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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宴饮之日 ...

  •   “快点快点,磨磨叽叽的!”南朝皇宫西南角一处偏门,尚食局的几个小太监指挥着一众工人快速往宫里搬东西。

      “这箱子也太沉了!我们还是头一次搬这么沉的东西,这里边儿究竟是何物啊?”
      “吃食呗。要我说,皇上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大摆宴席,那不是更加劳民伤财?还不是为难我们这些做下人的。”
      ……

      “闭嘴! 搬你们的东西!做事就做事,哪来那么多废话!主子无论如何都是主子,岂是你们能随意编排的?再敢胡言乱语,仔细你们的脑袋!”管事的太监很快注意到几个人的议论,上前喝止道。

      小太监们带着这队人马摇摇晃晃地往尚食局的方向走,随时紧盯他们的动作,没人看得出,他们一直着重盯着那几个被人嫌弃过于沉重的箱子。

      接近殿中省时,其中一个小头目吩咐他们继续往前走,自己离开了队伍,朝一个角落跑去。

      “小的见过柳大人。”
      柳元初看着向殿中省移动的队伍,袖子里的手攥得死紧。他深吸一口气,对小太监点点头,道:“做得好。”
      “大人们吩咐的事,小的自然要做好。”小太监答,“柳大人,我家大人吩咐小的给您带话,这东西一进来,可就没有尚食局什么事了。还有那些个往事,也一笔勾销。”

      柳元初心里暗笑,但也知道要给他个定心丸:“那是自然。”
      “我家大人还说,这天色虽差,但也开始转晴了,大人心系天下,位高权重,如若行差踏错,必将万劫不复。”
      言罢,小太监再次行了个礼,往殿中省去了。

      柳元初在原地怔愣片刻,半晌,迎着阳光笑笑,转身离开。

      .

      祈华殿内。
      华霖沐浴过后,换上了南朝举办大典时的盛装。

      即便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还是略有些不适。
      永靖帝这幅皮囊同他原来差不到哪去,只是,也许因为久居深宫,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白皙,每次照镜子,华霖恍惚都会觉得自己被晃了眼。

      除此之外,最让他想要拒绝的,是眉心一颗红痣。
      到也不是说难看,就是和预想中的永靖帝相差太多,心理落差过大,一时难以接受。
      而且这张脸配上现在这套南朝特色华服,未免也太……艳了些。

      不过这颗小痣,不论大小颜色抑或位置,放在这张脸上,都让华霖觉得挑不出一点错,合情合理,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
      看着镜子里这张脸,华霖心里吐槽,谁又能想到,遗臭万年的暴君永靖帝,还是个绝世美男子。
      历史真有趣。

      “主子,林蒙将军求见。”一个小太监突然进来禀报。
      华霖一愣,挥手叫来福喜。
      福喜会意,快速上前动手给皇帝陛下挽髻。

      只是还没完全弄好,本应等在外面的林蒙已经进来,站在华霖后方,行礼道:“陛下。”
      华霖透过镜子看他,点了点头:“将军有什么事吗?”

      “陛下,”林蒙道,“今日之事变数极大,太过凶险,臣恳请陛下允臣留在宫中。臣……不放心。”
      闻言一怔,华霖感觉他说这话有点怪怪的,默然片刻,他道:“宫中有赵统领,将军放心便是。只是宫外就劳将军多多费心了。”
      华霖说完就不再看他,摆明了拒绝交流。

      祈华殿日常点着安神静心的熏香,华霖偶尔还是觉着头疼,御医给他开了安神补气的药,每天喝着。
      所以这殿里时常弥漫着一抹淡淡的药香。

      华霖刻意没有去看林蒙,料想他也该走了,谁知等了许久,林蒙并没有离开,他看着镜子里的华霖,突然道,“以默,你还在怨我。”

      头上福喜的手突然一抖,扯得华霖头皮骤然一紧,“嘶”地倒吸一口气。

      华霖还没反应过来,福喜已经先请罪:“奴才手拙,主子息怒……”
      低叹一声,华霖:“朕何时发怒了?你先下去吧。”
      福喜慌忙谢罪,颤抖着离开了。

