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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小天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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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竟然被这小屁崽子反过来教育了……
华霖内心五味杂陈。
他算是看出来了,荆芥估计根本还没有读完《礼记》,只是临时并且随便挑了一段就开始瞎扯。
硬扯过来教育自己的。
但是不得不说,还是有那么点小感动。
不管怎么样,心是好的。心里给荆芥安上了个好孩子的称号,华霖抬手拍拍他的肩,叹道:“你说得对,是我心急了。不过这段话主要还是讲学的,你学习方面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啊,来我们来谈一谈……”
荆芥一个眼神阻止了他的靠近,淡淡留了句“没有”,起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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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足一个时辰,兰承悦带队归来,并且给他们带来四匹良驹。
“少爷,我已经把一切都替您准备好了。”兰承悦牵了其中一匹到华霖面前,神色恭谨,“少爷可以安心上路。”
看到马,华霖才想起来一个严肃的问题。
他不会骑马!
白闪星没有这种交通工具!
可是南朝皇子少时必备技能,就是骑马。连福喜,都是跟着永靖帝一起学会骑马的。
满脑子都是等下要怎么给自己找借口,华霖僵硬地接过兰承悦手里的缰绳,勉力勾了勾嘴角,对他笑笑:“辛苦了。”
“为少爷效劳是我的荣幸,何来辛苦之说。”兰承悦道。惹得荆芥他们都看了他一眼。
华霖还在和马相对无言犯着难,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直到他面色难看到福喜也注意到了,福喜:“主子,您是哪儿不舒服?”
“啊?”华霖没反应过来,他还在考虑怎么给自己找借口。结果福喜把借口给他找好了,赶紧借坡下:“我有些累了,只怕骑马会拖慢行进速度……”
一听他主动说累,福喜比谁都急:“咱们多在颍上停留一天也可啊,主子的身子最重要,奴才这就去给您找大夫瞧瞧……”
“诶,不用不用……”华霖赶忙拉住他,“就是有点劳累。还是赶路要紧。”
福喜还待再说什么,一旁的荆芥突然道:“少爷可与我同骑。”
闻言眼前一亮,华霖觉得这个时候的荆芥简直都在发光!小天使!
他迅速跑到荆芥身边,连声道:“好啊好啊好啊!走吧!”不给任何人反对的机会。
虽然嘴上表现的很兴奋,其实华霖心里还是有点怕的。骑马和坐马车不一样,坐马和坐马车也不一样。
这就好像一个从来只坐汽车后排坐的人,突然坐到副驾驶,也是有点小紧张。
福喜三人站在周围等皇帝陛下先上马。结果等了半天不见动静。殊不知皇帝陛下,不仅是身体劳累,他连马都不会上。
简直是公开处刑!
就在华霖尴尬到头皮发麻,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让人帮他一把的时候,小天使再一次绽放了属于他的光芒,伸手一捞一甩,就把华霖抱到了马背上,接着自己飞身而上坐到他后方。
感受到华霖的紧张,荆芥心中奇怪,但也没有多问。
上身前倾,双手穿过华霖腋下,荆芥握住马缰,低声道:“坐好,贴紧我,别乱动。”
这个距离让华霖有些无措,尤其是方才荆芥说话的时候,两人简直就是脸贴着脸。他僵硬地挺直身体,想尽量和身后的荆芥保持距离。
但是很快,荆芥双脚一蹬,低喝一声:“驾!”马儿再不复先前温和姿态,径直向前冲去。
华霖心里陡然一慌,由于惯性向后,撞进荆芥怀里。
之后皇帝陛下就乖了,说贴紧就贴紧,绝不随意乱动,不留一丝缝隙。
因着二人共骑,到底有一定的危险性,荆芥驭马的速度不快。慢慢地,华霖也不那么紧张了,可以放轻松,环视一下周围的景色。
只是一路上尽是穷山峻岭,也着实没什么好的景色可看。
实在无事可做,也无景可看,华霖就半倚着窝在荆芥怀里,随口考他问题——自己说上一句,让荆芥接下一句。
“居安思危——”
“思则有备,有备无患,敢以此规。”
“天子者——”
“有道则人推而为主,无道则人弃而不用。”
“为政以德——”
“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
耳边风低低吹过的声音还有荆芥偶尔接他话的声音混在一起,活像一支催眠曲。华霖说着说着就合上了双眼。
迷迷糊糊中,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是睡着没睡着,他听见荆芥的声音重新响起:“再翻过这座小山丘,前头就是寿春了。”
听到寿春的名字,华霖一下子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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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过一座小丘,就算是踏入了寿春的地界。
到了这里,福喜和赵奉予说什么,也不肯让华霖直接就这么进去,偏要给他穿上披风,戴上兜帽,再拿纱巾掩住口鼻。
华霖知道他们是为了自己好,没有推辞,乖乖地穿好了一切他们能想到的防护设备。这个时代医学不够发达,染上时疫,几乎就是宣告了一个人的死刑。
步入寿春县,这里俨然成了一座死城。
放眼望去,目之所及之处,一片荒凉。染病身亡的百姓,横尸遍地,无人收敛。
这些尸体在此横陈了不知多少时日,散发出阵阵恶臭,然而此时没有一人掩鼻。华霖甚至看到一具女尸,维持双目圆睁之态,不知是否死前,还在怨恨老天的不公。
华霖走过去,伸出手想去帮她合上眼睛。福喜拦了一下:“主子……”
“没事。”华霖摇头,轻抚她的眼睑。
四周环视一圈,华霖喃喃:“这城中,真的一个活口都不剩了么……”
众人皆是沉默。
“不是,”半晌,荆芥先开口,“这尸体分布有规律。”
抬手指了一个方向,荆芥:“越往东尸体数量越少,东边可能还有活口。”
华霖面色一动,转身就要向那边走去,猛地被人拉住。
“你干什么?”华霖回头,皱眉看向荆芥。
“不能去。”荆芥道。还是惯常冷硬的表情。
“可他们……”华霖一指东边,急着想要甩开他。
然而荆芥的手纹丝不动,皇帝陛下的力气显然不足以撼动他。
看着华霖隐含着悲痛的眼睛,荆芥的声音好像也染上了一丝温度,只是说出来的话,依旧让人通体发寒:“绝望中的人,是可怕的,是最不可控的。”
“愤怒的他们,无力辨别敌友,只会把怒气,都发泄在你的身上。”
华霖偏头看向寿春的东方,此时已近黄昏,将落未落的夕阳悬在地平线上,好像都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阴影。
荆芥拉着他的手腕,一直没有放开。
他总觉得,这个看起来精明的人,可能会犯傻。
好在,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皇帝陛下很听劝,不多时,跟着他们原路返回了颍上。
只是这一路上,却比去时更沉默了。
一路无话。
就在他们抵达白日换马的客栈时,荆芥在他耳旁轻声说了一句:“尽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
说完翻身下了马。
华霖一时没反应过来,定定地看着他。
荆芥回视过去,嘴角隐约带了点笑意,华霖不知道是不是天色昏暗,自己看花了眼。
荆芥对他伸出手:“少爷总教我这个教我那个,也该自己好好践行才是。”
把皇帝陛下安安稳稳地抱下马,荆芥:“天色不早了,少爷早些歇息。”
作者有话要说: 背课文:
1、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敢以此规。——《左转·襄公十一年》
2、天子者,有道则人推而为主,无道则人弃而不用,诚可谓也。——唐太宗
3、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论语·为政》
4、尽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游褒禅山记》王安石
【挠自己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