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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所谓“人形复印机” ...

  •   “舞市公安局昨日破获一起特大边境走私案,犯罪嫌疑人携带非法动物药材入境被公安刑警大队截获……”

      “编的都不像样了,真当民众全是傻子,哪个刑警大队捡边防警察的事情干?”季眠打了个呵欠伸长手关掉广播,眼角流下两滴因为张大嘴巴产生的热泪,晃了晃浸泡在困倦中的脑袋,打起精神继续开车。

      他刚从临市回来,到侦探社估计还得一个小时。从后视镜里瞄一眼已经老实了的家伙,摸着鼻尖笑了,“听见了吗,广播里说你走私药材呢,被冤枉的感觉不好受吧?”

      天边被夕阳染上一片橙红,连云都泛着微金,被结结实实捆在后座上的人一言不发,看他不打算说什么,季眠也就没再搭话。

      昨天凌晨,舞市刑警大队接到警报,有东西在舞虓两市交界处的森林里屠杀野生动物,手段残忍行为恶劣,当局要求四十八小时之内侦破案件并截获犯罪分子。本来类似这样的案子应该交给森林公安或者其他什么部门,偏偏案犯是普通部门管不了的东西,局长连夜派人去请了季眠过来,顺便把时间压到了二十四个小时之内。

      还四十八小时呢,这水准的妖怪给季眠三个小时足够搞定,还得连来回路上坐车的时间。

      “辛苦了——”

      季眠押着人还没跨进侦探社大门,坐在门边位置补妆的女人反倒先说话了。任何衣服都包裹不住的好身材端端靠在椅子上像没了骨头,脚下踩一双目测八公分以上的珠光色高跟鞋,微短卷发在夕阳余晖下闪着淡淡金褐色,季眠眯眼看这个头都不抬的女人,艰苦朴素她好像一样找不着,奢靡之风倒有抬头迹象,本着自己人自己教育的理念,季眠清了清嗓开口,“脉动同志,虽然侦探社没有着装规定,但也不能弄得这么花哨吧,我眼睛都快被你晃瞎了。”

      “是麦冬。”游麦冬啪地一声合上镜子挺直腰杆,一副理直气壮地模样回过去,“再说,哪里花哨了,我这条裙子难道不好看吗,限量版的呢!”她伸出小指蹭了一下口红边缘扭过头,这才嫌弃万分地挑眉看向季眠押着的人,“我当是个什么,这年头山里连小白蛇都能成大王了。”

      蛇?!季眠赶紧缩回手,后退两步打量了面前的人,衣着外貌怎么看都是个普通人类大叔,咽咽口水又把目光转向游麦冬,她一瘪嘴耸耸肩上前带走了人,留下季眠盯着自己摸过他的双手维持刚刚的姿势不敢动弹。

      号称天不怕地不怕的异星侦探社季眠,除了他妈就怕软体动物。

      “也难为我们社长连要抓的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准确无误把目标带回来,该给你发朵小红花。”角落里传来诡异的笑声,季眠一哆嗦咳嗽两声站直身子,还没走下楼的游麦冬回过头看向角落里的人,“没化验你就知道抓对了?”

      “他身上全是血的味道,没进门就熏了我一脸。”

      声音来源是一把黑色的大伞,准确的说是黑伞下戴着同样黑色墨镜的男人。椅子一转,他抬起头露出惨淡的脸色和一口森白的牙,季眠看着那两颗白到透光的虎牙,又一哆嗦,这大夏天的办公室里怎么那么冷。

      “那,动物血和人血味道完全不一样,这在我的专业范畴之内。凭这蛇妖走近身上带的味儿就知道,修为不到家,不敢伤人,这不和昨天通报的情况一模一样吗?‘目前没有人员伤亡’。虽然杀了不少动物,但就这程度顶多批评教育,老大这趟跑的不值得啊,小case一个,结案啦。”陶飞白推推墨镜又把椅子转了回去,季眠刚想说什么,黑伞后面已经传来呼噜声。

      看着上班时间公然睡觉的男人,季眠一万句脏话憋回肚子里,咬牙切齿抽了旁边桌上放着的湿纸巾边擦手边骂了句老不死的。

      “说谁老不死的?”

