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蜚》观天蝉

4、第四章

　　颜非从教学楼里出来的时候，司机已经在门口等了他半天了，他见状赶紧“体恤民情”地跑过去，在车后座一歪，脸上笑盈盈的，“对不起啊张哥，我下来晚了。”
　　司机张建新一听，生怕颜少爷再客客气气说下去折他半条命，马上开口，“没有没有，您这还比约定的时间早出来不少呢，我寻思晚上也没事，就早到了一会儿。送您回家吗？”
　　“不回。”颜非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去四方会馆。”
　　司机打开了导航，直奔目的地而去。
　　颜非一听导航的声音响起“距目的地车程还有三十分钟”，就赶紧在手机下载了一个消消乐，等到汽车驶至会馆停车区时，他已经过了二十多关。
　　车门被从外面打开，颜非刚要出去，抬头瞬间就又缩了回去。
　　好奇心使他走出去，求生欲使他退回来……
　　门外排了一排穿着奇装异服的“反社会”分子，正在哭爹喊娘的叫“颜爷”“爸爸”。
　　颜爸爸刚从消消乐五光十色的世界里出来，就看见了这么一个认祖归宗的场面，好半晌才平复下来，他再一次从车上下来，揉着太阳穴说，“快快免礼，免礼。这是怎么了，孩儿们？”
　　离他最近的一位，穿着近看直让人睁不开眼的闪闪发亮的皮衣皮裤，耳朵上串着“风铃”的一头蓝毛杀马特，名叫安天翼，他抢先一步抱住颜非大腿，干打雷不下雨地哭嚎，“颜爸爸，你考上x大一飞冲天了，救救我们吧！”

　　颜非他爹颜宏志年轻时做电子产品起家，因为那个时候国内电子业不发达，所以颜宏志就天时地利人和地创立了宏志科技集团。现在企业发展得越来越大，又涉及了房地产等行业。
　　颜宏志年轻有位，又娶了个聪慧貌美的混血老婆，可以说是爱情事业双丰收。可是上帝不可能把好事全都给一个人，于是他后半辈子最大的一个烦恼出现了——他儿子颜非。
　　颜非颜宏志父子二人从小打到大，在他年幼的时候他们就在以争夺颜妈为目地互相见招拆招，再长大一点，就不断遇到了艰苦奋斗的老一代和贪图享乐的新一代之间的各种问题。所以说，除了颜非不会说话的时候，余下的时间可以说是不得一日安生。
　　终于在颜非高考前，颜宏志被颜妈强行压制，战争以老一代被迫“主动”投降而暂时告终，两个人消停了几天。接下来颜非高考成绩也让颜宏志非常满意，刚决定彻底与儿子重归于好，和他商量商量去x大读经济金融专业的事，没想到颜非非常讨厌学这个专业，非要和自己唱反调。亲情的小船再一次被海浪吞没的渣都不剩，最后颜非为了气他爹，就去读了和自家产业毫无关系的天文学。
　　这可彻底惹毛了颜宏志，他一气之下断绝了这小子所有的经济来源，想制一制他这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毛病。可是谁知道“家贼难防”，颜非还有一个把他宠出天际的妈，所以老头立下的誓言就犹如一个屁一样在空气中烟消云散的如此简单……
　　不过颜非这群狐朋狗友就比较倒霉了，富家子弟们一个个学习成绩烂泥扶不上墙，却要强行模仿颜非挣脱家庭，纷纷跟随他的步伐离开温润的沃土，来到b省，进入了各种不入流的学校。可惜他们没有一个颜非的妈，又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现在颜非过的穷奢极贵的生活他们只占了第一个穷字，终于逼不得已，来寻找自己的再生父母，灵魂引路人。

