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一心求娶》南辛一成

7、传言

　　7.

　　“听说，咱们二小姐当着韩公子的面，拒了婚。”

　　“天呐，那可是韩望啊！好多名门贵女都想嫁他呢！”

　　“你别说，咱们二小姐也是京城名人，想娶她的也不在少数，哎，可惜了。”

　　“郎才女貌，门当户对，是挺可惜……”

　　仆人丫鬟们，你一言我一语，绘声绘色地讲述当时情景，声音不大，刚好从窗户外面，传入了周氏耳朵里。

　　她从次室出来，手里拿着一锭银子，交给了正等在屋里的一个小管事。

　　那人得了赏赐，道过谢，飞快地离开。

　　周氏走到窗户旁，取下窗撑，砰地一声将窗户给合上！

　　不大不小的动静，却把院子里正在说闲话的仆人丫鬟们都吓了一跳，个个都噤了声，纷纷散去。

　　屋子里只剩下周氏和苏沁，一个对着镜子补妆，涂抹口脂，另一个坐在一旁，一边生气，一边掉眼泪。

　　周氏从铜镜里看了她一眼，皱了皱鼻子，转过身，大步朝着苏沁走来，她撸起宽大的袖子，露出瘦长的手臂，那手臂高高扬起，像是农夫手里举起的耙子，狠狠一耙，朝她剜来——

　　啪！！！

　　苏沁脑袋直接炸了，两眼发黑，头晕耳鸣，懵了好半天，才慢慢恢复视力，脸上却像火烧一样越来越疼！

　　“蠢货！”周氏双手叉腰，站在她面前，盛气凌人地说，“怎么生了你这个没用的蠢货！”

　　周氏个子不高，不胖不瘦，却精壮的很，一巴掌的力气，对付一个成年男子都没问题，何况是苏沁这个小丫头，她眉毛往上睁着，一双小小的吊梢眼非常凶悍，只这样瞪着苏沁，便让她吓得失去了理智！

　　苏沁从椅子上滑落，跪在地上，仰望着周氏，道，“姨娘，帮帮我……”

　　周氏幽幽地说，“你想我怎么帮？”

　　苏沁眼底涌现出恨意，很快，恨意越来越浓，她握紧拳头，道，“想让她比我痛苦，让她身败名裂，想让她失去现在所有的一切！”

　　周氏笑了，松开手，伸腿一勾，将苏沁身后的椅子勾过来，翘着二郎腿坐下，气定神闲，道，“这才有点我女儿的样子。”

　　苏沁跪着爬了几步，给她轻轻捶腿。

　　周氏惬意地靠在椅背上，扣着兰花指，扶腮，笑道，“我倒觉得，这次的事，对我们极其有利。”

　　苏沁仰着头，洗耳恭听。

　　周氏道，“现在外面的人都议论什么，你听到了吗？”

　　苏沁道，“都在说苏锦儿当着韩公子的面，拒婚的事。”

　　“为什么拒婚？”周氏笑道，“理由不是很明显吗？”

　　苏沁想了想，道，“她想找个更好的。”

　　“呸！”周氏骂道，“就她那样，韩望能看上她，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苏沁又没了话。

　　苏锦儿的漂亮是公认的，无论是男人、女人，眼神一旦落在她身上，便很难移开了。

　　关于这一点，苏沁从来都不敢说，周氏听了一定会勃然大怒。

　　周氏手心放在她肩上，笑道，“一个已经被玷污的人，哪来的脸嫁入韩府？”

　　苏沁愕然，道，“姨娘怎么知道她有没有被玷污？”

　　“我不知道，但她被胡人掳走，这已经是事实。”周氏手指敲了敲椅子扶手，道，“苏锦儿拒婚的事已经传出去了，接下来，只要外人知道，苏家二小姐在回京路上曾被胡人掳走，那么很快，所有人都会对苏家二小姐的贞操持以怀疑——”

　　苏沁双唇抿成一条线，周氏接着说，“明面上看，是我们丞相府拒婚，但外人肯定不信，众人心知肚明，都会以为，是韩公子不肯要被玷污的货。”

　　苏沁抿着嘴，露出恶意的笑容。

　　只要把消息传出去，苏锦儿这一生就毁了！

　　周氏双手扶着她小臂，将人牵起来，站起身，与她面对着面。

　　苏沁有点害怕这种直视，周氏双手扶正她的脸，道，“挡在你面前唯一的阻碍，很快就要崩塌了，你该怎么做，你明白吗？”

　　苏沁点头，目光中恨意化开，整个人都有了力量。

　　周氏道，“明年就是你的及笄礼了，到那时候，你一定会成为整个京城里，最炙手可热的名门贵女。”

　　*

　　苏锦儿是上元节之后离开的京城，仅仅离开了半个多月，对她而言，却是经历了漫长的一生。

　　离开这段时间，她所住的厢房无人收拾，墙角都结了蜘蛛网。

　　苏锦儿令人将管事的人叫来，扣了半个月的月钱，并责令他们立刻将厢房屋前的小院打扫干净。

　　苏锦儿坐在躺椅上，看着他们一刻不停地打扫。

　　映月从前屋翻出了这段时间的信函，有些是友人寄来的，有些则是素昧相识的京城贵人送来的，有诗有画，咏的是“上元节太子湖上偶遇佳人”，画的则是她穿白袍，内衬红衫，手持花灯，在湖边漫步的情景……

　　上元节那天，她不过是出了趟门，结果成为了文人画师笔下的素材。

　　韩望那天在驿站说，他书房里也收藏了这幅画……难道这样日日盯着她吗？

　　啧，上一世，她怎么不知道这些细节呢？

　　翻着翻着，发现那些匿名的画作，题诗处的笔迹如此熟悉……

　　是尹哲！

　　苏锦儿差点骂出一句脏话，将那些画往旁边一摔！

　　映月担忧地看着她。

　　苏锦儿内心剧烈起伏，强忍住恶心和反胃，道，“把这些全部烧掉！”