      一个文件夹重重拍在他头上,季眠吃痛地缩了脖子,刚想发作回头一看来人,半句话都不敢讲了。

      堂堂季队长脱鞋净高好歹也一米八,来人看上去却高了他小半个头,身高是一方面,撑起架子的还有这黑面神骇人的气场,熨烫整齐不沾一粒灰尘的西装,梳到一丝不苟亮的跟脚下那双皮鞋似的头发,那人推了推眼镜,把桌上被季眠抽过一张的除菌湿巾直接推进垃圾桶,冷着脸训他,“有时间背后说别人,不如想想这次的报告怎么写,上前报的那篇通讯稿一塌糊涂,民众也不是傻子,我们的通讯稿应该看不出一丝漏洞。”

      季眠捂着头偷偷吐了舌头应过一声,段高朗看人鬼鬼祟祟的样子叹了口气把文件夹拍他怀里拉开椅子坐下,之后也没再说什么。

      在这侦探社里,季眠是人类最高领导,换句话说,如果没有人类,他就是地位最低下的存在。

      正当人类领导缩回老板椅感叹自己可怜人生的时候,手机忽然响起来,低头一看,来电:方泓。对啊,这不还有个人类同伙嘛,我们又敬又爱的副社长方泓!和一个女妖怪,两个男妖怪完全不一样,标标准准根红苗正的人类!而且方泓是副社长,他是社长,虽然只差了一个字,但正副有别,想到这里,季眠忍不住膨胀了,至少在同等级人类里他还有唯一一个兵能差遣。

      直到方泓第二个电话打过来,季眠才从冒着泡泡的美梦中醒来按下接听,兰花指都快翘起来,嗲个嗓子开口,“喂~方社长啊,这个点有何指教?”

      “……你干什么,怎么才接?新案子我已经接了,带着陶飞白赶紧过来,我和新人已经赶去现场了。”

      日头还没下去,季眠轻车熟路从桌下抽出一块大黑布把还没睡醒的陶飞白裹了个严严实实,连拉带推塞进车里,等坐进驾驶室才看到段高朗已经端坐在副驾上了。

      能让段高朗主动跟去的案子没几个,这老不死的直觉一向准得可怕,看来这次恐怕不是蛇妖作祟那么简单,季眠沉了脸发动车往案发现场赶去。

      太阳终于落山了,昏昏欲睡的陶飞白清醒了一些,闭着眼睛嗅嗅空气里血液的味道,拍拍正在开车人的肩膀,“老季,前面。死的不少,都是人类。”

      案发地点又在两市交界,建在背山位置的废弃纺织厂周围没有小镇村落,从前厂子还在的时候这里就人迹罕至,如今纺织厂倒闭,就更加没人会来了。警戒线外方泓垂头站在一边看上去脸色不好,见季眠走过来,沉默地递上手套。

      “报案人呢?”段高朗套着自备手套问方泓,平常和他不对盘的男人今天似乎也没心情抬杠,指了指背后,“我们赶到的时候已经不行了。”

      报案人的尸体被扔在纺织厂后面的水槽里,中年男性,背部裂开一个大口子,像生生把人沿着脊椎骨从中间掰开,身体里空空如也,所有器官和骨骼都丢失了,被害人像软体动物一样趴在水槽里,面部浸在水里,死壮可怖。水槽四周满是喷射状血迹,陶飞白脱下墨镜皱起鼻子围着尸体转了一圈,发出疑问,“不对劲儿啊……”

      “我也觉得不对劲。”清亮的声音从门后传来,一个身材高挑带点娃娃脸的男人打开门走出来,微微点过头算是打了招呼,“我和方队长到现场的时候,报案人还有体温,凶手应该刚离开不久,但四面墙上的喷溅状血迹已经氧化严重,至少也该有三四天了。”

      “准确的说是九十八个小时。而且哪怕墙上的血迹是新鲜的,以尸体状态来看也不合理,上半身呈趴姿,面部前胸接触水槽,致命伤目前不能判断,但凶手顺着脊柱一刀切下,剖开背部,下手准确干净利落没有一点犹豫,就算有喷溅状血迹也不该是这样,墙上这些……很像把血装在大号水枪里喷了上去,当然这还不是最奇怪的,最奇怪的地方是,这些已经呆了九十八个小时的血确确实实来自受害人身上。”

      “还有。”娃娃脸打开他刚走出来的门招呼他们进去,“这里面才是重头戏。”

      季眠皱着眉走进去,里面是充盈着血腥味的女厕所,不知为何要在留窗的位置开个门,风水极其不好。里面一共五个隔间,门推开后,每个马桶上都坐着一个和报案人死亡方式相同的尸体,隔间墙面同样留下了发黑的,属于每具尸体各自的喷溅状血迹。

      “我估计报案人是看到了这里面的场景,打开门冲出去报案,结果被凶手以同样的手法杀死。”

      季眠点了点头,“真是恶劣……从血迹的不合理分布、时间差还有凶手犯案的速度来看确实是我们该管的案子,高朗,你让脉动过来一趟,看看能不能还原之前这里发生过的事情。高朗,高朗?”

