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一心求娶》南辛一成

12、交底

　　12.

　　“谁教你做这些事情的？”

　　苏锦儿警惕地打量黑炭脸。

　　他到底是什么人，府上随便一个下人会有这般胆识吗？

　　“小姐不必担心，我绝不会做出对你不利的事情。”

　　黑炭脸一边收拾，一边说，“小姐你先离开这里，避免嫌疑。”

　　苏锦儿倚在窗下，默默看着他。

　　黑炭脸停下动作，迎着她的目光，道，“奴发誓，绝不会做出任何对你不利的事情。”

　　苏锦儿见过太多发了毒誓又违背誓言的人，对于黑炭脸这种说法，她肯定不信的。

　　她道，“我要看你打算怎么做。”

　　黑炭脸解释道，“我打算把她挂起来，做出悬梁自尽的样子，所以说，小姐现在早点回去，明天事发，就不会有人怀疑您了。”

　　苏锦儿觉得好笑。

　　她本来就不担心，也不在乎会被人发现她谋人性命。

　　没有人会为周氏伸冤，苏沁不会，丞相也不会。

　　但黑炭脸坚持要将这件事做的了无痕迹，苏锦儿看他收拾的差不多了，这才离开丽园。

　　映月在外头等了老半天，提着灯笼，担心受怕。

　　苏锦儿嘱咐她，“今晚的事，别跟任何人说。”

　　映月预感到了什么，胆战心惊地点点头。

　　*

　　翌日，所有人都知道周氏羞愤自缢了。

　　苏老和苏穆照常上早朝，老田管家清理好尸体，将人送出城外安葬。

　　根据苏锦儿观察，府上的人得知这一消息，还显得挺高兴的。

　　等到苏老上完早朝回来，众人又小心地收敛表情，生怕惹了苏老不高兴。

　　毕竟那是他宠了十五年的小妾。

　　然而苏老心情平静得很，吃过饭便在书房待着，看一会书便灭了灯睡觉。

　　次日又早早地去上朝，没再提周氏的事情。

　　苏锦儿难得清闲，将自己在房中闷了几日，梳理了前世的种种因果，写了篇文章，终于思绪清明，神清气爽。

　　待在闺房也好，出嫁为妇也好，都不是她想要的。

　　她想从政，择一位明君，辅佐他上位。

　　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打垮太子、尹哲一众，才能守护住将军，勿使他遭奸人陷害。

　　老皇帝阳寿不多，如今太子声望最高，继位的可能性最大。

　　想要打垮他，辅佐新的皇子上位，就必须尽早开始筹划。

　　闺房外，老田管家正在和映月说话。

　　苏锦儿重新默读了一遍文章，然后将其烧毁，不留痕迹。

　　“笃笃——”

　　映月扣门，站在门口说，“小姐，丞相叫你去书房一趟。”

　　周氏被埋好几天了，苏老终于想和她谈谈吗？

　　苏锦儿点点头，起身。

　　映月拿来披风给她系上，提着灯笼，让外头的老田管家带路。

　　老丞相的书房非常宽敞，中间摆着一张桌案，挨着北面墙壁摆了一排书架，老丞相长年累月就坐在书案前，研读书卷。

　　“爹—”苏锦儿提着灯，从屋外出现，表情淡淡地看他。

　　如玉雕的脸庞，被昏黄的灯照着，仿佛黑暗里的走出来的神姬。

　　老丞相微微一怔，放下手中书卷，示意老田搬来椅子给闺女坐下。

　　老丞相皱眉盯着她，一副愁苦的模样，苏锦儿头疼，该不会是周氏的事情，让她爹发现什么线索了吧。

　　苏锦儿有点不太想坐下去。

　　苏老：“坐啊。”

　　苏锦儿侧坐着，目光平静，注视着她爹。

　　反正人是她杀的，她也没有什么要否认的。

　　苏老叹了口气，道，“今天皇上问我，什么时候舍得把女儿嫁出去。”

　　苏锦儿：“……？！！”

