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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他的心意 ...

  •   六月的烦躁萦绕在课间,原本应该欢声笑语的校园突然就安静下来,期末考试要来了啊。

      中考一过,初三的学生们正收拾着最后的战场,在这里学习了三年,生活了三年,如今说离开就离开了,心里能毫无波澜吗?

      那些感性的学生们突然就哭哭啼啼了,一步三回头地,好像要把整个校园,每个角落都锁进眼底带走才好。

      曾经不知道说过多少次"快放假吧""还有多久下课啊?"的话,如今想起来却很惭愧,时间过的太快了,都来不及感叹。

      初一、初二的学生都趴在阳台上,满脸写着羡慕。

      这是他们的曾经,

      也是他们的未来。

      "你哭啥?"闵星逝帮张笛韵背书包,"婆婆妈妈的,像个娘们。"

      "人家本来就是女生嘛!"张笛韵抹着流不完的眼泪,"我以后再也见不到学校了……你走慢点,让我多看几眼……"

      "你家离学校这么近,放假回家看个够呗。"闵星逝故意走的更快了。

      张笛韵停住了,她到校门口了,眼泪也止不住的流,几个同校的毕业女生干脆抱在一起哭。

      "卧靠……"闵星逝无言以对。

      "再不走天就黑了哦。"闵星逝看着夕阳万千变化。

      "张笛启他没告诉你吗?"

      闵星逝想了想, "啥呀?"

      "我们要搬家了。"说完,她又抹起了眼泪,"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再也见不到村口的阿黄了,再也见不到……"

      "哎呀,有话不能好好说嘛,别动不动就哭哇。"

      张笛韵突然又把目光聚焦在闵星逝脸上,"让我多看看你,我后天就走了。"

      后天?这么快……

      不知道是什么冲破了闵星逝心底最后的防线,他竟紧张起来。

      两家是邻居,从孩提时代,自记事起,映入脑海的都是对方的脸,一起学说话,一起学走路,到最后一起上学……

      直到现在说什么要搬家
      了,他就要一个人了。

      夏夜还未落下帷幕,萤火虫就奈不住寂寞,相继飞出来,打着圈逗玩。

      小小村落里突然就亮起了灯或,盖过了萤火虫幽幽的"生命灯"。

      "臭小子!你怎么又开灯又开电风扇啊?"

      登场不过几秒的电灯像绚丽的烟花钱,刚绽放了它的一瞬美丽,立刻被扼杀了,死死的。

      "爸,屋里黑!我看不见吃晚饭。"

      "外头亮堂!你出去吃不就好了。"

      "有你这么扣的爸吗?"

      "你还好意思说啊,你知道晚上电费有多贵吗,本来我们就穷,再加上要给你交高中学费,我们再不省点,以后就得吃土了!"

      闵星逝拗不过,只得扒些萝卜干出去了。

      "靠,萝卜干都不放酱油的吗?至于嘛……"

      刚刨了两口饭,他爸也盛好了饭,坐在门槛上享受地扒萝卜干拌饭。

      闵星逝偷偷瞥了一眼。

      他怎么吃得这么香?我怎么就没觉得有这么好吃?

      闵星逝又偷偷瞄了一眼。

      确实只是白饭伴萝卜干而已。看起来真的没啥吧。

      闵星逝闷头扒饭。

      突然,座机电话响了。
      父子俩互看一眼,谁也不想去接。

      沉默在电话铃声里……

      "好吧好吧,真是服了你了,唉……"闵星逝搁下饭碗,往屋里去,故意掐断了电话线,盯着他爸的一举一动。

      果然有诈!

      他爸竟然动作娴熟的从碗底扒出一块肉来!

      "啊!闵——安——砾,你又偷吃肉不带我!"

      闵安砾刚要把肉夹进嘴里,就被这tutr突然的一吼吓掉了。

      闵星逝悲剧了。

      "兔崽子!我丫吃块肉而已你至于吗?你们学校一日三餐,顿顿有肉,你少吃这一块会死吗?就你能吃我不能吃?"

