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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一丘之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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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房间里三个人围在一桌用饭,平时有白悦棠活跃气氛,嘴总闲不住,王季还嫌他话痨,如今他又离开,屋里静悄悄的。
王季快速吃完饭,撂下碗筷便起身:“我出去转转,估计很晚才会回来,你们自便。”
楠烛好言叮嘱:“王公子别走太远,若是碰上雍州兵千万避开他们。”
王季像看自家女儿似的:“放心吧,我有分寸。”说罢他走出房间,轻掩上门。
他走后,没有吧唧嘴的噪音,屋中更静了。
楠烛有意无意地与陆夜黎拉开些距离,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也不知公子现在怎样了,有没有遇上麻烦。”
“他很聪明,会保护好自己。“陆夜黎拿起汤勺,“要汤么?”
锅里盛的是香气扑鼻的胡辣汤,浓郁的骨汤混着胡椒粉恰到好处的辛辣,直让人口舌生津,楠烛笑吟吟推过碗去:“谢谢陆公子。”
“不必客气。”
馋归馋,当眼前的空碗满上时,她又后悔了,现下再无旁人,若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吃食里下毒,自己的小命可就难保了。
想到这里,楠烛另起话题,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不知有什么法子能联络到公子,就算送出封信也好。”
“小悦不大识字,送信进府他也看不明白。”
“我们可以画给他看。”
陆夜黎放下汤勺,身子向后仰去,手背支撑起下巴,虽是放松之态却给人莫名的压迫感:“那怎么送给他呢?”
气氛逐渐变得紧张,楠烛不知该不该继续引导这个话题:“确实很难办……”
“像这样?”陆夜黎举起一只拳头,口型微动,似乎在默念咒文,冰蓝色的光从指缝中泛出,接着,他缓慢摊开手掌,一只小小的蓝色鸽子蹦了出来。
看着它,楠烛眉心蹙起,这不就是陆夜黎私下送信用的鸽子吗!
“我平时与人联络都靠它。”陆夜黎抚摸着鸽子细软的羽毛,然后点了点它的面门,鸽子立刻扑棱着翅膀飞向楠烛。
“别过来,别过来!”楠烛条件反射地从椅子上蹿起,拼命挥动双臂防御。
在她胡乱自卫时,小鸽子绕到后面,轻巧地落在她肩头,没有做出任何攻击之举,还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了蹭她的脖子。
“……陆公子这是何意?”
陆夜黎偏头微笑:“它只是喜欢亲近女孩子。”
“有话不妨直说。”
“那天躲在后院的人是你对么,楠烛姑娘。”他的语气很肯定,并不是在质疑。
“是我,陆公子送信鸽的事我也看见了。”
“所以你才想方设法阻止我接近白公子。”陆夜黎直视她的眼睛,笑容依旧,“为何不直接告诉他,若是我有心封口,你就活不到现在了。”
“我并不能确定你在给谁通风报信,如果公子相信你胜过我,你同样有理由杀了我。”
“确实,你如果这么做了,我会让你无声无息地消失。“陆夜黎从不喜欢威胁别人,他说出的话就能办到。
楠烛缩了缩身子,时刻提防他的发难。
陆夜黎摆弄起眼前的勺子:“能从陈公子身边活着脱逃,你也不会是命不由己的侍女。”
楠烛沉默半晌,深深叹出一口气,原来捅破那层窗户纸人反而会变得释然:“既是一丘之貉,那便井水不犯河水吧,只要你不存心伤害公子,之前的事我绝不会提。”
“如此最好,还有件事需要姑娘配合。”
“但说无妨。”
“王兄认为你我相好,要想让他放松警惕,顺遂他意会方便许多。”
楠烛苦着一张俏脸:“他是怎么得出这种结论的,真要命。”
陆夜黎:“你因为戒备而观察我,没想到被他误会了。”
楠烛无奈地垂下头,看着面前的胡辣汤唉声叹气:“看来这戏还得演下去。”
“谁不是活在戏里呢,不过是换个搭档罢了。”
“说的也是。”
陆夜黎把汤碗往她面前推了推:“我不擅长下毒,你大可放心。”
他这人仿佛会读心一般,只消瞧上两眼,就能看透对方心思,可能动起真格,自己早就没命了,他也犯不上用这种低劣的手段。
楠烛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二人相视一笑。
*****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暴怒的呵斥声响彻书房,屋中立即跪倒一片。
“我就不信几十个人抓不住两个嫌犯!”
护卫长双手抱拳举过头顶:“世子殿下息怒,那两人狡猾无度,我等尽力了!”
“都是借口!两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见小世子不依不饶,其他护卫并无悔过之意,纷纷辩解:“那天在赌坊殿下是亲眼所见,为首恶徒诡计多端,即便殿下这样身手一流的,不是照样让他骗了。”
“就是,他连殿下都敢戏弄,更别提我们这些人了。”
看着一个个攒动的人头,听他们欲抑先扬,不断强调客观原因,从而推卸责任,刘穆的无名火蹿起万丈高,一脚踹翻近前人,气急败坏地抽出鞭子。
然而他刚扬起手,护卫长便迅速握住他的腕子,另有一人抱住他的腰,那架势根本不像对待主人,说是控制暴徒还差不多。
“求殿下开恩!”