　　难不成真被言有姝说中了？！

　　皇帝该不会真的想赐婚吧？！

　　苏老撇着眉，一脸惆怅，道，“天子都来过问你的婚事了，你说我能怎么办？”

　　苏锦儿垂下眼帘，手指微屈，道，“锦儿全凭爹爹吩咐。”

　　“爹原本挺喜欢那个韩望，没想到你不同意。”

　　苏锦儿无话。

　　苏老道，“你喜欢哪个，爹马上给你安排，怎么样？”

　　苏锦儿答不上来。

　　苏老推开椅子，起身走到苏锦儿身后，如守卫一般，一只手按在椅背上，另一只手抬起来，与他习惯性地指点江山一般，道，“放眼整个京城，但凡你看得上的，你都可以随便选，帝王将相，王子皇孙，名门之后，寒门名士，都可以，和尚也行，只要他愿意为你还俗。”

　　挑女婿都能慷慨激昂的味道，也就只有苏璞清老丞相了！

　　的确，一代名相的嫡女，倾城的美人，无论许配给谁，都绰绰有余。

　　可苏锦儿不想嫁！

　　她将问题抛了回来，问道，“爹，你是怎么回答皇上的？”

　　苏老：“我就说，快了快了，别催，催了没用。”

　　“……”苏锦儿汗颜，道，“爹爹您就这么回答皇上的？”

　　“那当然，难不成他催我，我就要把你嫁出去吗？”

　　苏老维护女儿，一派理直气壮，苏锦儿接过他的话，道，“既然如此，那就不嫁了呗！”

　　“不嫁？！”

　　苏老吓了一跳，音都破了。

　　苏锦儿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

　　老丞相转过身，手负在身后，手指微微发抖，面朝着那面书架，沉吟半响。

　　“为何不嫁？”苏老背对着她，压低了声音说，“难道你想出家吗？”

　　“惭愧，”苏锦儿起身，道，“锦儿没有出家的那份心境。”

　　“那你想做什么？”

　　苏锦儿徐徐吐出一口气，道，“锦儿这辈子仰慕爹爹，一生辅佐了两位明君……”

　　苏爹转过身看她，脸色变得非常古怪。

　　苏锦儿下巴微微抬起，黑亮的眸子里漾起一丝旋涡，如黑夜里徐徐拂过的冷风，她双唇一分，字字清晰地说，“锦儿想当一名谋臣。”

　　苏爹沉默了很久。

　　久到灯盏里的光快要完全暗下去了。

　　父女两人面对着面，表情逐渐模糊。

　　苏老这才开了口，道，“刘波出现在周氏屋里，是你安排的吗？”

　　苏锦儿：“是。”

　　“可那日你并不在府上。”

　　苏锦儿道，“周氏与刘管事私通已久，刘管事当众杀害小显，人品恶劣，两人不难对付。”

　　苏老道，“那周氏……”

　　“是我所害。”苏锦儿定定地望着苏老，幽幽目光，映着皎月般的冷辉。

　　苏老被她这么看着，有点招架不住。

　　苏锦儿从容不迫，道，“锦儿心思狠辣，不甘一辈子守在闺中，唯一的心愿，是想和爹一样，在朝政上有所建树。”

　　苏老深深地抽了口气，眼中泛起泪花，有些轻微地哽咽。

　　他花一辈子的时间在朝政上，最遗憾的，莫过于死后无人能继承遗志。

　　两个儿子都不是这方面的材料，他栽培过，最终都放弃了。

　　倒是这些女儿们，他平日里很少在意，更别说栽培了。

　　“爹，您现在知道锦儿的真实面目了，如何处置，全凭爹的意思。”

　　苏老咬咬牙，道，“害人之心不可有。”

　　“锦儿谨记。只不过，”苏锦儿从袖中取出一根断肠草，放在书案上，道，“周氏欲加害于您，我不害她，她便害你。此事，锦儿问心无愧。”

