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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天成号韩家 ...

  •   清光绪十八年,仲秋时节的一天,天津卫的街道上来往不绝的马车如同连着一条线般,末尾的马车还没有进天津卫的西城门,为首的已经到了城东。
      路上的人们见到这样的“新鲜景儿”自然也是没有一个不停下来看的。若说本地人只是看个热闹。那么外地过来做生意的客商对这样的排场更是前所未见,原本应该是在酒馆匆匆吃上几口饭就接着赶路的做生意的他们,此刻也禁不住放下手中的碗筷,问这酒馆的老板“今天可是什么当地的大日子吗?怎的这么多的马车一起进了城。”
      这老板也不看外面,仍是用手指拨弄着算盘珠子,说道“虽不是什么的日子,却也是这天津卫的大日子。客官远道来的,难免不知道,下个月底便是天成号韩老板的寿辰。他每年过寿这整个天津卫但凡有头有脸的,哪个不是带着厚礼去祝寿的。”
      “天成号做什么生意的,这家境竟然殷实至此了?”
      客栈老板抬起头眯着眼看了看这个客商,又捋了捋自己灰白参半的胡须说道。“客官怕是从不做海上的生意吧。否则这整个直隶省怕是都不得不找这位过寿的韩四爷了。”(直隶省:旧事地名,包括现在的河北、北京、天津、山东小部。1928年6月20日,经国民政府决定,将直隶省改名为河北省)
      这话一说店里的其他人也立刻都来了精神,直说着让客栈老板好好讲一讲。
      原来这天津卫有八大家,分别是天成号韩家、益德裕高家、杨柳青石家、土城刘家、正兴德穆家、振德黄家、长源杨家、益照临张家。这八大家之中,其发家主要依赖于盐务的有四家即高、黄、杨、张,粮业的三家即石、刘、穆,海运业的却只有一家便是这天成号韩家。韩四爷名谦,字席儒,正是这天成号如今的当家人,因排行第四,故大家尊称为韩四爷,说起这韩家做海运有多久了,怕是没人说得清楚,只知道顺治爷在位的时候韩家的海运在天津已是大户,待到了雍正乾隆时期在整个直隶省便已经数一数二了,至近五十年来,这韩家的海运在整个北方可以说是再无出其右了。
      说至此时,下面的人皆听的是如痴如醉。客栈老板却不再往下说了,将手中的算盘一摇,算盘珠子碰撞之下发出的声音清脆而刺耳,惊得一众人如梦初醒。老板低下头拨了一个算盘珠子,然后淡淡说道“所以人们才说,城东韩府,金玉为梁。这韩四爷拨弄一颗算盘珠子”说着自己手指也在算盘上拨弄了一颗珠子“怕就是一条街的生意。”
      此时,这个客栈掌柜的讲的起劲,众人也听得入神。客栈掌柜正欲再往下说时,却忽有一人发问“掌柜的讲的如此生动,可是去过韩府。”
      众人一齐侧目而视,却见不过是两个‘半大小子’,大一些的看起来有十四、五岁,小的不过也就十二、三岁左右,而忽然发问的便是这个十二、三岁的小儿,他见掌柜不答,又继而发问“掌柜的要是没有见过,怕不会是自己编造了这些话,在这里框我们吧。”
      以这个掌柜的身份,谈何登韩府家门,他自己所说也是来自于坊间传闻。可如今被一个孩子问住,哑口无言,终究面子上过不去,便反驳道“黄口小儿休得胡言,老朽没去过,自是有人去过,人人都如此说,岂会有假。”
      下面的这个孩子仍不服气,还欲再说。却被旁边的兄长拦下“掌柜的说的是,是我这弟弟顽劣了。”双手抱拳,见了礼,随后将钱放在桌子上,拉着旁边的男孩走出了客栈。两人前脚刚出了客栈,紧接着就听到众人都嚷着让掌柜再说,里面遂便又开始讲了起来。
      出了客栈后,那男孩仍是不罢休,喋喋说道“哥,那老头框人家呢。就该让我把他拆穿了,让他下不来台,下次看看他还把不把我们韩家的事当书说。”
      “是,如此一来过不了多一会儿众人也都可以知道,韩府的二少爷偷跑出府,还和一个老朽当众吵了起来。父亲若是听说了,怕是要被你气的的不轻。”果真这话一出口那个男孩便悻悻的再不言语。
      这二人便是刚刚人们口中的韩四爷的两个儿子,大少爷名稑,字绍礼。人如其名可谓彬彬有礼。二少爷名秩,字绰霖。却让韩老爷头痛不已,只因这孩子天资虽是极好,未至束发之年,却早已读遍了唐诗宋词,经史子集;但却,实在是把书读进了脑子,没读进心里。做事总是一副纨绔样子,虽在大事上不出差错,却也未承袭家中儒商的半分样子。今日,为韩老爷筹办寿辰一应物品送至韩府,其母石慕寒忙的分身乏术,无暇顾及他,他便偷偷溜了出来,只是被他的哥哥撞上,如此又是恬着脸请求再三,又是保证了许多,让他的哥哥,帮着他避开一众管家仆人,从府里溜了出来。