      段高朗一直跟在后面没发表意见,季眠连叫了几声他也不回应,直到他差点用手碰了自己,沉默中的男人才抬起头,“后生,这案子好像没那么单纯。”

      “……给点面子,出门在外叫社长。”季眠偷瞄一眼面前眨着大眼睛的娃娃脸,咳嗽两声,“这么看确实不一般,得先看看历史上有没有类似的案子,这样的话,就有必要去询问一下我们的镇社之宝了。”

      异星侦探社,顾名思义就是个侦探社,但工作却不只是帮人捉小三找个猫这么简单。异星是舞市警局的常驻顾问,所有人都知道有不能破的案子该找谁,破不了的通常都是妖魔作祟危害人间,不过偶尔也会有不相干的案子转到这里,本着养家糊口最重要的季社长闲暇时间也会顺手解决一下。

      别看这侦探社不大,部门人员倒是分的正正规规,有专门的人事部门,财务部门,甚至设有痕检中心和法医科、。这和社长的家庭环境有关系,早几百年前,异星是专门为皇家服务的神秘机构,现在,官面上没地方安置,只得给他们挂个侦探社的牌,实际上还是吃着国家的津补贴在办事。

      侦探社里有个二十四小时亮着灯的办公室,从痕迹检验中心出门右转走到尽头再下个楼梯就能看到门牌,档案室。你见过别的侦探社会有专门的档案室吗?那自然是没有的,异星不一样,在别的地方,档案室基本相当于冷宫,跨进档案室的门意味着这辈子都没有出现场的机会,没有出现场机会就是花瓶,还是没花插的那种。其他部门对这个档案室也是翻尽白眼,连门卫大爷都可以使唤档案室领导,要真敢这么通宵浪费电力资源,保不齐上头一纸文件还得让你均摊电费。当然,这是放在其他地方。

      这里的档案科就不一样了,不少刚从警校毕业的小鲜肉都奔着这个档案科来,或者说奔着“镇社之宝”来,一波接一波没个间断,可惜这么几年下来,从没有哪个幸运的小朋友能在这个科室待上超过三个月,年轻人兴冲冲来又灰溜溜走,这样的场面侦探社里上下都见怪不怪了。

      并不是科长故意刁难他们,恰恰相反,档案科科长方寸是个极其好相处的人,个子不高瘦瘦小小,对谁都是笑容满面客客气气,整一个好好先生,连季眠都觉得和他说话仿佛面对一尊佛像,整个人被佛光笼罩,再着急的事情出了口也会放慢速度,骂起人都心平气和的。那些人留不下的原因只有一个,根本适应不了档案科的工作强度。

      他们回到社里已经快十点,档案科的灯果然还亮着,下面支队的同事和季眠众人擦身而过,看来也是询问案件的。办公桌正对着大开的门,几排高高堆起的书挡住众人视线,谁也不知道那后面有没有坐着人,地上乱七八糟的资料把办公室挤得像图书馆,季眠艰难跨过障碍物走到办公桌前探头看,方寸没坐在桌前。

      “方科长?”

      “咚——”

      什么东西倒下的声音从后面的档案室里传来,季眠感觉身后有风吹过,一个激灵越过满地的书跑进档案室,眼前却是一副不可能发生的景象。

      倒下的梯子边,段高朗抱着方寸,还是公主抱。

      “我靠,老段竟然……他什么时候进来的,这,这怀里还抱着方科长?”陶飞白不知道从哪里摸出墨镜戴上,凑近季眠小声说着,季眠推开他的脸,暗自思忖自己活了三十多年,从小到大受过的惊吓加起来也没现在多,段高朗,一个活了几千年的洁癖,被别人甚至是漂亮女人碰一下都会直接扔掉衣服的老洁癖,现在正和一个不怎么熟悉,成天待在档案室里,身上不知道多少细菌灰尘的人大面积接触,还没带手套。

