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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鱼与驴 ...

  •   谁能想到,我上天不过月余,就能和天界最大的老板一起吃夜宵了。
      本以为天帝这种大人物吃的东西应该都是大鱼大肉,哪知桌上这几盘菜都是素的,不是绿的便是白的。我这人对吃食讲究不多,平日里都是饿了才想起吃,且多半应付了事,这桌菜就是再简朴一些于我也是无妨的,就是……我悄悄瞟了一眼天帝那腰,啧啧,每天就吃这些,难怪吃不胖,这怎么成?多让人心疼啊。
      “喝酒吗?”天帝问我。
      “可以小酌一点儿。”我伸手去够那酒壶,没想到天帝先一步把它拿起来,给我斟了一杯。怎么敢劳动大老板动手呢?我瞬间惶恐到想就地跪下。天帝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后,说:“今夜没有君臣,你不用拘束。”
      我哪敢真的不拘束呀,我那个吃相怕是能把你吓死。
      天帝也不急着动筷,问我:“你幼时可曾见过我?”
      连本座都不称了,仿佛和友人叙旧似的。我仔细想了想,那时候我年龄太小,又常病着,不怎么外出玩耍,也没几个朋友,除了自己的家人,认识的人很少。我只好摇了摇头,“没什么印象,我小时候不怎么出门。”
      “改名笠珠之前,你叫什么名字?”
      “没个正经名字,爹娘成天就囡囡、囡囡地叫,正要起个响亮的大名儿,荼姚就来了,最后也没给起成名字。后来发现湖里叫囡囡的太多了,就不得不自己给自己起一个。”我灌了一大口酒,不慎呛着了,眼泪都咳出来,看天帝像是要站起来,我赶紧摆摆手:“没事没事,让陛下见笑了。”说完才发觉是自作多情了,他怎么可能会来拍我的背帮我顺气嘛,人家说不定只是想站起来舒展一下,这么被我误会一下,还真不好再站起来了。
      天帝皱着眉将我面前酒杯移开一些,说:“不会喝就不要喝。”
      我甚没底气地嘀咕:“其实我会,而且酒量还不浅哩。”
      他瞪了我一眼。
      我斗胆又辩了一句:“真的,而且陛下您这酒香是香,根本就不够劲,想当年,我都是把那凡界的‘闷倒驴’当水喝的。”
      他似乎还要责怪我,眼波一转倒是露出几分狡黠来,说:“闷倒谁?”
      我不假思索,“驴啊。”
      他笑了笑,不说话了。我品了品,一拍大腿,嗨呀,被阴了,想我好好一条红鲤鱼,如今竟自比作驴了。这个天帝,原来是蔫着坏的。
      我暗地里磨磨牙,做了超无辜的表情且硬是攒出两点泪来,“陛下,您仗着自个儿脑筋转得快,欺负人。”
      天帝没理我,倒是略有得意地抿了一口自己杯中的酒,看来不是很吃装可怜这一招,我抹掉那两滴泪,正经地问:“陛下您这酒叫什么名字?比我以前喝过的香醇许多。”
      “此酒名为桂花酿,是我……一个故人所创。”
      “那位故人的酿酒技艺还真是高呀。”我是发自真心地赞叹,但天帝似乎心事重重,说:“本座另有要事,先走了。”
      又换回本座了呀,我怔怔地看着他走远,那道身影甚是萧索。

