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随风》罗美美

3、泛舟

　　那云上轻歌慢舞的，可是九天仙子？一定是吧，不然我怎么会走也走不到你近前。似在触手可及间，我向前一步，你却还是那么远。我不停的驰马向前，你与我始终隔着云山。我驾起轻功飞过云头，你还在云的那一边。
　　“白先生，白先生，请醒一醒。”
　　白随风睁开眼看时，是梦尘在叫他。今日竟睡得这样沉，外面日头早已高照，阳光隔着窗子洒进来，有不知名的小虫飞离，穿过光那道倾斜的光柱，从窗子的格间飞走了。
　　白随风起身走出茅屋，随梦尘下山走到湖边。
　　晨起的水雾仍没有散尽，飘散在湖面上和远山间，一叶轻舟泊在渡口，云想容正盘腿坐在船头，一张七弦瑶琴横在面前。
　　白随风脚尖点地，腾身而起，轻轻飘落在船上，船身微微晃动。梦尘松开缆绳，长篙撑开，船向湖中滑去。
　　昨日的渔船还没有出航，渔人仍坐在船中休息，鸬鹚们有的停在船舷，有的在水中悠闲的梳理自己的羽毛，或把头伸向水中捕鱼吃。梦尘荡开双桨，继续把船向湖中心划去。
　　两侧的青山层层叠叠，碧绿的湖水微波粼粼，一支古笛曲《玉妃引》从云想容的指尖流出，没想到此曲用瑶琴奏出，婉转清越、高雅脱俗，别有一番滋味。白随风忍不住以玉萧相和。
　　轻舟游向大湖深处，远山之间犹有云雾飘渺。二人琴萧合奏，曲调悠扬，一曲《玉妃引》在群山间回荡，似置身于蓬莱仙山、东海仙泽，使人忘我沉醉。
　　一曲终了，云想容双手扶琴，闭眼凝神，唇角微扬，仿佛一座仙娥玉像，让人看了移不开双眼。白随风看得有些呆了，情难自禁，启喉把那《蒹葭》高歌。
　　白随风正自沉醉，不想船突然晃了两下，差点把他跌翻掉落湖中，受惊之下，歌也停了。云想容也惊的红了脸颊，一手扶琴，一手撑在船舷上。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群燕辞归鹄南翔。
　　念君客游思断肠，慊慊思归恋故乡，君何淹留寄他方？
　　绵绵群山，层林尽染。溯游而上，流水潺潺。萧声呜咽，凄凄在山林间回荡，琴声悠扬，切切在水波上徘徊。
　　山林间，溪流旁，二人骑马并肩。
　　知她不擅言词，白随风自说自话，自顾自的赞叹美景，赞叹红叶繁花。听到兴时，云想容或莞尔一笑，或只言片语。
　　讲到长白山的红松林、云杉树，长达半年的积雪，春天的樱花草。
　　讲到他想云游四方，踏遍万水千山，东看千尺浪涛，西奔戈壁黄沙。
　　他们在云雾飘渺间眼望青山，在碧波微漾时合奏共鸣。白随风起兴，高歌道：
　　岭外仙，忒多情。
　　神之山，在天南，风过处，青黛影。
　　神之水，碧连天，粼晔晔，光潋潋。
　　神之人，云想容，弃玉轮，凡尘骋。
　　甘露霖，百花盛，蝶飞舞，莺歌鸣。
　　若有思，若所梦，美嫣然，心欢腾。
　　他们来到一帘清瀑下，白随风讲到天池北岸凛冽的寒瀑，到冬天时冻成冰挂。云想容抬头仰望，在脑中尽力想象那是怎生一幅画面，嘴角上扬，眼神充满了向往。
　　“少年不知情，且看长白松。岭外百花盛，樱客射雀屏。”白随风吟毕，转过头热情的望着云想容。
　　云想容飞红了脸，抿着唇低下了头，露出浅浅的酒窝，掉转马头，向来路走去。
　　白随风打马跟上，远远地在后面尾随，云想容却放慢了速度，待他赶上时，只听她念道：“南国山水清，孤灯梦不成。愿随良人去，月下成双影。”念完之后，深情地望了白随风一眼，便飞驰而去。
　　白随风兴奋地唇角飞扬，眉眼含笑，朝她喊道：“容容，我白随风，今生只爱你一人。”喊完便扬鞭追赶。
　　梦尘正在驾舟采藕，听到马蹄声，看到云想容飞奔而回，直奔上山回神女宫去了。随后又看到白随风也回来了，在湖岸边勒住马，一边笑一边朝山上喊：“容容，容容。”虽不知什么缘故，却莫名有些不爽，藕也不采了，坐在船中皱起眉头，叹了一口气。
　　玉无情见云想容每日白天陪白随风骑马泛舟，晚间独自对灯出神，也觉察出他二人之意，原本是才选为圣女，想让她早早开始训练，悔不该派她去接待白随风，如今这般，自知怕是留不住了。
