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雾》照世颜

26、十八仙的私人物品

　　季眠从人手上把两张请帖抽走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什么时候拿到的，这也算在风水师的把戏里吗？”

　　“只要眼疾手快，不是风水师也能做到。刚才你不就把那小狐狸骗了吗？”苏颜背着手又笑得眯起眼睛，“有了请柬至少能为我们争取一点找到游侦探的时间。”

　　季眠点点头，神情严肃起来，刚刚他已经看过名册上面女孩儿的体形数字，能确认游麦冬确实在狐妖作为食品的女孩儿名单中。虽然有些难以启齿，季眠这家伙对三围是很敏感的，这门手艺的对象还不分男女，通常目测和实际测量差异在零点五公分以内。要说是个特异功能，还真谈不上什么有用的能力，不过是季眠在过去的训练中，母亲让他强行记住六界厉害人物时候顺带练就的技能，却偏偏又是别人羡慕不来也学不通透的玩意儿，谁都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用上，没想到今天这场合还真大放异彩了。

　　“我们要找的是个叫‘十八仙’的家伙，名册里写他送了三个女孩儿给大宴，其中就有麦冬的尺码。三围这种东西虽然说不准，但身材特别棒的女孩儿数值还是很显眼的，尤其像麦冬那样对美有变态追求的实在少见，一眼就能看出来，所以基本可以断定丫头就是让这十八仙给抓去了。”

　　季眠皱着眉头神情严肃，全然没觉得自己说的话像极了那些色眯眯盯着小姑娘身体研究的老头，确实也是，换做其他人或许会听出几分不好的意思，但季社长还真就是在拿这技术救人，三十好几的大老爷们事业心比□□熏心可重了不知多少倍，不说他自己没察觉这话有什么问题，连听话的人都觉得他这番话跟壮士下山一样正义凌然，合着精准拿捏小姑娘三围是件无上光荣的大事。

　　话题跑远了，苏颜微微一颔首装作特别佩服的模样跟着季眠往两人进门时候看到那个茶馆走去，他当然清楚游麦冬压根不在这楔目城里，说实话也不太信季社长这看人三围的绝技。既然人都不在这城里，一模一样的尺码不是吹牛的吗？但他还是要跟着季眠一探究竟，毕竟这是满足好奇心的大事。

　　“这谁？”

　　季眠和苏颜对着躺在棺材里的穿深红嫁衣的女人面面相觑，最终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季眠伸出手丈量了一下这女人的体形，身高，体重，三围和游麦冬一模一样，但脸很明显不是麦冬的脸，两人历经千辛万苦才找到这个被十八仙藏起来说是留着自己吃的绝品石棺，结果躺在里面的人竟然不是游麦冬？那游麦冬去哪儿了？

　　“我早说过了，这不是来路不明的货，现在这也清白了，根本不是你们要找的人啊！”十八仙被季眠五花大绑捆在墙根角缩成团，季眠抄起桌上的筷子飞了过去，蹭过十八仙的头顶，把三两根头发钉在墙上，那妖怪彻底噤声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到底怎么回事呢？时间还要倒退到半小时前。话说苏颜抱着凑热闹的心态跟着季眠走回茶馆去，为的是打听一下关于十八仙的消息。要说狐妖城最热闹的地方，当属刚进门时候的茶馆，茶馆是什么地方啊，是来客们等待大宴开始之前唯一的落脚点，巴掌大的地方却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要想打听各种八卦消息来这地方准没错。季眠和苏颜交换个眼神一头钻进茶馆里，刚才在街心上说书的先生，这会儿移到了茶馆二楼的戏台上。

　　戏台不大不小，刚好占了正面墙的三分之二，台侧两边是枣红色的大门柱，立在舞台两侧看起来怪怪的，更怪的是这戏台怎么偏生放在二楼，要说这二楼上也没什么雅座专位，进来听书的人统统得仰着头看那灰色长袍的先生说书实在费劲。

　　季眠也和其他看客一样仰着头看那说书人有一茬没一茬地讲，实际从他那个角度看上去连说书先生的脸都看不清楚，加之这个说书先生讲的内容也实在没什么有意思的，听了一会儿弄得季眠直想打瞌睡，打了个呵欠低下头来，“听个书那么费劲，干嘛还有那么多人在听呢？”

　　“哟，这小伙子说话嘿！”

　　没想到季眠只是小小声地吐槽了一句，却让旁边一个穿小短貂的女妖怪听见了，那女妖怪咯咯咯笑了两声，连着周围人都笑了起来，“真没见过市面，在这儿的没一个听书的，大家都等这先生说完办事儿呢！”