      随手拨弄下挽到一半的头发,松散的发髻彻底散开。华霖揉了揉被拽痛的头皮,开口道:“林蒙,你逾矩了。”
      虽然他根本不知道林蒙说那话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以默”是永靖帝花蔺的乳名,他的生母给起的。
      “素处以默,妙机其微,饮之太和,独鹤与飞。”他母亲一生独爱诗文,本家并不富贵的她拿不出什么好东西给自己的孩子,这是她能给的最好的祝愿。
      也许他们儿时互相以此称谓,但如今,花蔺已是南朝的皇帝,无论如何,林蒙突然说起这个名字,都是不对且不该的。

      谁知林蒙却好像突然铁了心要大不敬一般,不顾华霖的提醒,继续道:“以默,当年周皇后一事,我随祖父南下扬州,回京后……一切已成定局,无论你是否信我,此事,与我无关。”
      周皇后……华霖心里一震,周皇后正是永靖帝的生母。生前由于母家地位一般,位分不高,周皇后,是她死后被追封的。

      这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牵扯到了上一辈的恩怨,华霖又觉得头疼,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他抬眼看了看林蒙:“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将军不必挂怀。”
      “以默,对你,我从来问心无愧。”林蒙道,“臣告退。”

      “……”华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这都什么烂事。

      .

      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突然向平民百姓们宣布自己错了,还要请他们到这辈子都进不去一次的皇宫吃饭!
      京城的百姓们起先是惊喜惊奇,后又开始怀疑,在他们奔走相告,互相取证,最后终于确定了这事的真实性后,他们才彻底激动了。男子们聊天时开始吹嘘自己知道的皇宫内部的豪华威武,美娇娘们则纷纷拿出自己最好看的一身衣服,互相比着谁穿得好看。

      就在宴饮当日,京城一家少数还开门接客的客栈,老板一家四口早就穿戴整齐,准备随着大部队前往皇宫赴皇上的宴了。此时他家掌柜的正站在柜台后方,拨弄着案上的算盘,满脸愁容。
      今日皇宫开放给他们这些寻常百姓,难得能去一次,他们一家人都激动非常,本来从昨日便不打算接待客人了,谁知就在他们准备打烊时,突然来了一队人马,数量不少,为首二人中有一人黑布遮面,掌柜的没瞧清楚,但还有一个白面书生,看着面善得很,也很好说话,关键是愿意给三倍的银子,还承诺只住一晚,掌柜的左思右想,觉得自己没有理由拒绝,更何况看在银子的份上……
      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磋磨,现在还未离开!皇上说了,宫城巳时开放,现下辰时已过六刻,那些个客人却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若是耽误了我去皇宫,你们赔得起吗!掌柜的气地啪啪拍两下算盘,抬眼往上房的方向瞅了几眼,下定决心,上去催人!他还记得那头目所在的房间!

      楼上,掌柜的不知道,昨晚那大队人马,其实开门鼓刚响,便悄悄地离开了客栈。
      如今房中只俞两人,赫然就是那两个头目。白面书生还是那幅笑容满面的模样,黑布遮面者也已拿下了黑布。

      “刘枫,此次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不假,但仍要谨慎行事,切勿鲁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应和看着面前这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比自己还小三岁,未及弱冠,便独自扛起这等大旗。应和有些心软,但他们都是可怜人,况且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没有后退的理由,也没有放弃的余地。
      “名帖均已备好,不会有人为难。”应和不放心地嘱咐,“外面有我,你们万事小心。”
      “嗯。”被称作“刘枫”的男子复又拿起黑布绑在脸上,有着同他清冷的面容一样冷淡的声音。如若不是相熟的人,怕是还会以为他对自己心存不满。

      掌柜的在门外踱了好几个来回,满脸横肉抖了三抖,终于下定决心,眼睛一闭,心一横,抬手就要敲门——
      结果门没敲到,手还被人治住,那黑布遮脸的人站在门内,只露一双漆黑的眼睛。被那眼睛一扫,掌柜的忍不住后退半步,心里在哭,糟糕,记错了!怎么来了这个倒霉鬼的房间!

      .

