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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方家兄弟 ...

  •   方泓来上班的时候意外看到段高朗好好坐在办公室里。陶飞白裹着黑布刚进门就被游麦冬拎着进了审讯室再也不出来,小白心领神会,毕竟站在楼梯口都能嗅到两人之间的火/药味,而且好死不死方泓今天的西装和段高朗的同色。

      “段老师这两天去哪儿了?”

      “日本。”

      “无故旷工是要扣工资的。”

      “随便。”

      段高朗冷冰冰的态度让方泓更加不爽起来,快步走到段高朗桌前,明明办公室里一个人没有却刻意压低了声音,“是不是为了方寸去的?”

      楼上没声音了,怕被波及又好奇两人会发生什么事的游麦冬和陶飞白伸长了脖子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段高朗推了推眼镜一挥手造了个结界直接把两人全部屏蔽。

      “这个老妖怪真小气……唉,你说他们关系不好会不会是因为方科长啊?”陶飞白揉揉被灵气震到发痛的耳朵皱着眉问游麦冬,“你看现在老段和方科长关系那么暧昧,仔细回想一下,方泓进咱们侦探社的时候,他们两关系可没有那么紧张,关系不好可不就是从方寸进档案科那年开始的,难道他们是三角恋关系,方副在嫉妒?”

      “你奇奇怪怪的书也没少看嘛,想象力那么丰富。不过我觉得你说的还真有点道理,他们一直这么不对盘其中肯定有猫腻,不过也没见方泓对方科长多上心,反而连档案室的门都没进去过,要真是三角恋有必要把保密措施做到这个份上吗?……啧啧啧这侦探社关系真复杂。”

      楼上的两人仍在对峙,剑拔弩张的样子连空气都要跟着凝固。

      “是或不是与你有什么关系?”段高朗放下手中的文件抬起头直直盯着方泓的眼睛,方泓也没有一丝退让睁大眼睛瞪了回去,“现在这里没人,我也就不客气地说了。我警告你,离方寸远一点,虽然我不知道你接近他到底有什么目的,但只要做了伤害他的事情,不管你是谁我都不会放过。”

      “警告我?一直伤害他的不是你吗,现在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论这件事情。”

      二十七年的某个雪夜,在鴸市一个偏僻的村子里,方家媳妇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儿子,早一些出来的取名方寸,晚一点落地的取名方泓。

      方家兄弟出了名的相像。长到能说会笑的年纪,邻里乡亲仍然无法将兄弟两认清楚,甚至连方家妈妈偶尔也要弄错。偏生方家兄弟不止长得像,关系好,性格更一模一样是对活宝,小男孩子喜欢淘气捣蛋的事情一样没少做,叫一声大方,小方应了,叫一声小方,又是大方回答,惹了麻烦,别人找上门说半天大道理,闹不清到底是谁只好统一扔给方母一句“你儿子干的”,这时候两个小子还要跳出来齐齐扮个鬼脸问对方哪个儿子,当然这之后,两个小家伙都免不了挨方母一顿揍。

      方寸也以为自己和弟弟的关系会一直这样好下去。四五岁那年,他因为口无遮拦差点害死方泓,病好之后的方家弟弟像变了个人,长高长壮,脸也慢慢不像哥哥,受不了邻居闲话的方家父母只好带着两个儿子离开了鴸市。

      方泓的童年并不幸福。从那场他根本记不清了的病以后,父母对自己的态度越来越差,甚至在学校他们都不让方泓告诉别人自己是方寸的弟弟。无论他做的多好,老师在作业本上贴多少朵小红花,父母都对自己不闻不问,渐渐的他明白,那眼神不是看着自己疼爱的儿子,而是发现了一个面目狰狞怪物,越是优秀越是恐惧,就好像等他长大之后,肚子会裂开一个大口将方家父母吞吃进去。

      九岁那年,他在学校拿了奥数一等奖,方家父母不止称赞了他还一反平常冷淡的模样说周末要带着兄弟两去郊游。那是他第一次牵着爸爸妈妈的手。男人的手掌宽厚,女人的手掌温柔,他忽然有些开心,原来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爸爸妈妈之前那样是因为自己做的不够好。