　　“就是，六界之内谁人不知楔目城这位说书先生的厉害，小子怕是连刚出生的娃娃都不如！”
　　季眠眨了眨眼睛，“我确实是第一次知道这位说书先生，劳烦问一问，这位先生都有什么厉害的本事？”

　　“先生会测字！”旁边嗑瓜子的男人神秘兮兮地凑过来，“不管你是趋吉避凶还是求神卜卦，给先生一个字保准给你交代的明明白白！”

　　“啥呀，不止不止，先生还会开药救命，我家女孩儿得病两百年，什么人心人肝吃了几百副药不见好，来先生这儿一看，愣是治好了！”

　　“你们说这些都不算什么，我寻姻缘那么久，找先生求了签不止娶上媳妇现在孩子都有仨了！”
　　季眠只是随口这么一问，说书先生的信徒们就跟疯了似的涌上来，七嘴八舌说着这位先生的神奇事迹，季眠让人挤的都快成个人干，远远一看苏颜竟然没事儿人一样站在外面眯着眼睛冲他笑。季眠一抬手指着苏颜，“你们说的这个不就是个算命先生吗？风水大家苏家的少爷在这儿，你们怎么不听他算一卦？”

　　躁动的人群忽然静止下来，视线齐刷刷射向站在人群外围的苏颜，苏颜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举起手挥了挥，人群里开始围绕这位神秘的苏家少爷讨论起来。

　　“苏家，是人界风水至尊的苏家吗？”

　　“诶，我听说苏家早都没落了，因为窥视天机绝了后人啊？”

　　“意思就是这家人真有两把刷子？”

　　季眠成功把众人的吸引力转移到了苏颜身上，没一小会儿，苏颜就让人围了起来，那群人你一言我一语胡乱说着自己的诉求，弄得苏颜头晕眼花，而压根没人注意到说书先生的段子早就讲完了。

　　要是真像民众们说的那么神奇，季眠找他问个十八仙的下落应该不是难事，那位说书先生倒是悠然自得，搬了个椅子在戏台上坐下，一副等着人上去的模样。

　　还得等人上去，季眠在一楼绕了几圈愣是没找见上二楼的楼梯。方才他和苏颜进街心的时候，这位说书先生还在路中间说故事，骗个人的功夫他们进到茶馆，这位先生已经在二楼坐稳，没地儿上二楼是断不可能的，关键他是怎么上去的。

　　这事儿一般来说难不倒妖怪横行的楔目城，毕竟是妖，飞简直是基本技能，连最低等的地缚精都能整个隐形的翅膀飞个爽，但对土生土长的人类来说，十几米高的二楼没个楼梯实在有点儿不太容易往上，当然他可以选择爬墙，以季眠的身体能力来讲，顺着柱子上楼也就轻轻松松的事儿，但人类这种生物在楔目城完全就是食品，贸然暴露还是挺危险的，思前想后迟迟未动，这么一点儿高度竟然难住了季氏家主。

　　不知怎么的，季眠脑子里忽然出现蜘蛛侠的样子，咽了咽口水，从口袋里摸出捆仙索，臂上肌肉一动抖着绳子往天花板的吊灯上一挂，提起脚身子一轻整个人荡秋千一样跃上二楼。

　　捆仙索和一般绳索长得不太一样，晶莹细腻又可拉伸，不明所以的吃瓜群众看他就这么上去，纷纷回头看向苏颜，“苏先生，你这位朋友是那一派呀？”

　　“无门无派，不过可能和蜘蛛精有点儿关系吧。”

　　“蜘蛛精”稳稳当当落在二楼戏台上，那说书先生连眼皮都没抬起来，放下手里的茶杯在桌上摊下一张宣纸。

　　“先生知道我要问什么？”季眠看了看空白的纸又看看说书先生，男人点点头递给他一支笔，“寻人，要的是上仙厨房里的一味药引。落笔吧，写下心中所想的字，我自会告诉你方向。”季眠捏着毛笔对着空白的纸，脑子和那张纸一样空白，隔了半天终于在纸上写下一个“官”。

　　季眠正要把这纸递给说书人，二楼的窗户忽然打开，一阵风吹进屋内把那写了字的纸吹落，季眠伸手去抓，那纸飘飘忽忽贴上戏台侧边的木头柱子上，就这么紧紧黏住，也不落下。

　　“木在官旁，天意已知。你要找的人在棺中。”

　　说书人说完这话再不愿透露半个字，季眠急的想揪起他的衣领问问在棺中是个什么操作，人到底是生是死，没想到那说书人竟像睡着了一样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不发一言。