      与此同时,前朝,盛大的宫宴,刚刚开幕。
      荆芥随着人流进了皇宫,也许是看他面色不善不好相与,看守的侍卫在搜身之后,还检查了他的名帖。
      皇宫很大,走了许久,荆芥才来到一个巨大的广场。他四处扫了一眼,巍峨的宫殿,璀璨辉煌,线条笔直的道路,平整宽阔。
      看着周围百姓艳羡的眼神,荆芥心底一片冰冷,他不向往这里,他知道,这是一座吃人的坟墓,无非更豪华一些罢了。

      午时三刻,宫门关闭,来得晚的便不能进了。
      皇帝陛下也没有让众人久等,在众多宫人侍卫的簇拥下,来到了广场的高台之上。
      出乎华霖意料的,场中竟然立刻安静了下来,他恍惚间想到,之前听他讲课的那些低年级学生也这么乖就好了。
      现在日头开始大了,华霖这一身实在太厚,他要热死了。
      他现在由衷地敬佩古人,都是真汉子。

      荆芥随着大家一起跪拜,远远的,皇帝站在高台之上,被阳光掩映着的身躯,哪怕穿着繁复累赘的华服,都优雅非常。
      没有人敢直视高高在上的帝王,荆芥匆忙之中扫了一眼,看不清他的面目。他心想,这就是害我父母双亡的暴君吗?

      华霖看着下面跪成一片的人,心里有点压力。他转头对福喜示意,福喜立刻高声喊道:“平身——”
      “赐座——”

      待众人坐好,华霖清了清嗓子,开口背起之前草拟的稿子。最后,他嗓子都吼得冒烟了,长长的演讲终于结束,轻舒一口气,他道:“朕,今日所为,只为向天下证明,朕心已决,大南必兴!”
      说完,他看着底下仰视他的百姓,又喊了一句:“大南必兴!”

      “大南必兴——!”
      “大南必兴——!”
      “大南必兴——!”
      ……

      喊声响彻整座广场,华霖勾了勾嘴角,感觉效果还是挺不错的。
      荆芥在人群中听着这口号,冷眼旁观。

      半晌,待众人话音落下,福喜出来替华霖宣布,皇帝陛下身体抱恙,需要静养,中途便会离开。
      人群短暂骚乱一瞬间,有宫女侍人开始布菜,还有舞姬乐师进场表演,很快他们的注意力便被卷走。

      宴至中途,皇帝陛下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现场,普通百姓还沉浸在美食美景之中,而另一部分时刻关注皇帝陛下动向的人,在他离开不久,便也开始了动作。

      “站住!干什么去?宴饮途中,不得离开此地!”
      “军爷,行行好,我尿急,实在忍不了了……”

      这样的对话发生在好几处,围守在广场上的侍卫纷纷露出鄙夷的神色:“快去快回!不得乱跑!”
      “是,是,小的很快就回,很快就回……”

      “呸,什么狗东西!花钱养你们这些废物……”一转身,那人嘴里就骂骂咧咧地,快速离开了这里。

      华霖乘着龙辇,晃晃悠悠地往明华殿走。
      明华殿,是南朝宫城之中最为特殊的一座。因为它乃前朝所留。
      明华殿面积很大,位置偏僻,位于宫中东北一角。是南朝高祖皇帝夺权成功后,特意留下来用以警醒后嗣,不得踏前朝后尘。
      前朝尚黑,明华殿内空旷非常,六十六根需二人合抱的柱子散布殿中,让这间大殿有种沉闷的庄严感。
      也因此,明华殿,一向是宫中最荒凉,最不受欢迎的宫殿。

      只是此时,在热闹的宴饮之日,明华殿周围,外人看不到的地方,风平浪静之下,酝酿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 作者有话要说:  荆宝宝出来辣!
    Ps.素处以默,妙机其微,饮之太和,独鹤以飞。——《二十四诗品》
    作者瞎哔哔:这篇写的太艰难,和我前两篇不一样,一切都在摸索中。而且因为操作失误,提前开文了,没有存稿,在萧瑟的秋风中裸奔……我努力,隔日更就4000 ,或者日更2000 ,时间的话,我习惯晚上八点,今天是着急赶出来的,不然我就断三天了【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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