      "那我不吃了,您慢用。"闵星逝心虚地闪到屋里,重新接好电话线。

      "都掉地上了我还怎么吃?"闵安砾虽然骂骂例例,却还是舍不得这块肉。于是他择干净上面的尘土,硬是塞进碗里。吃了。

      闵星逝刚把电话线接好,就立刻有电话打进来。

      他爸也听见了,扬声道:"看看是谁打的,不认识就别接,浪费钱。"

      "是张笛韵打来的。"

      闵安砾皱了皱眉,"他家就在我们家旁边打什么电话?"

      "爸,接不接啊?"

      闵星逝不敢接,他算是怕了他爸的碎碎念。

      "等等再接,我去她家看看。"

      于是他就守着一个震动铃声的电话,等着他扣门老爸下指令。

      张笛韵干嘛给我们打这么多电话?难道她出事了?可她又能出啥事呢?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得去关门窗了,不然晚上又有蚊子的好生伺候。

      他爸宁愿被蚊子咬,也不愿意花十块钱买蚊香。

      "唉,听说张佳那小子被车撞了。"

      "张家?哪个张家?"

      "我也不知道,就听他们说是张家小子。"

      "哦。"两个人停在张笛韵家边上,"难怪今天村里这么黑,原来他们家没人在。"

      "以后我们村可要自己交钱开路啰。"

      "为啥呀?"

      "他们后天就搬走了,没人交路灯费了,我们总不能一直摸黑过日子吧"

      "这么些年都是他们家给我们带来便利,现在说要走了,我还真有点舍不得。"

      "唉,走吧,走吧。"

      闵星逝关好纱窗,收拾了碗筷,实在觉得没什么胃口,才想起张笛启还没把书包给自己送来。

      学校里屁事多,书也多,不运个三两趟根本运不完,仗着天还早,闵星逝就不要脸的让张笛启帮他全部运回去,自己到和张笛韵"比翼双飞"了。

      该不会是张笛启被撞了吧?

      他想也不想就奔进里屋。

      电话对面的人好像已经对他绝望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就不再打来了。

      闵星逝迅速回拨。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靠!"闵星逝闷哼一声,感觉双腿都轻飘飘的。没劲了。

      千万别是他啊!

      闵星逝追出去,赶上那两个散步的老头。

      "王大爷,您说姓张的被撞了?"

      王老头点点头:"是啊,好像是几个小时前才发生的。"

      "几个小时前……"闵星逝没由来的慌的神。

      "那……那他在哪家医院?"

      "是灵溪第一人民医院。"王老头脱口而出:"只有那里才能治好断腿。"

      "断……断腿!?"闵星逝的心怦怦地更快了。

      "小他别担心,至少人没死……"王老头拍了拍的闵星逝的肩头,"三个月就能养好了。"

      "谢谢了。"

      压不住内心的慌乱,就这么头重脚轻地向路上奔。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灵溪第一人民医院就在学校不到一公里处,闵新星逝看见学校路段不远处散落的书,在昏暗的路灯里苟延残喘,那确实是闵星逝的,。斑斑血迹侵蚀着他的书页,渐渐涌入心脏。

      他深深吸了口气,摇摇晃晃地。

      一路魂不守舍的,远远就看见张笛韵在医院门口张望,医院的灯光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

      "星逝!"张笛韵向闵星逝奔去,他倒是镇定的很,都没有像下午离开母校那样,"你怎么才来呀?我都打了那么多电话都不接,急死人了。"

      闵星逝很想说些什么,但什么也说不出口,他害怕见到他。

      手术室们外走廊。

      "已经进去两小时了。"张笛韵像是安抚他一样,有意无意的说,"我哥被撞后是被路人抬进医院的,他昏迷前一直在叫你……"

      寂静的走廊里,这两句话却听起来格外刺耳。

      闵星逝沉默了几秒后,哽咽出声:"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他控制不住自己喉咙里流泻的哽咽。甚至咬住了手指。