      这真是前所未有的恐怖故事,做成新闻稿完全可以登上舞市头条的那种。

      “段,段老师,谢谢您……”方寸有些局促地缩着手,似是察觉姿势不太妙赶紧偏开了头。段高朗回过神来把他放下,拍了拍方寸落满灰尘的衣服,“没事,下次换把结实点的梯子,爬那么高拿资料摔下来太危险了。”

      “天啊,快看老段的表情,简直跟变了个人似的,这也太恐怖了,难道明天要下红雨了?”陶飞白张嘴叭叭叭说着,季眠点了点头,何止,这都不能用恐怖来形容,季眠出生的时候,第一眼看到他爹,第二眼就是段高朗,三十多年里他从没见过段高朗那张臭脸有缓和的时候,现在这家伙盯着方寸看的表情完全可以用如沐春风来形容。

      还好方泓站在门外没进来,不然下巴都得掉到地上去。

      “咳咳,方科长没事儿吧?”

      “啊,没事没事,刚刚警察同志要找些资料,弄完我就到档案室准备整理一下东西,没想到梯子不太稳差点摔了,还好段老师及时接住我……”方寸不自然地低着头,明眼人都知道不该继续追问,哪怕在场的个个都对这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两人,究竟是何关系十分好奇,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季眠把话题引回来,“没事儿就好,方科长还没下班吧,我们有点案子上的事情要麻烦您。”

      能让季眠这个典型官好几代都那么客气的同辈人少之又少,方寸算一个。非要说起来方寸还比季眠小上那么几岁,季队长这态度其实还是因为小方科长确实有本事。

      “你们说的是2012年5月18日发生在舞市兴龙网吧的案子吧?”方寸眨眨眼看向季眠,“符合你刚才描述‘内脏骨骼丢失’、‘不合理的喷溅状血液’,‘死者皆为女性’这几个特征的案子,就我目前知道的来看只有六年前这一起。”

      “虽然差不多的案件还有不少,比如1964年发生在纽约的女警内脏丢失案,但现场没有喷溅状血液痕迹,也没有复数死者。再来就是2002年发生在新西兰的特大器官贩卖案,死者是五名女性,相似,但还是有对不上的地方。”

      方寸低下头掰着手指数了起来,他的脑子里装着古今中外发生过的案件,有记录也好传闻也罢,只要留下蛛丝马迹,他都能一个细节不漏地讲出来,江湖人称“人形复印机”。

      那么多人慕名而来,基本都是为了见见这个传奇人物,或者从他这里学到点什么,很遗憾,方科长每天的生活就是坐镇侦探社接待不同地方不同国家的同行,听他们描述案情提供破案思路,这门手艺天上天下独他一家,来跟班的小朋友最后离开也是因为没日没夜加班,工作强度过大身体出了问题。说实话,季眠觉得以方寸的能力,窝在他们这里的档案科真是屈才了,不过传奇本人好像并不这样认为。

      “好厉害啊,你是个机器人吧?”捧着水杯的娃娃脸忽然站起来眼睛闪闪发光地看向方寸,“不用翻资料就能一下子讲那么多,明明脸看起来没那么聪明!”

      方寸抬头看了这个高挑青年,把疑惑的目光投向季眠,这下我们季队长才反应过来,他也不认识这个半路杀出的小伙子。

      “他叫林辰,原定明天早上来报到的,有案子就先让他过来了,是珑市搜查署调过来的新人。”

      方泓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季眠都以为那家伙早走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不太愿意进档案科,本人回答里面灰尘太重,自己有鼻炎,进去会不舒服。

      “哦对,刚刚在现场没来得及介绍,我叫林辰,和你们这些普通人类不一样。”

      季眠使劲眨了两下眼睛,他总觉得林辰在说普通这个词的时候,其实是想换成其他词,但看着这个阳光大男孩笑容满面人畜无害地握起方寸的手,季眠摇了摇头,大概是自己多心了吧。

      同时他也没注意到,被握了手的方寸看着林辰早已经神游天外,坐在旁边的段高朗盯着林辰抓住方寸的那只手面色已经由晴转阴,只有陶飞白站在墙角把这一切尽收眼底,暗暗想着什么时候赚够钱辞职离开这个暗潮涌动的可怕地方。

  • 作者有话要说:  2020年3月3日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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