      结果却不是他想的那样。

      森林公交的站台前,一个系着油腻围裙的女人下了车。方泓坐在椅子上晃着腿手上拿着母亲给他买的果冻,个子小小的哥哥靠在椅子上睡着了,方泓心里想,等他醒过来要把果冻分给他一个。父亲冲方泓招招手,他蹦蹦跳跳地走过去想牵住男人,那个男人却一把将他推进女人怀中,转身走开再没有看过一眼。

      果冻掉在地上,那女人肥胖的双手像螃蟹的钳子紧紧箍着方泓上了公交车,他在油腻的围裙上挣扎,又抓又咬,肥胖的手给了他一耳光,方泓终于安静了下来。

      他在缓缓启动的公交车上看到母亲把睡着的哥哥抱在怀里,那眼神和看着他的时候完全不一样,是那么的温暖和蔼。这时候一滴泪落在冰冷的扶手上,九岁的方泓已经完全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臭烘烘的屋子,和女人油腻围裙一样肮脏的床。方泓被关在这小小的,密不透风又黑暗的房间里已经好几天了。他每天都在想,自己到底哪里没做好,父母要将他卖给陌生人,这时脑海中浮现出的是方寸那天靠在椅子上睡着的脸。

      原来是这样。

      肥胖女人被镜子碎片戳瞎了一只眼睛,半个月后,方泓回到了城市。他双脚流着血,鞋底已经磨穿,站在方家门外敲门,腰背挺得直直地像一根旗杆。

      方家父母没有抱他,而是像见了鬼一样跪在地上给他磕头。被卖进山里的孩子逃脱了束缚走大半个月回来城里,而他只有九岁,如果不是神魔附体,正常的孩子根本不可能这样。

      方泓觉得很有意思,没理会两人径直走进了房间。从那时候开始,方家养育这个孩子就像供奉着一尊神佛,不敢有半点不顺他心意的地方,他的哥哥却不知被夫妻两遗忘到了哪里。

      方泓被卖掉那天,方寸没有回家。母亲叫醒了他,睡眼惺忪的男孩环顾四周却不见弟弟的身影,女人哭丧着脸一滴泪都没有流下,她说方泓走失了。

      方寸瞪大眼睛,没一会儿就跑进了山里。小泓走失全都怪自己睡着了那么一会儿,他是哥哥却没有保护好弟弟,要是小泓不见了都是他的错。

      傍晚时候,失魂落魄的方家父母找到已经晕倒了的方寸,他最终没有找到弟弟,只好跟着父母回家。

      “都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睡着了,小泓才会走丢,都是我的错……”

      方泓失踪了几天,方寸就失眠了几夜。

      “那是方寸欠我的,如果没有他,那两人就不会不要我还把我卖掉,他不过比我早几分钟出生,凭什么?我不过是让他还债而已!”方泓声音里带着愤怒,他忘不了一个人在漆黑的屋子里忍受孤独,忘不了一个人在山里转圈迷路,忘不了稚嫩的双脚走过几百公里路回家,又渴又饿只能吃树叶喝生水的痛苦,他本来不该承受这一切,只因为方寸是哥哥,挡在他前面,父母才只看得到他看不到自己。

      理由简单直接到根本经不起推敲,这一恨就是二十年。

      “极其幼稚。父母对你如何与方寸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你明明很清楚却还是把气撒在无辜者身上,你可知道这么多年,他究竟忍受了些什么?”

      方泓紧紧抿着嘴再不说一句话了。

      “你也配姓方吗?”

      方寸缩成一团仍然抵不住落在身上的拳脚,那些家伙哄笑着把他当球一样踢来踢去,方寸半眯起眼睛,他分明看到方泓站在殴打自己的人群最末正抱着手欣赏自己惨痛的样子。

      他朝方泓伸手,方泓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上前来。不知是谁踩了他的指骨,虽然很痛,眼泪却没能流下来,在方寸被打到晕过去之前,方泓离开了现场。

      在花坛里捡起被剪到稀巴烂的书塞进从水池里捞出来还滴着臭水的书包里,方寸的影子被夕阳拖得很长。方泓站在校门口等他出来,影子同样被拉得很长很长。

      “他们这样欺负你,为什么不还手?”

