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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随风 ...

  •   云想容再醒来时,已身在幽州。
      她还没睁开眼,便想起白随风殒身之事,眼泪又不自觉得泉涌出眼眶,顺着眼角流到鬓间。虽十万个不情愿,还是要睁开眼,待看清时,原来自己身在幽州城署衙,自己往日住过的房间。这间屋子还是旧时的模样,想到自己曾在这里和白随风朝夕相对的日子,止不住得又泪如泉涌。
      云想容挣扎着坐起身,身子一晃,一缕头发荡到胸前,云想容一眼瞥见,这缕头发竟是褪了颜色,由青丝变成白发。云想容双手抓起,悲恸抽动的肩头让人心疼不已,她伸手向脑后一抓,把自己的长发全部抓过来一看,在白随风殒身后的巨大悲痛之中,自己竟然已满头银丝,想起和白随风长相守、到白头的约定,一股痛心之情从胸中荡出,云想容忍不住呜呜地哀嚎出声。
      刚从外头回来才跨进院门的弯弯,听到屋里云想容的哭声,一边朝厢房喊管妈妈,一边紧走两步推门而入,急忙来到云想容床前,却也被她的模样惊呆,口里失声叫道:“容、容容,你的头发……”
      看到眼前的弯弯,云想容急问道:“随风呢?随风在哪?”说着便要挣扎起身。
      弯弯一边将她扶起,一边安抚她道:“不要着急,小心你的伤口,我扶你到前头去看白三哥。”说着替她披了衣服,扶着她向外走去。一出房门,正碰见刚从厨房端了汤来的管妈妈,也张大了口呆在那边,一个“汤”字都还没有说出口。二人顾不上管她,径直出了院门朝前厅而去。
      白随风的尸身停在那里,南宫洪烈和贾炜,还有匆匆赶来的罗信都守在旁边。他们早已把白随风身上的血渍收拾干净,换上了崭新的盔甲,只是脸色和云想容一样,因失血变的惨白。
      云想容上前抚上他的脸,另一只手握住了他的粗壮的大手,轻声说道:“这回你终于不会再离开我了,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泪水和微蹙的眉头之下,是一丝悲中作喜的苦笑。众人看了,无不动容。更让众人惊讶的,均是她因悲伤而一夜全白了的头发。
      云想容重新找出白随风的一套旧衣,对罗信等说道:“我相信他是不喜欢盔甲的,他还是喜欢从前在长白山的日子,请帮他换上他从军前的旧衣吧,让他躺的舒心些。”
      罗信接过衣服,说道:“好。”
      白随风又穿上了旧时的素衣,犹如云想容初见他时的模样,还是那个翩翩情郎。云想容又亲手将貂袍盖在他身上,好像他正熟睡一般。
      棺盖合上的瞬间,云想容知道,这便是永恒,这便是最后一眼,这便是今后只在梦里相见。她趴在棺上,真想就这样让一切停止,或许才能永不分开。
      罗信说道:“云姑娘,武思怡大哥正护送无言往这赶,等等他们再见一眼随风吧。”
      云想容没有答话,只是那么悲痛的闭着眼,任泪水恣意的滑下脸颊,她只幽闭在自己纺织的梦境,梦中是她和白随风骑马并肩,忘情山水。