　　蜘蛛精只好又荡回一楼，他垂头丧气推开人群先把这个消息告诉苏颜，挤了半天还没见到那消瘦的男人到底在哪儿。

　　“风水师苏家果然厉害，连我家有几只鸡都知道！”

　　“而且也没有说书先生那么故弄玄虚，通俗易懂还平易近人啊！”

　　“苏先生您就在楔目城住下吧，咱们楔目需要您这样的大师啊！”

　　坐在二楼的说书人这时候把楼下吵嚷的声音听了个一清二楚，捏着茶杯的手有点不稳了，他轻飘飘落到一楼，拍了拍人群里挤来挤去的季眠的肩膀，把他拉到角落，“季氏，你今日带人来是砸我场子的吗？要找的人我已经告诉你下落，还不带着你的朋友离开？”

　　季眠看看茶馆中间挤作一团的人群，又看看他，耸耸肩笑了起来，“我可没有抢生意的意思，是你自己技不如人，既然你也知道我姓季，也知道我是来找人的，不如不要故弄玄虚了，痛痛快快告诉我到底在哪儿，我保证以后都不出现在你这茶馆，让你这方信仰继续下去。”

　　那说书人捏着小拳头想了又想，“说的太明白是泄露天机，要短命的……”

　　“几百年你说的还少吗？虽然你刻意隐藏身份，但好歹也是附近山上的小仙，混迹在狐妖城里赚外快就不怕让仙界知道革了你的职？”季眠笑眯眯地打量这个先生，穿个朴实的灰色长袍，细框圆眼镜，白白净净的脸和手，同传统意义上的妖相去甚远，没碰到之前不能确定，刚才那一搭肩，一股子山里的湿气穿到鼻尖来，一看就是小有道行的山神，这年头山里香火少的可怜，不转外快光靠仙界的在职补贴，日子可还真熬不下去。

　　小山神一见自己暴露了身份，当下慌了手脚，“哎呀，使不得使不得……好好好，我告诉你，你要找的那姑娘在楔目南门第二间的地下室里，十八仙是从楔目城出去的大妖怪，这会儿他正为大宴准备，要从他手上抢人可不容易，能说的就这么点了，带上这位大仙赶紧离开这儿吧，算我求您的。”

　　“这才好说嘛，多句嘴，你说木在官旁，人在棺里，那我要找的人是死是活？”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说人话。”

　　“还活着，你要找的人命余八千……”

　　“天诶，那女妖怪还有八千年可活，地球怕都没有八千年吧？苏先生，走了！”季眠拍拍小山神的肩，游鱼一样穿进人群里抓住被围困的苏颜的手出了茶馆。

　　等走出茶馆，季眠才发现苏颜简直已经衣衫不整，一件松松垮垮的毛衫简直要让人扯成露肩款。
　　“你再晚点儿得到消息，我就要让那群女人吃掉了。”苏颜委屈巴巴地拽拽自己的衣服，季眠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抱歉抱歉让你受苦了，不过结果是好的，麦冬的位置知道了，听说十八仙是从楔目出去的大妖怪，十分不好对付，而且这会儿他应该正在准备，说不定要正面遇上，还是小心为好。”

　　季眠收敛了笑，自然而然牵上苏颜的手，风水先生微微一愣站在原地没动，季眠回头看他，“牵着好些，人那么多，万一你丢了我可不想再多找一个。”

　　两人就这么默不作声牵着手走到了十八仙的府邸面前。

　　或许是来自直男的警觉，季眠的手出了很多汗，越靠近小山神指的地方人越少，同刚刚挂礼的地方完全在两个位置，但似乎大妖在的地方都是人烟稀少，季眠看着面前的牌匾，偷偷摸摸把汗湿的手缩了回去。

　　“寿材店，难怪小山神说脉动在地下室的棺材里。”季眠搓了搓手，把狐狸面具戴在脸上，塞了个隐身符在苏颜手里，“我们只是来救人的，没必要和他们起什么冲突，找到那丫头我们撒腿就跑千万别回头。”苏颜点了点头学着他的样子严肃地皱着眉。

　　寿材店外空无一人，连个守门的家丁都没有，两人贴着隐身符穿门而过，一进门就看到一棵五六人环抱也许都抱不过来的粗壮榕树，那树下正盘着一条碗口粗的大蟒，大蟒同体白色，鳞片泛着滑腻的光泽，一动不动似乎在休息，嘴里吐着信子试探。

　　“乖乖，这宠物也太恶心人了吧，千万别被它发现……不行，光是看着那鳞我都要吐了……”没想到一进门就碰上天敌，季眠紧紧抓着苏颜的手，对软体动物的恐惧简直都渗进苏颜的皮肤里，苏颜伸手摸了摸人的手背，“没事的，别怕，我们绕开他直接进地下室就好。”