      早晨天帝上朝,我就仍然作为一个普通仙婢做杂事,今日是人界中秋,天界也要凑热闹,做了月饼分发给各府,我就刚好领了个送月饼的差事,一看名单,不巧第一个正是姻缘府,想想那一口一个老夫的月下仙人就觉得头痛,他要是还想把我拐走可怎么办呀。
      但是我不得不去。
      姻缘府里正不知排着什么话本,咿咿呀呀地唱着,我走到一扇屏风后面,正巧月下仙人在另一面不知和谁人高谈阔论:“……我的凤娃不管劝了多少回都不听,男儿嘛,怎能没几个妾,妾说白了就算是奴仆,眼瞧着小锦觅就要生第二胎,纳个妾正好方便服侍于他二人。老夫我新近瞧了个话本子,里头便是一夫一妻一妾,三个人琴瑟和谐,相亲相爱,别提多带劲了。昨个我遇见新上天来的一个仙娥,相貌与我凤娃登对,人又机灵,正合适,有空拿画像去给凤娃看看。”
      我从屏风后面绕出去,怒视月下仙人和他那聊友。他那聊友生得艳丽,眉目间又有些轻佻,穿了一身青衣,正拿着折扇急促地扇风,看见我,对我笑了一笑。月下仙人激动地望着我,对他那聊友说:“我正说她来着,你来看看,是不是很漂亮?”
      那聊友点头,一本正经地对我评头论足,“确是个美人。”
      月下仙人又道:“你若是看上了,老夫便为你们牵线搭桥。”
      我把点心盒往他们面前重重一扔。
      聊友笑道:“美人好大的脾气,不过我喜欢。”
      我强把怒火压在肚里,面上保持冷静,说:“月下仙人真是打的好算盘,不过我没有和别人共侍一夫的意愿。”
      月下仙人对我的不满无知无觉,“我家凤娃一表人才,多少姑娘抢着去当妾,哎呀,女娃娃嫁得好才能过得好,你真的不考虑考虑?要么看看我身边这位彦佑君,他可是生肖神,也不差嘛,我这可都是为了你着想。”
      我抬起一只手来,优雅地把袖子折了折,再看看指甲,嗯,新剪过,也不怕折断,冷眼将月下仙人瞥了一瞥,挥拳直接就扑了上去。
      “哎呦!”月下仙人大叫一声,台上戏子们忽停了动作,整个姻缘府一时安静的可怕。一旁的彦佑喊着“美人,你冷静些~”却也不敢贸然上前拉开我。
      我拽着月下仙人的衣领,“你再给老娘胡扯一句试试?看老娘我不揪光你这老狐狸的毛做床垫儿!”
      月下仙人已经青了一只眼眶,颤抖道:“先松手,你没看过那话本子不知其中的美妙,是以如此气愤,老夫都懂,待老夫我给你拿来看看,你就明白了。”
      “呵,你可知我为何名叫笠珠?那可是笠泽的笠。别以为是个母的就稀罕你家那凤娃,我告诉你,我和他那拔毛鸡的娘,是死仇!他不来招惹我也就罢了,若是敢在我面前露面,我非把他戳成个筛子!你家小锦觅能忘却杀父杀母之仇,不计前嫌,我可忘不了!”
      月下仙人被我说得一脸懵,“笠泽?那是哪?”
      想也知道他这个只会窝在姻缘府里给人牵红线凭自己喜好照着话本子制造痴男怨女的家伙不可能知道当年的天帝天后都干了什么腌臜事。
      “笠珠,快住手!”身后传来上元仙子的声音,我扭头看她,“怎么了?”语气没收住透着点狰狞。
      “天帝有请,快去吧,别耽误。”
      啧,天帝来凑什么热闹。我松了手,又补上一脚,“再让我听见你胡说一句,我真拔光你的毛做枕头。”跟着上元仙子走了几步,我又转过身去,对着刚起身整理衣服的月下仙人比了个唤水咒,一盆水把他从头浇了个尾。我笠珠收拾人,怎能不泼水?
      上元仙子闭了闭眼,强把我拉走了。

      我跪在天帝面前,一句话也不说。
      “本座对你寄予厚望,你便是用如此粗鲁之言行回报本座的?若不是彦佑及时上报,怕不是要酿成大祸!”
      我抬头,“是他先为老不尊!一大把年纪了还看那些下流的话本子,出言侮辱我在先。”
      天帝捏眉心,这动作我真是熟到不能再熟了,太湖水君每每见了我,便是这个动作。他说:“那毕竟是本座的叔父,年纪大了有些糊涂,你何必与他计较。”
      “哼,我尊的是贤而不是老,下次他若还那样,我必要收拾他的。”
      “放肆!真是死性不改,罚你禁足三个月,若还不悔改,便回太湖去吧。”天帝转身,背对着我。
      “我告诉你我就这脾气,你愿意用就用,不愿意用就扔掉。”虽然心里已经发慌,还是硬梗着脖子顶了回去。
      “你!”天帝指着我的手指略微颤抖。
      我叩首,语气放缓:“笠珠去领罚了,陛下保重。”转身就走,不敢看天帝的表情,他一定很生气很失望,或许,这样的我,是不配站在他身侧的。

      这三个月,我将在三省间里度过。这里几乎什么都没有,就一张硬板床和一扇小窗。我坐在地上靠着床,木木地盯着外头慢慢落下的太阳。这个时候,天帝应该从省经阁里出来准备用晚膳了吧。可惜,我今天没能继续研读昨天看的那本书,没有长进。
      房门被人敲了敲,门上小窗拉开了一条缝隙,上元仙子的声音传进来:“陛下对你很失望。”
      “我知道。”
      “你做事情前就不能考虑一下陛下吗?你这样陛下会很为难。”
      “替我向他说声对不起。”
      “待你出来后,你亲自去说。”
      我把头埋进臂弯,“我还是回太湖去吧,除了太湖水君,没人受得了我这个脾气。”
      “你又是在赌什么气?你明知陛下处境,他需要你成为水神,还有,难道你之前对我说的什么想要护佑水族的话全是假的吗?”
      “不是假的,只是……我配不上。”
      上元仙子叹气,“陛下说的没错,你真是个驴脾气,这三个月好好想想吧。”然后她就走了。
      怎么我自比为驴还挺贴切的么?

  •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有点晚。
    这里月下可能有点可恶了,我觉得他就是一个封建大家长的想法,而且他没恋爱过,对爱情的看法基本源于话本子,就难免看几个三观不正的。也不要太讨厌他,他会变好的。
    来跟着我念三遍,
    红鲤鱼是驴
    红鲤鱼是驴
    红鲤鱼是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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