“殿下手下留情啊!”
他们喊得挺卖力,却没有半点畏惧的情绪在里面。
刘穆被他们联手控压制,身体动弹不得,只能徒劳挣扎:“放开我,想造反吗你们!混账!”
“属下绝无此意,只希望殿下能冷静些。”护卫长是这群人里武艺最高超的,之所以会被白悦棠罩在蛛丝网下,纯属故意,为的是不牵扯到刘穆的争端中。
刘穆身体有异,无法提炼真气施展术法,还是少年之躯的他在力量上自然敌不过一群成年人,僵持半晌,他不得不放软态度:“不打了不打了,放开我,都滚出去。”
护卫长带头收手:“时候不早了,殿下早些休息,我等不打扰了。”说罢,他带着一众亲信退出书房。
世子当成刘穆这样憋屈的,恐怕是独一份。不过这还不是极限,那些护卫还未走远就明目张胆地议论起来。
“给谁甩脸色呢,让人玩了一溜够,还觉得自己干净得跟仙子似的。”
“就是,大夏天裹个狐狸皮,不知道的还以为畜生成精了。”
“哈哈哈,还是个男扮女装的骚狐狸!”
污言秽语传到刘穆耳朵里,气得他浑身发抖,凛冽的寒意游遍全身,即便裹着厚实的狐裘也不管用;胸腔堵住一口恶气,如熊熊烈焰一般灼烧着他的心。他脚下轻飘飘地,勉强撑住桌沿才没摔倒。
他痛恨加诸在自己身上的一切,绝望如同滔天巨浪将他淹没。
正如白悦棠他们分析的那样,刘穆多年质押北疆,一没势力,二没权力,连贴身护卫都敢对他阳奉阴违,其中的苦楚只有他自己知道。
从彭城王率军攻入敌营那刻起,刘穆就知道自己并不是荣耀归乡,而是父王扬眉吐气的一件战利品。
彭城王将他带到封地后,就再没露面探望过这个小儿子,任谁都看得出,刘穆的处境并不比做质子时好到哪去。
敌人的折磨他都忍受了,绝不会死在自己人的嘲讽轻慢之下,他要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让曾经折辱过自己的人悔不当初,誓要将自己经历过的痛苦十倍百倍地奉还!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心中的烦躁渐渐消散,他开始重新思考对策。
想报仇,首先要站稳脚跟,树立威信,父王留给自己的那些护卫肯定是指望不上了,这些老油子常与城中百姓打交道,空降个傀儡镇不住他们,最好的法子就是釜底抽薪。
他们是父王派来的,直接铲除断然不可,那样既会令父王怀疑自己有异心,又会激怒众人,让他们铤而走险暗害自己。
思来想去,他决定借刀杀人。
假意被人从世子府劫走,让不闻不问的父王颜面扫地,到时候不用自己开口,以父王的脾气定会严惩办事不利的护卫。因为自己是父王不远千里接回来的,有人胆敢挑衅彭城王,绝不会有好下场。
戏要演得真,他还需要寻找个把实力过硬的匪寨,让他们“绑架”自己,而且就算最后父王降罪,杀的也都不是好人,权当为民除害了。
盘算好一切,他立即行动起来,将屋子弄乱伪造劫持假象,带上必要装备,从府上溜了出去。
是夜月明星稀,为了不暴露行迹,他专挑狭窄阴暗的地方行走,就在经过一条幽深的巷子时,拐角处突然闪过一道黑影,把他吓了一跳。
“谁?!”刘穆被护卫发现,当下停住脚步,进入备战状态。
可他警惕地环顾四下后,再没听到半点动静:“有胆跟踪没胆现身是不是!”
刘穆疑心是自己太过紧张,眼花所致,深呼吸试图放松心情。
然而当他再次迈出步子准备前行时,身后神不知鬼不觉地伸出一只手,死死捂住他的嘴,令他无法呼救,紧接着他感到后颈一痛,就此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 一写又刹不住了,最近几章可能都会写小世子和他CP的事,打一包辣条没人猜出他CP是谁(文案:你都写了,是不是傻)
还有个事,这篇文格局不算小,但作者笔力有限,脑子里很清楚的东西铺开之后难免驾驭不了,人物关系可能有些错综,为了方便阅读,再次整理一下:
罗刹(鹰面人)——绑架了白悦棠的娘莫兰
阿楚——罗刹的手下,奉命监控身中“摄魂”的人
陈郡守——罗刹的手下,已经身故
陆夜黎——罗刹对头(刀疤脸)的手下,和百灵、戴胜是伙伴,奉命追查“摄魂”的详情
白修齐——白悦棠的叔父,刺史张昭的女婿,要求白悦棠替他盗取藏于老丈人家的绝密书信
易维——白修齐的亲信,目前受命找寻莫兰下落
刘穆——彭城王的小儿子,立志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