      张笛韵扶着他在长椅上坐下,温柔的顺着他的脊背,"我也有错,你千万不要太自责。"

      张笛启是他的死党,两家是邻居,他们之间的关系不用多说。可自从上了初中,这份关系便开始黯淡。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俩的关系疏远了。或许是张笛启当了班长,屁事多,不经常一起玩。或许是闵星逝觉得他做了班长,显得作了。

      就这样手脚麻木,头脑也麻木的,坐了几个小时。手术室的门开了,闵星逝没有动。直到听到是好消息,他才移步到卫生间狠狠哭了一把。

      昏黄的灯光下,张笛启像死了一般,尸白的脸上不断渗出密密的汗珠,平时班长的架子放下了,没有犀利的目光,没有锋利的轮廓,也没有尖酸不留情面的语言,此时就是孱弱的孩子。怕疼怕喝药的孩子罢了。

      张笛韵用温水浸湿毛巾,拧干,叠成大小适合,细细的为他擦拭脸上的汗珠。

      "要不……让我来吧。"闵星逝小声的问。
      张笛韵嘴角绽开释然的笑意,"不用了,你回去歇息吧,我看着就可以了。"

      闵星逝有些失落地低下了头:"让我来看着他吧,就当我赔罪了。"

      "这事不怪你,我也有错。"

      "求你了,让我来吧,不然我会难安心的。"

      张笛韵看着他的眼睛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叹了口气道:"那你可要认认真真的,不要胡闹。"

      闵星逝点了点头。

      张笛韵离开后,闵星逝立刻关了灯,爬上了一旁的陪护床。

      我是不是很没良心?怎么能这么早就睡呢?万一他要尿尿什么的。
      闵星逝又下了床。

      搬来一个小板凳,趴在张笛启的床沿边睡了。

      一夜无话。

      翌日。

      麻醉药的药效一过伤口就开始隐隐作痛。

      张笛启在疼痛和噪声交加中缓缓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睁着眼睛呆了几秒,才想起自己被车撞了。

      再向下看是,自己被打着厚重的石膏,吊得高高的腿。这是疼痛的来源。

      噪声的来源就在右边,他偏过头去。闵星逝趴在他的床边,流着口水打呼噜。

      沾湿了一大片的床单。张笛启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噪声不绝于耳。

      用一个姿势睡了整整一晚,很想动一下,又生怕惊扰到旁边的他,张笛启只得忍着。

      忍着忍着,不禁笑了起来。
      笑什么呢?
      是笑目的达到了,还是笑自己的可悲可笑?

      "喀"的一声,病房的门开了。

      张笛启循声望去。

      笛韵探进一双眼睛,不偏不倚,对上了张笛启。

      回眸看到了正在呼呼大睡的闵星逝,她就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管哥哥了,推门而入,直接把闵星逝从板凳上提起来。

      闵星逝感到身体一空,立即被吓醒了。

      "不是答应我要好好的看我哥哥的吗?"笛韵生气的朝他吼,"你这个骗子,我就不应该相信你。"

      闵星逝还没睡醒,一脸懵地看着他她,"……你谁呀……怎么在我房间?"

      笛韵气得牙痒痒,"我你都不认识啦?"

      闵星逝甩了甩头,把睡意甩去,他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像是甩出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张笛启!"他朝病床望去,正好对上他一双笑盈盈的眸子。

      "你醒啦!操,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闵星逝重重的叹了口气,"太好了,你饿不饿?渴不渴啊?累不累?要不要嘘嘘?"