      秋雨连绵,秋风透骨。
      云想容没有用朝庭恩旨为白随风在幽州选定的墓址,也拒绝了皇帝赐给的一切哀荣。
      一身素服裹身,一头白发垂于腰间,脖子上缚着的白绫渗出斑斑血红,是她身上唯一的颜色。云想容独自赶着一辆马车,拉着白随风的灵柩行走在山间小道。灰朦朦的天空犹如云想容灰色的心情,雨水打在脸上,冲刷着她满心的悲伤之情。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云想容也感受不到一丝冰冷,因为更冷的,是她失去爱人的心。
      云想容说,他要带白随风去到一个只有他们两人的世界,远离尘世,不要被任何人打扰。罗信等人不敢上前,但又不放心她一人,只得远远的,隔着二三里悄悄跟在后面。
      那是云雾山的方向,是他们曾经相约白头的云雾山,是他们相约山中弹琴、溪畔吹箫的云雾山,是他们相约相伴二人世界的云雾山。如今云想容,带着白随风执着的奔向她心中的云雾山。
      他终于不会再离开她了。
      绵绵秋雨稍稍止歇,一团团的乌云盘旋在山间,黑压压的低沉的天空,时而飘飞的枯叶仿似在证明时间的存在,沙沙的风声穿过山林。
      白雪迎在山前,看见云想容的身影,发出低低的哀吼。
      一锹一锹挖着山前的泥泞,在白随风为她造的观山亭畔,云想容为白随风选了最后安息的坟茔。
      墓前拜别,罗信、南宫洪烈、贾炜、弯弯、武思怡相继都走了。一个月后,柳无言也被云容撵走了。“不用担心我,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里陪着他,陪他一生。”
      白雪为伴,今后的每一日,她都会守在墓旁,在亭中弹奏那厥悲音。山水为证,此生的每一日,她只与心爱的人共度。长发为舞,失去白随风的云想容,不再妆饰,不再展颜,素衣素面,独居这山中为爱守陵。此爱缠绵,此恨无期。
      又一场秋雨过后,溪水暴涨,瀑布声绝,天高云淡,风起云走。
      还记得第一次来这云雾山,白随风手指着云雾最高山峰说道:“云雾山上景色极美。早上从山顶看晓日破云,从山顶望去,山中云雾缭绕,霞光万道犹如神仙福地。”他还说道,要与云想容在此山中共渡一生。此时想来,怎不叫人悲从中来。
      云想容抬头望着山顶,想那日白随风驾起轻功,几番腾挪便携了云想容登上山顶,如今几经岁月,不知这山上可还能找到往日的足迹。心里如此想着,云想容不自觉的向山上行去。
      因没有上山的路径,越向上走,越是枝繁叶茂起来,云想容抽出双刀,一路披荆斩棘,直用了五六个时辰,才艰难的爬了上来,且早已花光了力气,倚在一块石边喘息。等她睁开眼时,又是将近日暮,却没有那日灿烂的晚霞。
      想起白随风在山上和她说过的情话,不自觉又珠泪模糊了双眼,她抚住身后的巨石嘤嘤啜泣,嘴里念着“随风,随风”。忽然好像手底下摸到了什么,云想容拨开石上的藤蔓,露出上面年代久远的石刻。云想容仔细辨认,突然惊恐的睁大了双眼,怎么恍惚是个“风”字。
      云想容继续拖拽遮盖在上面的枯枝蔓叶,好像和谁堵气一样近似疯狂,想要看看上面到底刻了些什么,越是使劲,那些藤蔓好像故意作对一样,越是扯不开,索性拿出刀来一阵砍削。终于砍净了,上面四个大字全部露了出来,云想容一字一顿的念着:“随,风,逐,云。随风,逐云。啊——!”一声凄厉的叫喊,山间回荡着的都是云想容的悲音,“随风——,随风——,随风,逐云!啊——!”
      狂风呼啸而起,吹着云想容的缕缕银丝随风飞舞。失去白随风的云想容,被悲伤夺去了心中最后的色彩,白衣白发,失血般苍白的脸。
      白雪也失去了神采,日日发出呜呜的低吼,寸步不离的守在白随风的墓前。山下林中的鸟儿也不忍听到云想容的悲音,纷纷扑愣愣的四散飞起,逃离了这一片山林。

      十年之后,满山的樱花草竞相怒放,五颜六色的小花洒播在山坡上、溪流边,迎着春风频频点头。
      十年来,云想容早已淡然,随风不再只是眼前的一座墓,也不再是山顶巨石的刻字,更不是每年春风里绽放的满山的樱花草。相反,随风早已深深埋在云想容的心里。
      云想容取出伴了她十年的信物:流花短剑、碎梦双刀、玉箫、桐琴,将它们一一摆在墓前,为白随风敬上最后一支长香。白雪卧在墓旁,静静看着云想容做这一切。连它也不愿撒欢跑一跑,好像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似的,只是静静的卧着。白雪已经老了,带着它也不适宜长行,只好把它留在云雾山。
      她把刀剑埋在墓前,收拾好琴箫背在身上,回头看了墓碑最后一眼,策马而去。
      随风,我来向你告别了。
      容容是百部人,百部人不能死在他乡。我要回去了。
      我在这里,为你种下满山樱花草,用我十年泪水的浇灌,换来每年春天遍山的芳菲,那是我对你至死不渝的爱恋。
      碎梦和流花,埋在这里,陪你。
      玉箫和桐琴,我带走了,陪我。
      (全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结,感谢支持。敬请关注接档文《牡丹窗前愁断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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