　　“挺，好看的啊，”映月一边收，一边舍不得，道，“全部吗？”

　　苏锦儿看到一幅年奉之的临摹本，道，“这副留下，其他都烧掉，尤其是这些匿名的！”

　　想到尹哲，她浑身上下都犯恶心！

　　按时间倒推，这个时候的小侯爷，刚刚娶了常乐公主，乔哥儿也还在常乐的肚子里，正是夫妻恩爱的时候……

　　然而，他竟是这样一遍一遍地，偷偷描绘着自己？

　　苏锦儿气的想杀人，恨不得此时此刻就提着刀上门，将尹哲斩于刀下！

　　“小姐，这还有封请帖。”映月说着，呈到苏锦儿面前。

　　苏府二小姐锦儿亲启：

　　二月初二，东风日暖，草色青青，红白花开，蜂蝶纷纷，正是踏春好时节，诚邀苏二小姐一道前往小君山祈福，马车辰时将到丞相府上，静候佳音。

　　言有姝。

　　娟秀工整的字迹，像是无数密密麻麻的蚂蚁，在她心头咬上一口，咬的她百孔千疮，却又很快就消失了。

　　苏锦儿突然鼻子一酸。

　　言有姝，她有多少年没听过这个名字了？

　　苏锦儿道，“二月初二，是哪天？”

　　映月道，“就是明天，小姐，你去吗？”

　　“当然。”苏锦儿笑着抽了抽鼻子，道，“有姝约我，当然要去……”

　　上一世，她错过了时间，没有赴约，不久之后言有姝入宫选妃，两人活着，却再也没有见过面。

　　听说韩望被指控通敌叛国的时候，有姝曾经出面为将军府求情，却被新帝狠狠责罚了一番，后宫地位岌岌可危。

　　再后来，苏锦儿被关在侯府深闺，想打听外面的消息……

　　那年七夕节，她想着法子想从常乐公主那里得到一点关于言妃的消息，费尽心思，最终却被告知，言妃在冷宫自缢，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

　　如今有姝尚未进宫……
　　一切都还来得及。

　　*

　　暮色已浓，下人们很快将房间收拾得一丝不苟，点亮烛火，点着地龙，房间里很快变得干净、明亮、暖和。

　　下人们则跪在屋外冰冷的泥土上，接受惩罚。

　　三房的江姨娘带着九岁的妹妹苏小蝶过来看她，就看到一排下人跪在屋外，一个个都冻得发抖，而苏锦儿坐在屋里烤着炭火，喝着热茶，盯着他们受罚。

　　江姨娘心里嘀咕，难道来得不是时候？

　　正犹豫要不要回去的时候，苏锦儿已经看到了她，招呼道，“姨娘，外面冷，进屋坐吧。”

　　江姨娘不太好意思，但还是进了屋，带着小蝶，坐在苏锦儿旁边。

　　她看着那一排跪的笔挺的下人，小声道，“锦儿，这是在做什么？”

　　“下人不懂事，管教管教他们。”苏锦儿说。

　　江姨娘没见过这种场面，倒是想起了下人议论周氏管教奴才的时候——

　　那可是呼天抢地的一片，动起手来，流血的，打残的打废的都有，跟这种规规矩矩受罚，还是有些区别。

　　江姨娘仔细盯着苏锦儿，舔了舔嘴唇，道，“锦儿，你这趟回京，没出什么事吧？”

　　苏锦儿回眸看了她一眼，笑道，“姨娘看我，像出了什么事吗？”

　　江姨娘摇头，道，“府里有些传言，弄得我有些担惊受怕，所以过来看看你，你没事就好。”

　　“映月，江姨娘不爱喝这种茶叶，你去取些玫瑰花茶来。”苏锦儿吩咐完，问江姨娘，“什么传言？”

　　江姨娘看了眼屋外受罚的下人，斟酌着用词，道，“听说你们回京路上，遇到了一伙胡人？”

　　苏锦儿神色淡淡，略一点头。

　　江姨娘说，“有人还被胡人抓走了？”

　　映月背过身，在取茶叶，听了这话，咬紧了牙齿，脸色铁青。

　　幸好苏锦儿将她支开了，否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的表情很可能会露馅。

　　苏锦儿神色如常，仿佛在讨论一桩无关紧要的事一样，问道，“你知道是谁吗？”

　　“周氏说……”江姨娘蹙着细眉，顿了顿，道，“我不知道。”

　　苏锦儿道，“对了，你见过沁儿了吗？”

　　江姨娘揉了揉眉心，道，“来之前路过二房那边，见了沁儿，她，好像受了很重的伤……”

　　江姨娘话音一落，跪在屋外的众人都愕然抬头，一双双黑溜溜的眼睛转动着，无声地传递着讯息……

　　江姨娘摸了摸一边脸颊，道，“这里肿的，走路也不太稳当……”

　　“哎，我不该说这些的。”江姨娘有些尴尬，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道，“这是在寺中求来的，保佑你平安无事。”

　　苏锦儿笑道，“姨娘给沁儿也求了吗？”

　　江姨娘抵触性地摇头。

　　苏锦儿道，“她比我更需要这个，你交给她吧。”

　　江姨娘怔住，差点脱口说，“难道，沁儿真出了事？”

　　苏锦儿不说话，江氏权当她默认了，心神不宁地坐了一会，便带着苏小蝶离开了。

　　这一夜，阴差阳错，苏家四小姐回京路上被胡人掳走的消息，很快就在府上传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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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几乎重写了一遍，望小主们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