      张笛启摇了摇头。

      "喂,我说你怎么这样啊,你昨天不是信誓旦旦的答应我会好好照顾我哥的吗?"张笛韵拉着闵星逝。

      "这不是醒了嘛……"闵星逝委屈巴巴地朝张笛启眨眼,"而且我昨晚的确是守了很久,而且帮他换水擦了几次汗,我实在是太困了嘛……"

      "好了,笛韵,别为难他了,我没事了。"

      闵星逝立刻向张笛启投来感激的目光。

      张笛韵还想表示怀疑的再说两句,见她哥这样说,也就都咽了下去。

      她将手中的苹果放在床旁的桌上。洗了手,开始削苹果。

      闵星逝自觉得让了坐座,还把垃圾桶拿了过来。

      "哥,还疼吗?"她将削好的苹果用小刀切成块状,装进盘子,里亲自喂他,"爸爸妈妈昨晚也赶回来了。"

      "……"张笛启一愣,"他们也回来了?"

      笛韵点了点头:"妈妈今天早上还熬了大骨汤,说是要给你补补。"

      "嗯……"张笛启有些失落地嚼着苹果,眼神却飘忽不定,不清停扫过闵星逝身边。

      "什么大骨汤,说好听点就是吃啥补啥,难听点还不是猪蹄汤吗?"闵星逝贫道,两手拿着人家病人的营养品。

      "就会咬文嚼字!"张笛启被逗乐了,"到时候还不是被某人喝个精光?"

      闵星逝咽下嘴里的最后一口香蕉,竖起三根指头,"我发誓,我这次绝对只喝剩下的!"

      "呵呵,"张笛韵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我哥哪次有喝超过半碗的,你还可真够好意思说的。"

      闵星逝作苦:"我作为你们的垃圾桶,肩负着清理垃圾的重任,没了我,你们可就得吃剩菜剩饭,难道不应该供奉一下我吗?"

      "有病。"张笛韵啧道,"我回去看看您的汤好没好。"

      闵星逝微笑,眯着眼:"同志辛苦了。"

      "哼!"

      张笛韵一走,闵星逝立刻坐到了板凳上。

      夏天的风有意无意的掀起病房洁白的窗帘,一阵一阵的吹向他炽热的心,丝毫不减。

      "闵星逝。"他开口,出乎意料的平静。孰不知内心的千丈波涛。

      "嗯?"

      张笛启深深吸了口气,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眉眼里尽是柔情,"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被撞吗?"

      闵星逝愣了愣,啃苹果的嘴停了下来,暗想,咦?他这么仔细的人怎么可能会被撞,可是他又不傻,为啥要被撞?

      "我怎么会知道?"闵星逝继续嚼苹果,含糊不清的说,"你想不开啦?"

      张笛启酝酿了良久,准确的说是酝酿了四年多,也隐瞒了四年多, "我只是想在我离开之前,让你多陪陪我。"

      闵星逝这次倒是挺聪明的,"也就是说,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

      "我是为了你。"

      "为了我?"闵星逝皱起了眉头,"你被撞了,我有什么好处?你别给自己找借口,把责任推给我噢。"

      张笛启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的表达方式不能让他明白。

      闵星逝发现,今天的张笛启真的不太一样,以前跟他开玩笑总要一战方休,今天怎么没什么反应,腿断了也不至于吧?不不不,准确的说最近几年的他都挺不正常的,莫非是班长当久了,练出了宽容心?

      "我要走了。"张笛启平静的说,"我很害怕,很害怕一旦我离开你了,你会忘了我。"他望向他的眼睛像破碎的镜子,一片波澜,"我本以为把腿摔断了,就可以让你多陪陪我,结果我父母回来了,我的计划泡汤了。"

      闵星逝笑得没心没肺,"忘了就忘了呗,反正该吃的都吃了,该喝的也都喝了。"

      现在的关系说不定比那句话说出口后更好。说出后,他或许会远离他,会逃离他。

      现在的他们都是心直口快,毫无顾忌,那句话说出口,或许会变得小心翼翼。

      他还是不知道的好,还是不要说出的好。

      "你明天会来送我吗?"

      他退了一步,不在再挣扎。

      "那当然啊。"闵星逝笑着说,"你要是回来的话,一定要先到我那里报到。"

      张笛启点了点头,"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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