　　苏老目光落在断肠草上面。

　　“锦儿任凭爹爹处置，您甚至可以将锦儿送衙门处理，锦儿毫无怨言。”

　　“怎可能！”苏老猛地喘息，侧身扶着桌案，回眸扫了她一眼，道，“爹宁可自己去衙门，也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苏锦儿鼻子一酸，扶着苏老，让他重新坐下。

　　“一个妾而已，生杀买卖的权力都在他人手里，按照律法，这事可以不追究。”苏老道。

　　“可是爹把她葬在了秦家祖坟，将她和秦河先生合葬，真的妥吗？”苏锦儿侍奉在苏老身后，给他轻轻顺背，柔声问道。

　　“你什么都知道了。” 诧异的口吻。

　　“嗯，”苏锦儿道，“打听了一些事情，才知道爹爹对周氏，如此仁至义尽。”

　　苏老道，“故友所托，纵有为难之处，也要替他办好。”

　　“爹爹怪我吗？”

　　“不怪。”苏老道，“周氏有错，罪有应得。”

　　“那……”苏锦儿手上的动作一顿，道，“爹爹觉得，我来日仕途如何？”

　　苏老默了片刻，道，“锦儿，你给我交个底，你觉得，韩望如何？”

　　*

　　将军府上。

　　韩妙妙挑灯缝补，韩宵正在擦拭一把匕首。

　　韩望翻完了一本卷宗，随手扔在地上。

　　韩望伸着脑袋看了眼，问道，“哥，你看《六部官吏名册》干什么？”

　　韩望冷漠地回答：“找秃子。”

　　“秃子？”韩妙妙喊了出声，针尖差点扎了自己，她抬起一张小脸，好奇道，“你找秃子做什么？”

　　“秃子诱拐你们嫂子。”韩望幽怨的说。

　　“呀——”

　　韩妙妙这下真的被扎到了，叼着出血的手指，不可思议地看着长兄韩望。

　　“秃子？嫂子？”韩宵将匕首入鞘，笑道，“哥，你这进展太快了！不仅有了嫂子，连情敌都有了！”

　　韩望哼了一声，重新翻了本花名册。

　　苏锦儿说的，文官，会做文章，长得丑，还秃头！

　　他就是要看看，到底是哪个秃子入了他媳妇的眼！

　　他右手握着卷册，左手拿毛笔，蘸上朱砂，仰在躺椅上，一处处标记那些该死的秃子！

　　兄妹三人各干各的，韩妙妙突然想起一事，道，“哥，今天皇上赏赐给你的画，你看了没有？”

　　“什么画？”

　　“年奉之，就是你最喜欢的那名画师的新作，我拿给你看看——”韩妙妙说着，起身去找画卷。

　　韩宵道，“年奉之是谁？”

　　“就是书房里那副，太子湖上佳人挑灯的画，哥喜欢的——”韩妙妙一边说，一边找画。

　　很快，踏踏地回来了，她小小的个子，高高地举起手，摊开了一副丹青画。

　　韩望转头看了过来。

　　“漂亮吗？”韩妙妙高举着画，自个什么颜色都看不到，满怀期待地问两位兄长。

　　“嗯，挺漂亮的，画的好像是京城某个大户人家小姐出门时的盛况，这个大户人家的小姐真的好美啊，不过这个骑马的公子哥也挺漂亮的，两人还挺登对的。”

　　韩宵认真评点。

　　“长兄大人觉得怎么样？”韩妙妙的小脸被画卷挡着，看不清两人的表情。

　　韩望没有回答，屋内气氛突然凝固下来。

　　韩宵转头去看——

　　不妙！

　　韩望的脸色也太吓人了吧！！！

　　跟铁一样，又黑又冷。

　　又黑又冷的韩望轻轻推开手里那本标记了一半的卷册，毛笔狠狠地点了三点。

　　言少秋。

　　你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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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更了~
皇帝：听说韩将军喜欢年奉之的画，这买来的新作一定要送到爱将手里，他一定会非常喜欢的！
韩望：我老婆！跟人！出门！被画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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