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遨游[修真]》风闲

3、谁说盛极转头衰03

　　刘封站起来，走出亭外，看这奇花异草。

　　真诚道：“真君，洪荒碎裂，诸天世界裂痕处处，钟灵琉秀之气一日日稀薄，你难道不晓得？现在还能视若等闲的琼花玉树，恐怕逐渐都会凋零。身在富贵厌金俗。谁能想到，过去从不放在心上的灵气，竟要成空了。”

　　身在富贵厌金俗，洪荒至今，首重道统。祖上传承下来的，大都是修行功法，镇山灵宝。想着道统延绵，门下子弟不被欺凌。

　　可偏偏却是这最不被放在心上的灵气，在失去时，才晓得重要！

　　单薄的土地，种上最好的种子，也只能长出蔫苗。

　　不过七百年啊，天下灵气一日日稀薄，虽还不至于到影响修炼的地步，但长此以往，动摇的，是整个修真界的根基。

　　都是洪荒时代活过来的人物，察觉危机，自然借助祖上遗留，针对性掐算。却得出了仙途崩断，万法枯绝，人道大兴，即亡也猖的可怕预言。

　　骇人听闻之下，却还隐隐约约，察觉到天地给予的一缕生机。

　　这一缕生机，就应在无极大世界，天霄宗！

　　这样的天地大阵，无数的神兵神金……

　　以天霄为核心，移山倒海，取昆吾之山，扶桑之木，玄龟之甲，集合大法力，做出大牺牲，共同补天裂，再造一个小型洪荒世界……

　　刘封凝视玄英子：“人心所向，你挡不了的。不若屈服吧。真君，你本就是天霄化生之灵，转头作那大阵之灵，又有什么不同？”虽然失却自由，却是功在千秋。

　　由来生存之争，最是残酷。

　　玄英子神色冰冷，无话可说。

　　数日后，刘封肉身不存，一点真灵逃出岛外。

　　玄英子发出诏令，命所有在外游历的弟子们回返宗门。

　　玉白阶梯下，广场三百丈，六万内门弟子阵列，玄英子眸光扫过，寂然无声。

　　他功至蜕凡，周身灵气氤氲，反照肌肤莹莹有光。眸子如黑玉，乌发流泻，神光幽静。却又因着渡劫在即，为此界天地所警惕，一波波道则和灵气冲击，周身有无形的漩涡，暗藏凶险。

　　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人震撼，

　　殷成素和所有人一样，抬头望着这位以铁血和强势闻名的宗主。

　　她拜入宗门两百年，这样的召集，只经历过一次。洪荒毁于诸仙乱战，虽然神仙消失在天地间，但是他们的道统和弟子们还在，恩怨也还在。听说早年更频繁，每一次被这样召集起来，都意味着有战事。

　　一百多年前的那一次，殷成素初初入道，被保护在最核心，眼睁睁看“仙人们”挥手间山峦倾覆，师兄师姐前仆后继，许多人再也没有归来。

　　以殷成素那时眼光，会觉得玄英子穷兵黩武，明明真正结仇的仙人们都消失了，为什么不能好好商谈，非得你死我活。

　　哪怕此时此刻，其实也是一样的评价。

　　但是，那又怎样呢？

　　也曾是第一等世家的千金，尝尽人间尊荣富贵。也曾有过心爱的人，少女心事即羞且喜。哪怕最终乾坤颠覆，历经生离死别……

　　殷成素又将往事一一想来，凡人之寿，区区百年，该尝的其实都尝过。仙人之寿，千秋万载，却又觉得茫茫。

　　此生有快乐，有悔恨，但做的最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当年遇险，被寄宿在无名道观中的恩师所救时，扑上去哭泣哀求，竟然真的得到了回应。

　　救我苦厄，疗我心伤，予我真籍，手把手领进这浩瀚仙路。

　　更是让自己从女子这一身份超脱，知道天地有多么广阔，宇宙何其无穷。

　　殷成素静静听着。

　　恩情重于高山，哪怕前方是无底深渊，但有所命，百死不悔！

　　远处高台上，玄英子指尖轻弹，一道光幕倏然铺展，出现无极大世界天外情景。

　　虚空海中，数件仙兵拦住了虚空中的无形之灾，让低阶修士也能存活，无数虹光闪耀，仿佛天兵天将。打头的数艘仙舟，其大难描，一点点下沉，破开大世界屏障，一入无极海，海线上升三成。

　　天上天下，战船林立，虎视眈眈。

　　“昆吾大世界，玄冥大世界，清微大世界……洪荒诸道门，西方极乐，魔门诸雄，乃至于人道王朝所占领的大世界，都已经联手，要夺我天霄根基！”

　　玄英子缓缓说着，冷如千年寒冰般的声音响在每个人耳边。

　　“我自化生，执掌天霄万载，战乱频起，门下弟子死伤惨重。”

　　鼎盛时天霄诸岛屋宇重重，内外门弟子何等昌荣，中小世界争相依附，以入无极大世界为傲。

　　“亦催生无数英杰。”

　　大世界顶级宗门的名头，就是在那一场场惨烈的战事里，威名远扬。

　　“此时一一想来，固然有憾。”

　　“然而，从未后悔！”