　　话虽是这么说，两人还没鬼鬼祟祟溜走，大厅里一片影子遮住面前的光，季眠抬头一看，长着长耳朵的银发男人一叉腰挡住了两人的去路，“隐身符？想骗我十八的眼睛，不可能的，速速现出原形来！”

　　哦，被抓包了。季眠摘了身上的隐身符打量了面前这位穷凶极恶的大妖怪十八仙。

　　“穷凶极恶”？

　　面前的狐妖个子不大，是只白毛狐狸，似乎是个很爱干净的家伙，穿一件采药童子一样的衣服，裤脚扎进鞋袜里防止灰尘弄脏，银发垂过腰背，发尾用白色束带扎好，比瓜子脸还大一些的耳朵立在头上，细软长毛微动着，身后跟着四条又大又长的白色大尾巴。

　　狐妖一尾一千年，从年岁上来讲，确实是个大妖怪，但这脸怎么看都还是个小孩儿，再来这会儿还叉腰瞪着两位不速之客，一副不是很凶偏要装凶的模样，说他是十八仙的儿子或许更容易让人信服。

　　“季氏？”十八仙从头到脚打量了季眠一遍，“季家的小孩儿在这种日子跑楔目城来干什么，不怕让人吃了啊？”

　　这位十八仙眼光倒还真的毒辣，一眼就看出他是季家人，这下连扯谎都不好扯只好老老实实交代来龙去脉，十八仙点着脚抱着手听这小孩儿絮絮叨叨说了一堆，目光一直扫在苏颜身上，终于，他听到腻烦打断了季眠的说话，“停停停，我听明白了，你说我抓了你的人，沙漠里的女妖怪是吧？抓就是抓了，没抓就是没抓，我告诉你我没抓你的人，你信吗？”

　　季眠老老实实摇摇头，反而把十八仙气笑了，“你这个小朋友倒是耿直，行吧，就算我抓了，你凭什么让我还给你，这可是楔目城的大日子，狐狸嫁娶天都不管，你一黄毛小儿让说让我还就还，大妖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本来我是不太想和楔目城里的人发生什么冲突，如果你执意不把我的人还给我，我们只好来硬的了。”

　　“别别别，打架不是我的强项，不然这样吧，我们交换一下，我这儿准备了三件礼物给大宴，都是上好的吃食，我看你身边这个人类成色不错，不然你把他换给我，我把你的人放了怎么样？”狐狸笑的眯起眼，季眠看他那副笑嘻嘻的样子，捏紧拳头青筋暴起，终于忍无可忍一拳挥过去。

　　实际上换做一般时候，季眠是很能控制自己的，但因为院子里还有条大蛇，他实在因为恶心和害怕无法冷静思考只能速战速决，一顿操作他发觉这个十八仙除了完全手无缚鸡之力真的是非常穷凶极恶，比如现在，他已经被捆仙索捆的严严实实扔在地上，嘴里还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没两分钟还哭上了，乱七八糟骂着，眼睛红通通的仿佛不是狐狸是只小兔子。

　　“这谁？”

　　季眠和苏颜对着躺在棺材里的穿深红嫁衣的女人面面相觑，最终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季眠伸出手丈量了一下这女人的体形，身高，体重，三围和游麦冬一模一样，但脸很明显不是麦冬的脸，薄薄的刘海堪堪遮住眉毛，黑色的长发散在棺材里，肤色也比游麦冬更白皙一些。两人历经千辛万苦才找到这个被十八仙藏起来说是留着自己吃的绝品石棺，结果躺在里面的人竟然不是游麦冬？那游麦冬去哪儿了？

　　“我早说过了，这不是来路不明的货，现在这也清白了，根本不是你们要找的人啊！”

　　“三个姑娘的名字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了，我从拍卖场买回来的，明码标价，名字出生什么都配齐的好不啦！”

　　“她叫什么？”

　　“游麦冬，听说是海市蜃楼里诞生的，我寻思着是个火妖，没想到一看细皮嫩肉的，一点儿不像火妖应该挺好吃的，这才买来的嘛！”

　　苏颜和季眠听了人的话对视一眼，把棺材里的女人扶起来，“你看看，是你说的人吗？”

　　十八蜷缩着身子一点点蹭到两人面前，定睛一看使劲摇摇头，“不对，这是谁啊，不是我买的货。”

　　两人这下傻眼了，游麦冬确实曾经去到过拍卖场，但已经被掉包，这下线索算是彻底断了。

　　正在季眠不知道怎么做的时候，棺材里的女人缓缓冲着季眠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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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2020年3月3日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