      出了韩府后却不管自己刚刚承诺了些什么,如困鸟出笼般,天大地大再也不管什么天王老子了。
      韩稑太是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是什么样子了,如再不带他回去又不知道要惹出什么祸端,到时候自己怕是也逃不过被他连累受父亲责罚。便开口说道“今日家中事多,父亲怕是会提早回去,我们也不便在外过多逗留,仔细着被父亲发现了。”
      韩绰霖本不想回,却听说到父亲,心里也是打鼓,便同意了,随哥哥回去。
      行至半路,路过一个集市,人们熙熙攘攘、摩肩接踵,一时也不大能走动。韩秩在马车上百无聊赖,当真是如坐针毡似的,便掀开马车的小帘往外头望去,只见车外有一个人与自己相仿的年纪,穿着素色长衫,豆色对襟坎肩,头上戴着坠着白玉的瓜皮帽。一身衣服甚是让人眼前一亮,不过,这人长得便有些奇怪,不像汉人也不像洋人,或者,应该说是像汉人也像洋人。
      马车缓缓前行,那人却往相反的方向走去。韩秩哪里是能耐得住性子的,眼看着人要走远了,掀开车帘便从马车上跳下去去追那人。
      韩稑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便见自己的弟弟已然跑下去了,集市人多极易走散,便只能忙着下车去寻他。
      待到韩秩下车去寻那个男孩,也只能在人头攒动中看到一个影儿,也顾不得许多,即刻去追,待到追上已快出市集,他紧忙上前两步抓住了那个人的手腕。
      这个被抓住的人,不免一惊,回头一看韩秩此刻头上尽是汗珠,也不说话,喘着粗气。连忙将自己的手抽出来,看了看旁边跟着的一个小厮,也是满脸惊愕中伴着不解。便开口问道“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韩秩刚刚跑的急一时也说不出来话,听他问道,只得摇了摇头。
      “那你找我有事?”
      这话一出,倒是问的韩秩一愣,一时也实在想不出来追上他是有什么事。便呆呆的盯着他,忽然想起来自己追他的原因,但又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不过脑子般的伸出手,轻轻捏住了对面人的脸,用手指又戳了戳,挠了挠自己的头,傻乎乎的笑着“也没什么事,就是觉得你和别人不一样,长得怪好看的。”
      没有任何准备,就被眼前这个小子,摸了自己的脸,占了便宜。整个人都怔住了,随即雪白的脸就红透了。转瞬反应过来后,狠狠地揪住了他的耳朵。如果说刚刚只是害羞,那现在加上了愤怒脸就更红了。“你干什么呢?”
      “哎呦!哎呦!你轻点!疼……”韩秩不禁一惊“我看你长得好看,就摸一下。”
      随后,远远的传来了一些声音,“二少爷……二少爷……绰霖……绰霖……”
      “我哥来找我了,你揪着我的耳朵像什么样子。快松开。”
      那人带来的小厮,看到眼前一幕惊呆了,哪里能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直到远远地来人了,才回过神来。只得在小主子耳边低语几句。
      那人才松开了手,却还是愤愤的说到“别再让我看见你。”便远远地走了。
      韩稑赶来时,只见自家弟弟傻傻的站在那,却也因为终于找到了人,不禁松了一口气,一脚踢在韩秩的屁股上“你小子到处瞎跑什么。”
      韩秩也不知从何说起,况且当街被人揪住耳朵也实在是丢人。有几分失神,傻傻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回道“没什么,哥哥,我们回家去吧,别被父亲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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