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润玉]玉珠传》鱼鱼鲫

6、屠恶蛟

　　一年时间很快过去。
　　下界各水君递上来的折子我多半已能看懂，近来，天帝在批阅这些折子之前都会先问一问我的看法，是为考验，我的想法大约十之七八与他重合，倒是他还老要求我从另外的角度想想，力求不要与他太一致，要发挥出个人特色，否则就还不如他自己继续兼任水神职责。
　　我这手字倒是和他写的越来越像了，想是日夜临摹有了成效。

　　“西湖水君上表，说辖地出了一尾恶蛟，危害甚大。”天帝照例先问我的看法，“你怎么处置？”
　　“自然是一锅端了。”
　　“谁来端？”
　　“战神之类吧，这个陛下你比我懂。”这个问题在我看来基本没难度，还不如问汛期水底鱼类该如何安置之类。
　　“若你是水神，这个职责是不是首先便由你来担？”
　　“那是自然，不过，我现在并不是水神。”
　　“你可以去试试。”
　　听他这意思，是要让我去屠了这恶蛟？唔，这类大妖我还没收拾过几个，不过作为一条龙，我倒是再合适不过的，蛟对龙有天生的畏惧感。虽然一般自称为鲤鱼，但事实上我彻头彻尾就是一条赤龙，与天帝确是同类。我也明白他不能无端端的就把我晋升为水神，总要有些功绩在身，唉，谁让我不是洛霖神上亲生的呢，他那亲生女儿可倒好，当年白捞了一个水神之位还不用工作，现今更是甩手不管了，我想要接这个烂摊子都还要努力努力，血缘啊血缘，真是个让人无可奈何的东西。
　　“你在想什么？”天帝一句话把我的思绪唤回来。
　　“没什么，不过是在脑内拟一拟计划。”
　　“你有什么计划，说来听听。”
　　我边说边比划：“到西湖，找到恶蛟，咔嚓了它。”手指最后做了个抹脖的动作。
　　天帝失笑，“这便是你的计划？还真是简单……” “粗暴。”我适时接嘴。
　　“这次本座与你同去。”
　　“哦，啊？”先是本能地应了一声，待反应过来天帝说了什么，简直不敢相信，堂堂天帝耶，屠个蛟这么点事还亲自前往督战。

　　西湖本是凡界一大名景，自从恶蛟作祟，湖面上空就罩了一层棉被似的阴霾，以往游人如织的湖边现今也没人敢来了，造孽啊造孽。
　　我和天帝都化了凡人装扮，他就与初见时一样，一身白衣，干净清爽，温润如玉谦谦君子，外加一丝帝王贵气，丰神俊朗。他吩咐我不要透露他的天帝身份，有需要喊公子就好，与西湖水君会面的时候，他避开了。
　　我以天界使者的身份介入此事，西湖水君大略给我描述了事情经过，说是这尾恶蛟不久前从不知何处入侵，吞食湖里大量鱼类，意欲占下这里称王，周边百姓也深受其害，恶蛟命令百姓每月奉上一个少女作为祭品，否则就要兴风作浪。水君自己打不过这条蛟，才上表天庭，希望能派人下来除了这个祸害。
　　这恶蛟简直是个占山为王的土匪，忒嚣张了，真以为没人收拾得了它了。
　　我对西湖水君说：“屠蛟这事交给我，你负责清场，万不要叫人靠近，一会打起来，肯定动静不小的。”
　　“要不要向上头请求布一场暴雨？这样一来，百姓就不会靠近了。”
　　倒是个好主意，不过向上申请又是浪费时间，我说：“布雨这活我也会，不用麻烦别人。”
　　“可，天规有云，不经上报妄自布雨是要受罚的，仙上还是耐心等一等吧。”
　　报什么报，天界最大的老板自己都下来了报给谁去。每年下多少场雨多大的量什么时候下，天界在年初都会拟好计划，计划之外布雨按规矩需要报备水神，现在又没水神于是该报给天帝，等着西湖水君的折子递上去再递到这边给天帝绕这么大个圈实在麻烦得很，我又不能直接告诉水君天帝这会正在附近，我豪气道：“没事，罚就罚吧，苍生要紧。”实则一会我自己去告诉天帝一声就成。
　　水君甚佩服，“仙上心系苍生，小神替西湖众生谢过了。”