      “我不会还手的。他们欺负我欺负够,就不会欺负你了,毕竟我是哥哥,得保护你啊。”

      方寸踮起脚想摸摸方泓的头,现在他已经有些够不着这个弟弟了,方泓看着他的动作整个人愣在当场,不等他碰到自己,已经跑得没影了。

      “这是我们兄弟之间的事,哪怕父母对我如何与他没关系,方寸也绝不会是无辜者。但这世界上除了我,没人能伤害他,我会继续盯着你,如果你对方寸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我绝不会放过你。”

      “哼。”段高朗从鼻腔里哼出声来,并没理会这小子幼稚的挑衅。方寸向他许过愿,他答应了就不能违背这个愿望,所以一直没对方泓下手,否则他真的很想纠正一下二十多年前犯的错误。高朗推了推眼镜,“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莫过于救了你的性命。”

      “你说什么?”

      “犯人已经提到审讯室了,与其在这里废话连篇,不如去获取一些对案件有帮助的信息,那蹩脚的报告书,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听了段高朗的话,方泓这才从各路回忆中抽出身来,墙上的钟已经转过九点,季眠还没出现,他皱起眉头环顾周围一圈,“季眠还没来吗?他很少迟到的。”

      段高朗想起刚才的事,又深深叹了口气,“季眠今天大概是不会来了,昨晚和犯人周旋了一晚,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吧,审犯人的事情我们也能做。”

      开出租车的大叔反反复复从后视镜里偷瞄这两个奇怪的客人。苍白脸色的消瘦男人搂着一脸幸福昏睡过去的另一个男人,苏颜笑眯眯地从后视镜里和司机对上视线,大叔慌张移开眼神就像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整个车子里都萦绕着一股好闻的气味,形容不出来是什么东西散发出来的,开了十几年出租车见多识广的老司机还是头一次闻到这么吸引人的香水味。

      车子停在高档住宅区门口,苏颜把季眠抱下了车,那味道也随着两人离去消散地一干二净。摸不着头脑的司机师傅把车开出一段路去才想起来他们根本没付车钱。而这大叔回味着刚刚车里的味道,咂咂嘴,竟然从心底里涌出一种心甘情愿的感情,算了,没付就没付,就当自己做个好人吧。

      季眠并没有睡着,他只是沉浸在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中。迷迷糊糊睁开眼,他躺在自家床上,而苏颜正跨坐在他身上,一颗颗解着他衬衣的扣子。

      吓清醒了,季眠强行拽着自己的意识挣脱出半清醒半昏迷的境地,紧紧捏住他的手,这时候季安的匕首也已经悄无声息地抵在苏颜后颈上了。

      苏颜举起手笑了,季眠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房间里弥漫着甜蜜的香气,季安皱着眉又把匕首抵得更紧了一些,几乎划出一道红痕。

      “别那么紧张,我又不是什么坏人,没必要用那么危险的东西招呼客人吧?”

      眨眼一瞬,苏颜消失在床上,扑空了的季安倒在季眠怀里,锋利的匕首划破枕头,再看刚刚还跪坐在床上的男人,现在已经稳稳当当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了。

      “你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在这里?”季安翻身跃起匕首握在手中挡在季眠床前,她反复打量面前这个男人,眉头越皱越紧,看不到形,不是鬼怪,确确实实是个人类,但刚刚那身形却又正说明了他不可能是人类。

      刚刚一直飘散在房间里的气味忽然全部消散,就像根本没有过。

      “小安,没事,他应该不会伤害我。”季眠拉住全身绷紧的季安,“我怎么回家的?”

      季安仍然用匕首指着苏颜没放下,本能告诉她这个男人非常危险,刚刚他分明要对季眠做什么,如果自己没能及时出现,季眠恐怕……

      往下想了两分,她竟然脸红了。

      “我就是个过路人,刚刚在侦探社,季先生倒在我怀里似乎不太舒服的样子,我就和段老师说了一声先送你回来了。为了这次的案子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过了吧?季社长工作辛苦得多注意身体才是。”

      他笑眯眯地把事情前因后果解释的滴水不漏,季眠挠了挠头,刚刚在办公室里好像确实是自己先靠上去的,难道真是因为太累了?

