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随风》罗美美

1、长白

　　茫茫雪山，巍巍红松林，从白云峰遥望天池对面，洁白的瀑布似妖娆的少女，在两山之间搔首弄姿。
　　随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转过山峰，射向天池北岸的瀑布，在水雾中映出一弯七彩光芒。
　　快入冬了，瀑布马上就要结冰，等天池全部封冻，又是打坐练功的一个好去处。往年隆冬，天池冰封半载，天池的冰封上一层厚厚的积雪，寒冰门的弟子们每日在冰面上练功打坐，他们日常的练功处，积雪总是不能留存。
　　如今内有四处战乱，外有强敌虎视眈眈，寒冰门的弟子们大都已下山，加入各地义士，只怕今年的天池冰封，要冷清了得多了。
　　白随风结束了每日清晨的练气吐呐，跳出冰冷的瀑布，跳到岸边坐在旁边一块巨石上打坐运气，片刻间头上身上的水珠化成白雾蒸发了，他起身穿好衣服，披了貂袍，套上貂帽麂靴，捡起流花短剑系在腰间，提一口气驾起轻功越过天池，直跨上对面的白云峰。
　　甫一进入后厅山门，就有一名师弟上前说道：“白师兄，师傅在峰顶等你。”
　　白随风退出山门往旁边走去，是蜿蜒十几级石阶，石阶上的积雪已被多年踩踏成冰。绕石阶而上有一宽阔平台，三面俱是深渊，是寒冰门弟子们平时练功的好地方。另一面是白云峰的峰顶，垂直光滑的壁面上，一条条冰凌从峰顶倾下，只是没有上去的路。白随风提气在胸，攀着石壁上突出的冰凌登上峰顶。放眼望去，四周尽是白茫茫的雪山，天池对面的瀑布隐没在两山和红松林间，不见了踪影。
　　冷无心经常独自站在峰顶，背向天池，遥望远方，任狂风暴雪，他自岿然不动。
　　听到白随风上来，冷无心说道：“随风，你替我下山一趟吧。”
　　白随风说道：“请师父吩咐。”
　　冷无心长叹一声，说道：“当年我随先帝征战统一南北，建立新朝，先帝称帝后对我诸多猜忌，更是以为我要私通鞑靼，将我贬至长白山，终生不得下山。”
　　白随风心下想到，这皇帝忒也无情，不过自古向来如此，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但皇帝已死，如今谁还记得谁，十几年前的圣旨还管它作甚，便说道：“先帝已逝多年，师父当不必再遵守约定。”
　　“虽然新皇帝早已将当年事抛诸脑后，当初的故人也都已作古，事过境迁，鞑靼的卓博女王再不能以我做要挟，没有什么能阻挡我下山。然我只在乎一人，是我对不起她，已无面目再去见她。我愿在这长白山上忍受寒冰侵骨直至终老，以求能解她一丝愤恨。”
　　“师父，她是？”
　　冷无心没有回答，只是遥遥望向南方，忽而转过身来，对白随风说：“当今新皇帝昏庸无道，民不聊生，百姓们揭竿而起，你的师兄弟们纷纷下山去了，加入到各地的起义队伍。如今我有一件事放不下，你替师父走一遭吧。”
　　“是，师父。”
　　“你替师父去岭南找一个人，把一件东西交给她。”
　　冷无心说完，伸出左手，将手中一物交给白随风。白随风双手接过，见是一只红翡玉簪，簪上一对双生红棉。
　　冷无心说道：“她在岭南百部神女宫，她的名字叫玉无情。”
　　峰顶上又只剩冷无心一人，他双眉微蹙，长舒一声，垂下眼睑，轻轻念道：“玉无情，你可恨我？天涯有尽，相思无期，终是我对不起你。”
　　时将入冬，狂风夹裹着雪花肆虐乱舞，割在脸上却没有一丝知觉，更痛的伤割在心里，比长白山的风更烈，比天池的水更冷。冷无心向着南方轻喃道：“玉无情，你可恨我？”
　　其实他更恨，他恨当年不能劝阻皇帝罚齐，害她狼狈带领残部退避岭南；他恨鞑靼公主卓博喇库宜尔哈逼婚，让本就猜忌他的皇帝误以为他私通鞑靼；他恨当初允诺要用她最爱的红棉饰满婚轿亲自赴齐将她迎娶，却未能践言；他恨一生只能守在长白山，只能在午夜梦回时再见她容颜。
　　“玉无情，你可恨我？”

　　白随风回到自己住的屋子，收拾了两件衣服几两碎银，把师父的玉簪郑重拿锦袋装了。又从腰上解下流花短剑，抽出来擦拭一番。剑锋寒光闪闪，挥舞时流光随影，故名流花，是他成为正式寒冰门弟子时师父冷无心所赐。随后又从墙上取下挂着的一柄玉萧，一同放进包裹里。
　　白随风收拾好行李出了房门，他要到仓库去取一副雪板，白云峰终年积雪，雪深难行，还是滑雪下山比较快一点。
　　他来到师门仓库，管库的无涯老人正在屋里拨弄炭火，炭盆上的吊壶嗞嗞作响，他向无涯老人做了一揖说道：“老伯，师父命我明日下山，请您老帮我取一副雪板。”
　　无涯老人起身向库里取来雪板说道：“冷掌门已命人告知，我早就给你预备好了。”随又拿给他一包银子说道：“冷掌门说你此去路途遥远，这一百两银子可购一匹良驹充脚力。”
　　白随风向无涯老人道了谢，拿了雪板和银两，自回房去歇息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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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前言
随风，我来向你告别了。
容容是百部人，百部人不能死在他乡。我要回去了。
我在这里，为你种下满山樱花草，用我十年泪水的浇灌，换来每年春天遍山的芳菲，那是我对你至死不渝的爱恋。
碎梦和流花，埋在这里，陪你。
玉萧和桐琴，我带走了，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