　　——修真修道修性命，本我不存，仙路何用？

　　我辈修真者，追求着茫茫的大道，却也要有自己的人性和追求，而不是成为仙路上的一块泥塑木偶。

　　洪荒时代，哪怕圣人，又何尝无心无情。

　　玄英子唯一愧疚，是自己身为宗主，却无能震慑，使宗门遭此生死绝灭之战。

　　天霄弟子，首重心性，非大毅力者不取，非大智慧者不取，非天资卓绝者不取。

　　经历无数大战消耗，如今人数，不过十万余。

　　亦是因着反复大战，宗内弟子，早已适应以少战多，甚至如同凡人军队一般，有着自己的编伍，习惯集团作战，这在习惯了个人力量的修真者中，完全是单开了一条路。

　　玄英子心中微微一叹，翻手取出一块枯木悬浮在掌心，眨眼化作微尘，散落到众弟子眼前。

　　“此为洪荒异宝寄魂木，其特性奇异，天生没有精魄，不能有灵。因此天然渴望被外来的灵魄寄居，以期两两和合，得以进化。

　　天霄弟子听令！今日分出本命精魄一缕，寄入其中。立下心魔誓！凡我天霄门人，哪怕仅有一人侥幸，也要倾尽全力，复生同泽！”

　　“天霄岛徐振立誓……”

　　“天霄岛了尘子在此立誓……”

　　“天霄殷成素在此立誓……”

　　本命灵魄闪动，和身边寄魂木的微尘结合，化作一颗颗翠绿的种子。随着誓言立下，一种大气魄，油然而生。

　　天地君亲师，恩义仇怨晦憎。

　　心有所爱，心有所仇，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方为大自在！

　　接下来几百年，无极大世界连天大战，整个修真界陷入浑沌，无数隐世者也被牵连，纷纷出世。所有人杀红了眼，和天霄灵岛战至最疯狂时，数家宗派老巢被屠，资源被夺，核心弟子心魔横生直接沉沦。这才发现魔宗悄然入局，趁乱在道门优秀弟子身上种下魔胎，收获渔利！

　　战事扩散，天霄宗得到喘息，断断续续的战斗，持续了数百年。

　　大乘满地走，元婴不如狗。人贱如草，眨眼灰灰。为了活命，无数激发潜力的速成丹药充斥市场。这个被后世称为“上古修真界”的时代，在爆发出最绚烂的光芒之后，迅速的衰败下去。

　　道统失传，强提境界的修真者直面恶果。

　　不能这么下去了！终于有人清醒过来，将一切仇恨转嫁战事的起始——天霄宗，妄图挽天倾！

　　天霄宗又岂是好说话的，各域联盟怎么也没想到，这代的天霄宗主，心性酷烈至此！将五行夺灵阵铺展成那样大，夺天地造化聚一岛，岛内低境界弟子放弃未来，全部灵气灌体，强行结婴。

　　这些弟子，都是这乱战时的几百年内收取，虽没有多好的天赋，但完全是被玄英子当士兵训练。

　　一万元婴境，且懂得服从，全部披甲的士兵，何等可怖！大阵一起，绞肉机一般，挥手将第一波入侵者像狗一样宰杀。哪怕有阵亡，竟然再次不计后果，夺舍再战！

　　“玄英子！魔头！你罪不可恕啊！”有人哭嚎：“丧心病狂！丧心病狂！”

　　“当年第一次来攻，你就该束手就擒，为天下修真计，为大道计，也该双手奉上天霄！这数百年生杀，你有大罪恶！”

　　“魔头！你为一己私欲，置整个修真界如草芥。你，你当诛啊……”

　　“哈哈哈哈哈哈。”玄英子仰天大笑，眸中丝丝血线不断闪现：“究竟是谁贪心不足？大道没有灭我，天地没有排挤我。你们的话，孤不认！”

　　到今日，一切都失控了，各域联盟为结束乱局，不得不再次集结，攻打天霄岛，不是自己这边死伤到骨子里，或者天霄岛再无活口，绝不会停止。

　　眨眼又是数百年。元婴大军凶名震天，血气如浪，一生血战，哪怕死后也化作阴兵，徘徊不去。

　　然而一场场打下来，终于还是凋零，岛上弟子主动补充，奈何终究输在人数上。玄英子最后不得不启出镇压天霄气运的先天灵宝“阴阳盘”。

　　之前战至疯狂，却恐惧大陆破碎，并无人动用灵宝。

　　“可笑你玄英子！你以为这世上，只有你天霄，有祖上遗留灵宝？”

　　“玄英子，今日束手就擒，我等还能留你全尸！你当真一意孤行，要开灵宝大战？”

　　天霄岛重重楼阁成灰灰，人才凋零，灵植枯黄，灵兽被血气魔化。外人不知晓，这代玄心宗宗主玄英子，本是岛上灵魄化人，天霄岛受创，他息息相关。周身灵气沉沉，再无当年活性。

　　手中阴阳盘凌空而起，玄英子灵气灌注，阵外诸门外道，随着他的动作，忽然醒觉。

　　“不对！你要做什么！”

　　“不不不不不！玄英子，尔敢！”

　　玄英子举起阴阳盘，黑眸回复幽静，漠然爆开了五行盘。

　　这样的酷烈和疯狂，终于停下了这场战争。天霄岛失却阴阳盘，五行灵脉自行遁走。用不了多少年，天霄岛的灵气将和周围同化。玄英子灵魄重创，好在他和天霄岛一体，岛屿不灭，他便不死。让天下修真恨的牙痒痒，却徒叹奈何。

　　和平似乎就要到来，天霄灵岛残余修士放开护岛大阵，邀各域修真和谈。但是谁也说不清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在一次谈话后，沉睡的玄英子突然被唤醒，神志癫狂，将来访者诛绝，又撕开护岛大阵，主动攻杀。

　　岛上弟子下意识追随宗主，一切再也不能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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