　　白随风在百部逗留了十来日，这一日来到神女宫门外向玉无情辞行，在玉无情回转身的一刹那，白随风突然跪下说：“玉前辈，晚辈有一事相求。”
　　玉无情顿了一下，约摸猜到，心略一沉，问道：“何事？”
　　白随风直言道：“晚辈与容容两心相印，请玉前辈成全。”
　　白随风见她既不转身，也不回答，又说道：“我一片真心，定不负她，请玉前辈成全。”
　　玉无情转过身来，看了看白随风，手指对面一座最高的山峰，说道：“去摘一朵杜鹃花来，我便信你。”
　　此时云想容突然从宫内跑出来，跪在玉无情身后哀求道：“神女，请饶他性命，我愿终身留在神女宫永不嫁人。”
　　白随风感到莫名，摘一朵花而已，这算什么考验，别说是在山上，在天边我要摘来，便回答说：“容容，你等我，我这便去把花摘来。”
　　云想容说道：“不，你不知道，那座山上有黑熊出没，而且…而且现在已是深秋，只怕残花落尽，哪里去寻？”
　　白随风起身说道：“如果上天容我，定会给我留最后一朵，我定为你摘来。今年摘不到，我等到明年。”说完起身就走。
　　云想容喊他：“随风，我和你同去。”一边说，一边追了上去。
　　二人骑马转到那座高山下，将马拴了，徒步上山。
　　这山因有黑熊出没，终年没有人至，因此没有上山之路。白随风在前，一手劈开丛林枝丫，一手拉着云想容。
　　二人坚难的行至那片杜鹃林，果然，繁华落尽，叶枯枝落，若是在春夏，满山的杜鹃红，映满了整座山。如今深秋，一片花瓣也难寻。
　　二人在花树丛里寻了半日，连叶子都要落了，哪里会有花。
　　眼见日将西垂，没有收获，白随风说道：“今年没有，明年我再来，我就在这儿等你，等到杜鹃花开。”
　　云想容微微一笑，将脸靠在他的胸膛，说道：“好，等明年花开，我随你去浪迹天涯。”二人紧紧相拥。
　　下山之路，更是难行。
　　二人相扶相携，正自在密林间穿行，打算在日落前回到神女宫，只顾看顾脚下，不想果真遇了一头出来觅食的黑熊。
　　那黑熊见了人，“嗷唔”一声长啸，直立起来，足有一丈多高，猝不及防向他二人直扑过来。
　　白随风没留神，被这庞然大物猛地一扑，右手将云想容一把推开，伸左手去挡，左臂被那熊爪挠了一把，顿时皮开肉绽。右手抽出短剑，直刺出去，把那熊爪刺了一个血窟窿。那熊吃疼，长嗥一声，四目对峙。云想容腰下取了碎梦双刀，执刀在手，上前几步欲挡在随风身前，被白随风阻止道：“容容退后，让我来。”
　　那黑熊将头转向云想容，欲舍强欺弱。白随风看出那黑熊意图，反握流花，迎面跳将出去。只见白随风左跃右跳，那黑熊直扑不着，急得呼呼直叫。流花短剑飞快的接连刺出，在黑熊身上划了数道血口。
　　云想容趁那黑熊不备，转到其身后，双刀向熊背劈去。
　　那黑熊腹背受敌，首尾不能相顾，白随风看准备一个空档，流花直刺向黑熊心口，挣扎了片刻，呜咽一声倒了下去。
　　白随风吁的舒了一口气，云想容忙跑上前来查看他臂上的伤口，荷包里取了伤药洒在他伤口上，又取了手帕替他缚住。
　　云想容又去查了黑熊，确定它已气息断尽。二人惊魂未定，坐下喘了口气，调了气息。站起身准备下山，无奈与黑熊斗了这些时，日头落尽，天已黑了。
　　白随风四处望了望，看到一棵油桐树，围着树转了几圈，终于找到一段干枯的树枝，削下一截放在地上，又捡了一把枯草缠在上面，取出火石点了。
　　白随风举着火把，一手拉着云想容，试探着顺风而行。走了不远，听到水声，便朝着声音来处走。走了不远，终来到一条溪水边。云想容突然想起什么，惊喜说道：“我记得老人们说过，这山上有温泉水，终年热气蒸腾，莫不就是这溪水的源头？”
　　白随风问道：“若是真的，那地热之处，会不会有晚开的花？”
　　白随风蹲下用手探了探溪水，果然温热。二人相视点头，决定顺溪流而上，寻找溪水源头。
　　月上中天，星空璀璨。二人顺着溪流，来到一处洞口，这边果然有杜鹃，因是向阳山坡，又有这温泉水，果然比别处的枝繁叶茂些，那树上的叶子还郁郁葱葱，只是毕竟花期已过，残花也落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