　　十分钟之后，颜爸爸带着他的孩儿们出现在了四方会馆最大的一个包间里，屋子里推杯换盏，烟雾缭绕的几乎要伸手不见五指。
　　吵闹的歌舞和纷乱的灯光充斥着整个密闭的空间，舞者水蛇一样摇头摆尾，可惜却并不能引起眼前公子哥们的注意，他们正在以玩牌的方式逼对方把路易十三饮牛似的成斤喝下去。
　　安天翼刚两腿编花地从厕所飘回来，赶紧投入身边一位美女的怀抱里，他把半个身子摊在别人身上，转头向颜非，“颜爸爸，来一把？”
　　颜非坐在沙发最边上，刚刚几轮下来，也喝了不少酒，现在正处于微醺状态。他左手右手分别搂着一个穿着比较暴露，画着犹如刚从熏酱店出来的烟熏妆的女人，和一个皮肤白皙，年龄不大，打着一个黑色耳钉的眉清目秀的男人，努力把女人喂进嘴里的Delafee巧克力咽下去，齁的哑着嗓子回答道：“不玩了不玩了，”然后他紧了紧自己的两臂，“美人在陪，谁理你们这群大老爷们。”
　　安天翼这时候早就和别人开了另一局，以实际行动证明刚才的问题只是个客套。
　　颜非见状，正要对不孝子竖一个中指，并对其进行“爱的教育”，一块巧克力又递到了自己嘴边。颜爸爸的嘴被占上了，没法进行素质十八连，只能回头向给他递巧克力的美女一笑，抽出了抱着小男孩的手，伸到包里掏出一打钞票塞进女人几乎敞开的V领里，想了一想，决定雨露均沾，又同样拿出不薄的一打随手塞到小男孩的皮带内侧，眼角带着温柔和宠溺意。
　　陪酒女本来是个见过大场面的人，可是看到他这个样子，自己有些厌世的心突然活了起来，好像有源头活血涌上。于是更加卖力的把头往颜非怀里钻，并且用大腿去轻轻地磨蹭他。
　　颜非并没有拒绝，还把他怀里两个美人哄得“咯咯”直笑，一副花花公子的做派。可是事实上他却并没有真正留意他们两个的样子、名字，因为上/床又不看脸不查户口，他根本不在乎。反正他从小和爸妈出去吃饭，早就习惯了逢场作戏，说好听叫情商高，其实就是看人下菜碟，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几句话而已，就能惹得这群人为自己付出各种代价。
　　有什么不值得的呢。
　　一旁清秀的小男孩见状，也凑近了些，他轻轻在颜非耳边呼吸，一只手比女人的手还要柔，带着点挑逗意味的在他的胸膛上游荡，轻轻的一颗颗解开了他衬衣的扣子。
　　颜非并未阻止，而是与他相识一笑，于是小男孩更加肆无忌惮，甚至有一种和对面的女人较劲的意思，他更进一步，想把手指伸进他已经敞了怀的衣服里。
　　按理说颜非不怕学校规矩，再说又不心疼那点小钱，肯定是不会拒绝的。可是他竟然不合情理突然想起了今天自己摸上老师胸膛，他很瘦，身体上还有些凉。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想到高数老师，那个个头不矮，面目斯文，在数学的世界里摸爬滚打却拥有浓密头发的年轻男人，他连老师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至于为什么想起他，他想，可能是自己道歉不真诚地得太过明显，得罪了他吧。
　　颜非伸手搭上小男孩的手，小声说了句：“明天有课，改天吧。”
　　这个理由听着简直像“有人和我分享一张床我会睡不好觉”一样可笑，可是却并不妨碍小男孩会意，他很坦然的对颜非笑笑就止住了手上的动作，转而和陪酒女一起做起了自己的本职工作——推销酒水。一杯一杯各种颜色各种味道各种品牌各种年代的酒递到嘴边，颜非来者不拒，喝到最后，好像从那些年代穿越了一遍，嘴里像就着可乐吃了一包跳跳糖，已经尝不出酒精的味道。

　　天亮的很快，颜爸爸拖着自己吐空了的疲惫身体给孩子们收拾烂摊子，扫都没扫一眼后面数不清0的账单就结了账，又叫了专车把一个个送回自己的学校。
　　他一个人叼着电子烟从会馆出来，被折磨了大半宿的耳膜终于平静下来，早上略有些凉，小风一吹，好歹让他清醒了些。
　　等上了张司机的车都已经快六点了，他伸了个懒腰，“回别墅……得了，这都几点了，直接去学校吧。”
　　张建新说：“要不在附近找个酒店先睡一会儿？”
　　颜非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摇摇头，“算了。”然后重新打开了手机里消消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