　　西湖下起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雨，一时电闪雷鸣，大雨倾盆，简直末日之象。
　　头回布雨，是我用力过度了。
　　云层又厚又低，黑压压的，犹如夜间，闪电划破黑暗，一条蛟龙显形，又重新隐匿于阴暗之中。
　　啧，云搞得太多反而妨碍视线了，我施法让云稍稍散去，才能看清那恶蛟，它正在水面下游走，颈子上有狰狞的白色花纹，尾巴不像龙族，光秃秃的，和蛇尾并无分别，头上无角，眉部凸起的肉块在眼睛间交叉，真丑。
　　蛟从水里一跃而起，大嘴一张，喷了我一脸腥气。
　　噫，这家伙有口臭。
　　我信步走上水面，一掌拍下，水花四溅，恶蛟窜回水底躲避炸开的灵力，待平息后又钻出来，张着大口就咬向我，我挑起水柱，灌了它满嘴的水，又以脚下的水为依托，升入半空，唤出法器朔望琴，冰霜之气随琴声一波波散开去，雨水皆化为冰针追向恶蛟，它虽中招，大大影响了速度，反而有了垂死挣扎之意，一头向我撞过来。我拨动琴弦，铮铮两声，寒气顺着它身上的冰针源源不断入体，最终将它整个冻成一尊冰雕，此时它的血盆大口距我不过咫尺。
　　恶蛟沉入水底，我收了琴，轻飘飘落回湖边，一挥袖撤去暴雨，原本湖面阴霾也散去，雨过天晴，天边甚至架起彩虹。
　　天帝现身，我赶紧走上前去邀功：“怎样？我干得漂亮吧。”
　　“瞧你，除个蛟自己倒湿透了。”
　　我倒没注意，刚才暴雨把自己都淋湿了，头发全贴在脸上，哪有形象可言。略施小术蒸干身上水分，我吐了吐舌头，“见笑了。”
　　天帝不置可否，说：“走吧，回天界。”
　　“陛下等等，我不急着回，之前答应月下仙人在凡间找些新鲜话本子给他，我去市集上挑一挑。”
　　“我与你同去看看。”
　　“好啊，陛下正好帮着把关，月下仙人烂书看得太多了，正需要给他选些好的正正他的是非观。”我刚迈出一步，天帝忽道一声“小心”，把我护在身后，同时一掌击出，化去了刚才的不明偷袭，原来那蛟还没死透，自身融化之后又钻出来袭击我。我不知天底下竟还有玄冰冻不死的东西，看来这头恶蛟还真有点道行。
　　天帝召出赤霄，一弹指，赤霄飞出去将恶蛟从头到尾切成两半，黑色的血染透湖水，这血充满邪气，恐怕会危害湖中生灵，我赶紧运起净化术，加急净化起湖水，一会再蔓延开就更难处置，还好有天帝一起。
　　湖水总算净化完毕，这样一来倒比刚才打恶蛟还劳神，除妖最麻烦的往往是善后，我选择用玄冰冻死恶蛟原本就是图方便懒得使净化术，若不是为偷懒，我就应该直接化出真身下水咬死它拉倒。

　　书摊上，我拿着一个话本子大略地翻，摊子老板热切道：“姑娘真识货，这是最近卖得最好的一本。”
　　不过又是一个书生小姐故事，没什么新意。我说：“哪里好了？这张小姐与宋公子都已定了婚，成亲成了一半和一个穷书生跑了算什么道理？宋公子怎么办？传出去他多丢脸啊。”
　　摊主辩道：“张小姐与李书生是真爱，李书生此时身无长物，张小姐还愿舍弃富贵的宋公子跟着他，足见情真意切，多感人啊。”
　　“真情是感人，但人活一世讲求一个信字，就算再喜欢李书生再想嫁他，起码先和宋公子说清楚啊，张小姐可倒好，婚礼前一声不吭，不论宋公子对她多好，都承了去，却连句谢谢都没有，最后还怨人家，我真替宋公子不值。”
　　嗯？这故事怎么这么熟悉？我偷偷瞧了瞧天帝，发现他果然面色不善。
　　我把这书扔回去，这种是绝不能再给月下仙人看的了，问摊主：“可还有什么卖的好的吗？”
　　摊主便献宝似的抽出一本来给我，这一本就更离谱了，一个男侠客，一路历险一路收获美人，最后娶了这一众美人，一家和乐。我把书扔回去，拉着天帝走了。
　　“我很奇怪，凡界的男子是不是都有种错觉，觉得他娶的一大帮老婆互相之间能和睦相处，齐心一力来服侍他？爱情明明是自私的，半点容不得第三个人，除非这帮女子一个也不爱他，否则争风吃醋是绝对少不了的。月下仙人绝对是受这种书影响，所以他会觉得旭凤纳个妾也无伤大雅，甚至这个妾还会与锦觅姐妹相称。”我把从刚才就憋着没说的话一口气说给天帝听，说完才觉得这个话题同天帝讨论似乎不太妥。
　　天帝从刚才起脸色就不怎么好。我大着胆子问了句：“陛……公子啊，你不会也是这么想的吧？”
　　“不，我此生只会爱一个人。”
　　这个人是谁很明显，但是这个人与他永无缘分了。我说：“公子，恕笠珠冒犯，你或许应该试着看看其他人，而不是一味地封闭心门。”
　　“我本就是万年孤独的命理，如今更是一无所有，也没什么不好的。”天帝一脸淡然，声音无甚起伏，我却听出了无尽的辛酸。我道：“胡说，上元仙子和魇兽会陪着你，你还有……我。”
　　我不知他为何会梦到我，我想，不论怎样，他都有一点点在意我这条小鲤鱼的吧，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我不想他万年孤寂，孤独太冷、太苦了，我也曾独自在黑黑的水底躲避千年，我太知道孤独是什么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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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过度章
感谢读者“鱼沈燕杳天涯路”,灌溉营养液 12018-09-04 22:5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