      就算累到极点他也不是那种会往陌生人身上靠的人,更别说这个陌生人还是个男性,真不敢想一会儿回去上班,那群想象力丰富的家伙会怎么胡言乱语。

      “那还真是麻烦苏先生了,最近几天确实没怎么休息。”季眠尴尬地笑了两声,警惕的季安这才把匕首收起来站到门外去。

      “不麻烦,要是能稍微帮到季先生的忙,我就知足了。苏颜就是个普通人,一直特别崇拜警察啊侦探啊之类的人,可惜因为身体太弱,实在和这些个职业没有缘分,家人去世的又早,没留下什么财产,幸得还有几手祖传的戏法,才能当个风水先生靠这个勉强糊口,不然世界之大却始终没有我的容身之地……”苏颜垂下头来,声音里满是委屈,这短短几句话背后饱含着让人浮想联翩的悲惨往事,看他微微发红的眼眶和瘦弱苍白的样子,季眠脑海中描绘出一个童年凄惨的少年形象,忽然感觉无论他做什么都能被原谅。

      刚刚骑在自己身上解扣子的事情早被季眠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下了床走过去轻轻拍了苏颜的肩膀,“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你也不要太难过,每个人都自己的活法,其实当警察没什么好玩的,就是个跑腿的活儿。”

      “季社长,你真会安慰人。”苏颜抬起头,不大能睁开的眼睛这下全部睁开了,他紧紧握住季眠的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表情太过委屈连不太容易被感动的季眠都皱着眉头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那香味又飘散开来甚至比刚才更加浓郁,季眠又被香气勾的脑子晕晕乎乎,视线落在苏颜藏在高领毛衣下的脖颈上,晃了晃脑袋,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只想朝那白皙隐秘的位置咬上一口。

      “啪!”季眠伸手给了自己一耳光,响亮的声音让苏颜愣在当场。季眠再次清醒过来,一屁股坐回床上,离苏颜远远的,他甚至不敢看这个可怜人的表情,不知道怎么回事,一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季眠就控制不住自己,刚刚竟然还生出想要咬他一口的冲动。还好他一无所长唯独控制力惊人,要是真对这个身世悲惨的男人做出什么事情,他恐怕会自责到一头撞死在季家的牌位前面。

      “苏先生的香水很特别,不过以后还是别用了,现在这个社会,男,男的也不太安全……”

      苏颜听着他支支吾吾说出口的话,又一次把眼睛睁的老大,他一时间惊讶地不知该作何反应。要是让段高朗知道有人能让他连续失手,那老妖怪恐怕得当场笑死,季家的小子果然不一般,这口生气,他怎么也得吸到。

      “谢谢季社长关心,不过我从来不用香水的。”

      “是吗……那,还是小心一些为好,社会险恶,社会险恶。”季眠又往床铺里缩了一些,两人沉默良久,他忽然想起自己要问他的事,“对了,听方寸说,你在日本帮他开了天眼,让他能看到鬼怪,我就想问问你,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能让凡人开眼。”

      “我就是个风水先生,帮人开眼也是头一遭,这些都不过是苏家一点不外传的戏法而已,如果季社长用得上,我可以试试看帮你。”

      季眠等的就是这句话,季家父母用尽各种方法都不能让他开眼,如今三十来岁他都快放弃了,没想到这下让他遇到这个奇人,虽然摸不清底细,但只是手指一点就能开眼的事情季眠闻所未闻,不管有用没用总该试一试,他使劲点了点头盘腿坐在床上,闭上眼就等苏颜动动手指了。

      苏颜看了站在门外死死盯着他的季家女儿,那把匕首还藏在袖子里没收起来,看来要拿下他哥哥,这个小女孩才是最大的阻碍。他站起身凑近季眠,指尖轻触了柔软的眼皮,一直笑着的苏颜缩回了手,这下他真笑不出来了。

      季眠睁开眼睛使劲眨了眨,什么变化都没有,再看表情严肃的苏颜,他什么都知道了。

      “对不起,我……”

      “没用是吧,我想也是,毕竟各种方法都试过了,可能我真的和这些东西没有缘分吧。谢谢苏先生了。”

      他垂头丧气地从床上爬起来,外套都没拿就离开了房间,苏颜看着自己的手指紧紧皱起了眉,季家这小子,身体里没有灵魂。

  • 作者有话要说:  2020年3月3日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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