打开箱瞥了一眼,点头对任黎沣说:“你做事自然是放心的。”音箫不经意抿了下嘴,被大陈看到了,好笑地说:“你也不错,但你跟着阿沣还有很多要学。”
      音箫见自己被拆穿,笑着说:“知道了,陈哥。”
      “哦,对了,这是你们明天的任务。”大陈从抽屉里拿出两个信封,“明天你们分开行动,这几天事比较集中,辛苦一下。”
      “是。”
      见两人出门,大陈上楼走到沈伯成办公室,将黒木箱子放在办公桌上打开:“沈先生,你看看,是不是你要的东西。”
      沈伯成拉近箱子,里面白白的一层,是独立的透明包装袋,袋子很小,里面装着半满的白色粉粒。
      沈伯成拿起一袋在鼻前嗅嗅,又打开一袋仔细闻了一下,忽然神色一变。
      大陈一看也拿起一袋闻了闻,只觉一股异香进入鼻孔,顿时神经大震,血液沸腾,他大吃一惊:
      “这是——毒品!”
      “你知道?”
      沈伯成的脸上终于多了一点表情,这些年上海禁毒很严,这么“多”的毒品他自己都是第一次见到。
      大陈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我原本也只听说过,碰巧几年前在外滩执行任务的时候有个外国佬掺和进来,我在他包里翻到一包,说来那时胆子大,我因为好奇吸了一小口,感觉全身异常亢奋,血液都烧起来了,又难受又刺激,这才知道那是毒品。那玩意儿真猛,我知道毒品上瘾,生怕自己废了,赶紧将剩下的泼酒精烧了,后来硬是生生熬了半个月才挺过来。”
      大陈想起那地狱般的半个月似乎还有些后怕,又若有所思道:“上次那粉末并无香味,颗粒也大些,只怕——这个比那个更猛。”
      沈伯成赞同地点点头,心中似噬毒般既亢奋又刺激,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又要出手了。
      许音箫和任黎沣回到仁和小区时已经天黑,音箫刚要踏上楼梯就听见有人叫她,回头一看是一楼的王婶。
      “音箫回来啦,我等你们半天了。”王婶急匆匆喊道。
      “有什么事吗?”
      “你们俩在院子里坐会儿,我进屋去给你们端来啊。”
      任黎沣一脸茫然地看着音箫,音箫一脸茫然的回望过去,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就先坐会儿吧。”
      不一会,王婶端出一大盘馅饼来,笑眯眯说道:“我下午做了好多馅饼,给你们父女俩尝尝,还热着呢。”
      一堆盘金黄的馅饼放在桌上,两人都愣了。王婶在一旁使劲儿夸耀着,妇人的热心肠像六月的暴雨让人猝不及防,音箫被某种情绪击中了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自从进孤儿院到自己成为杀手这么多年,她何曾再受到过这种关怀?心中冷热交替,一时间忘了动作。任黎沣更加呆滞了,除了杀人,他比音箫更久没有和陌生人打过交道,一时间也陷入沉默。
      “怎么不吃?快尝尝啊!”
      音箫先反应过来:“王婶,难为你记着给我们留,我正好饿了,真的。”说着伸手拿了馅饼咬了一口,香脆可口咸淡合适,“真好吃!王婶,你做的真好吃!”音箫手舞足蹈,像是为了证明似的又咬了好几口。
      “真的!那就好,看来我的手艺还没退步,叫你爸也尝尝,多吃点。”
      音箫对任黎沣点头道:“真的很好吃,你试试。”
      任黎沣犹豫了一下,他对食物挑剔,除了正餐,几乎不吃这些东西。看着音箫鼓励的眼神,还是尝了一口,出乎意料的口感不错,很有特色的地方小吃,他曾在一些乡镇街头见过,一直觉得不卫生,没想到美食在民间还真挺有说法。任黎沣松开眉头,神色有所缓和,诚实地对王婶说好吃。
      自己做的食物得到好评,王婶乐得服务,进屋端了两杯水来。
      “呀,小任这是怎么了?辣的吗?不应该呀……”
      音箫看向任黎沣,赶忙凑近鼻子闻了一下饼里的肉馅,噗地一声大笑起来:“哈哈哈,你你你——”
      任黎沣见她盯着自己的脸,伸手摸了把,这一摸——自己脸上全是泪。
      王婶不明所以,推推音箫问:“你爸哭什么?是不是想起你妈了?”
      “不,不是,大婶,你饼里的馅儿是不是有韭菜?”
      “是放了韭菜汁,这样味道更香。”
      “那就是了,他对韭菜过敏,一吃就要流泪。”音箫又看看任黎沣满是泪水却依然没有表情的脸,笑着问他,“你自己都没有闻出来?”
      任黎沣顿了顿,馅饼肉很多,浇上一些农家独有的酱料,将韭菜味完全盖住了,他真的没有闻出来。音箫肆无忌惮的讥笑使任黎沣面上有些挂不住,横了她一眼,坚持把手里的半个馅饼吃完,任凭脸上的眼泪越来越多。
      音箫要笑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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